退朝後,暈暈乎乎的裴寬追上了李適之的腳步。


    李適之輕鬆一笑,“裴相,有事嗎?”


    “請把那個嗎字去了,肯定有事了。”裴寬困惑不已,“舉薦我為相,到底是什麽意思?”


    李適之說道:“這不是好事嗎?”


    裴寬瞠目結舌,“三相當朝不奇怪,隻是陛下為何還同意了你的舉薦?莫非這是陛下的意思?”


    李適之不答反問,“你說呢?”


    裴寬明白了,“如此看來,真是聖心獨斷的結果,我脾氣不太好,有時候在朝堂上也會頂撞陛下,陛下沒有見怪,還對我委以重任,讓我有些猝不及防。”


    李適之樂道:“陛下英明,並不會因為你的些許莽撞,就對你另眼相看,隻要對社稷好,也許陛下很欣賞你的頂撞。”


    裴寬苦澀一笑,陛下的信賴讓他倍感意外,他沒有猶豫的說道:“我與李林甫彼此不對付,陛下重用我,難道是為了對付李林甫?”


    李適之睨了一眼,“想什麽呢?”


    裴寬睜大了眼睛,“難道不是嗎?”


    李適之沒好氣的說道:“不是,據我所知不是,陛下最反感朝堂的傾軋,李林甫大權獨攬,又結黨營私,確實有些過分,這也是陛下看不順眼的地方,提拔我們為相,也是為了讓我們各司其職,好好的為國做事,可不是為了對付李林甫。”


    裴寬很是慚愧的說道:“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李適之笑道:“行了,別這麽敏感。”


    裴寬語氣一沉,“陛下英明無比,自然看出了李林甫絕非良相,為何不將其幹幹脆脆的罷免了呢?”


    李適之莞爾,“你也不站在陛下的立場上考慮考慮?如此隨心所欲的想問題,有些欠妥!”


    裴寬沉吟半晌,搖頭笑道:“李林甫輔助陛下登基,也是從龍之臣,這是李林甫的功業,但在我看來,陛下不應該講這些私情,一切當以國政為主,若真是想要罷免李林甫,那也輕而易舉,與牛仙客一樣,賞賜李林甫一個尊貴的顯要高位多好啊。”


    李適之麵色一苦,“那你這樣去勸諫陛下吧。”


    裴寬語氣篤定,“我會的!”


    李適之意味深長看了一眼裴寬,說實話不得不承認,裴寬耿直的一麵,不畏強權的樣子他不具備。


    他提醒道:“你我如今被拜相,以後自當以朝事為主,我們已經分走了李林甫的很大權勢,也要防備李林甫的攀咬。”


    裴寬神色不屑,“身正不怕影子斜。”


    李適之氣道:“過剛易折!”


    裴寬笑了起來,“都說道不同不相為謀,話不投機半句多,可我們也算是惺惺相惜,雖然理念不同,但不影響我們相處。”


    李適之笑道:“一切都是為了大唐好,我們殊途同歸。”


    裴寬樂了,“就是這個道理。”


    李林甫迴到府邸後,徐嶠等一眾黨羽緊跟其後匯聚一堂。


    張倚罵罵咧咧,“李適之為相還情有可原,他裴寬憑什麽?又有什麽資格?”


    宋遙氣唿唿附和,“就是,也太不合適了。”


    苗晉卿臉上怒色起伏,“如今多出來了兩個宰相,李相的權勢被他們分去了一大塊,這對李相來說就是莫大的危機,現在失去了一些權勢,保不準以後就會被罷相。”


    裴絀瞪了一眼,“罷相?別說這樣的大話,自己嚇自己。”


    徐嶠有些無奈,苗晉卿等流,就知道當著李林甫的麵誇大其詞,在他看來,李林甫手中的權勢隻是迴到了應有的地步,宰相們各司其職這也是正常不過的事情。


    李林甫一直以來,在朝堂上的權勢很重,那也是因為有所僭越,才擁有了這樣的權力。


    陛下十分英明,可不是昏庸的太上皇。


    讓朝堂恢複到原本的樣子,他不覺得有什麽。


    他組織了一下語言,勸道:“李相,其實這樣挺好,陛下並沒有褫奪太多你的職權,隻是讓三個宰相同朝輔政,大家今後各司其職就好,要是還想一個人大權獨攬的話,陛下應該會不喜。”


    李林甫聞言,眉頭緊皺而起,苗晉卿等人的話聽著舒坦,確實沒有多大的作用,光靠嘴皮子利索幫不了忙,可是徐嶠的話,讓他極為不悅,對於貪戀權勢的他來說就是打擊。


    他聲音低沉說道:“我也沒有想到,局勢會惡化到這一步,陛下重用李適之和裴寬,就是為了敲打我。”


    裴絀小心翼翼說道:“李相,你多慮了,陛下對你可沒有一個字的訓斥,所以千萬別多想。”


    徐嶠急忙道:“就是啊,自亂陣腳胡思亂想並不明智。”


    張倚想當然開口,“如今對方把刀,都架在李相的脖子上了,難道這不是事實嗎?”


    裴絀語氣一冷,“張倚,你嘴裏的對方指的是誰?”


    張倚高聲道:“自然是陛下,難道不是嗎?李適之和裴寬,就是陛下對付李相的刀。”


    裴絀氣不過了,拍案道:“胡說八道,就知道大言不慚說一些大話空話,你們對李相說這話,是讓李相做什麽?”


    張倚無所謂道:“自然是爭鋒相對,不能示弱。”


    宋遙力挺道:“官場做事,就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所以我們不能後退。”


    苗晉卿聲音一振,“我們要與李適之和裴寬涇渭分明,即便是朝堂上,也要分庭抗禮,他們的所思所謀,我們要最大程度的反對,不能讓他們好過,讓他們明白我們的厲害。”


    徐嶠無奈的歎息,黨爭本就是宮廷忌諱,再說了,也沒有人要與李林甫黨爭。


    一門心思上趕著這樣做,這就是自尋死路。


    到時候陛下震怒,誰也沒有好下場。


    他早就清楚,李林甫身邊的人良莠不齊,品行低劣。


    但是沒有想到,苗晉卿等人如此的不入流。


    在如此大事上麵,還能大言不慚的高談闊論,似乎意識不到危險似的。


    他被李林甫提拔過,所以對李林甫甚是感激。


    但是現在,他真的是失望了。


    與其跟著這些人亂來,還不如置身事外。


    他終究是大唐的臣子,並不是李林甫的家臣。


    所以他的心中,跳出了其他的想法。


    他從心底,已經與李林甫等人分道揚鑣。


    也想著將李林甫等人拉下水,他可是掌握了致命的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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