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


    接下來,強勇一家人算是第一次真正體會了什麽是無憂無慮什麽是天倫之樂了。


    按計劃,就是這兩天,一家人一起到迴濱江的,但等到坐上了從深圳前往濱江的火車,看著深圳林立的高樓大廈和匆忙穿走的行人車輛,強勇突然產生一種被繁華的國際大都市、改革開放的窗口淘汰的“恥辱”感。


    不過,這種感覺隨著深圳的背景漸去漸遠,不知不覺地就被興奮、愉悅一點點代替了。


    是啊,彈指一揮間,自己畢業竟然已經四年了。想當初,自己在王教授的帶領下,幾乎是閉著眼睛一頭紮過來的,那個時候還一堆校友、同學一路唱啊唱的,現在三十多人的團隊就隻剩下自己和王部長這個光杆司令了。


    不,自己也沒剩下來呢,自己也不怎麽虧啊!正所謂:東方不亮西方亮,雖然自己工作不如意,愛情卻是沒得說。自己可能就是有這個命啊,當初拒絕這個女的拒絕那個女的,弄得一個個遍體鱗傷的,原來冥冥之中還真有一個能跟自己合得來的女人在等著自己啊。啊呀,如今,她已經懷上了自己的龍種,這是做男人的驕傲、做丈夫的責任啊!


    隻是,自己這個小男人、小丈夫這個時候表現得有點不太“爭氣”啊!這樣的爸爸能夠即將問世的孩子做一個好的榜樣嗎?能給一家人做個遮風擋雨的依靠嗎?


    然則,自己這樣曾經紅極一時,最終卻灰溜溜地離開天明,好像一個身體壯實的人突然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死去!談不上遺憾,也無所謂留戀,隻是內心一直有些不甘,不甘強董事長在關鍵時候的“急流勇退”和不明不白的“曖昧”態度,不甘強總的咄咄逼人和最終的“臨門一腳”毫不留情地將自己踢出了天明的大門。


    而這樣的自己,將以何種麵目迴去麵對濱江的父老鄉親?還有自己幾個月後就要降世的孩子?又將以何種姿態去應對一直看好自己的母校師生?!


    。。。。。。


    “媽,你知道的多些,我還是請教你比較好。這次我和強勇迴去辦手續,不會被扣上未婚先孕的帽子來罰款吧?”顏之夏看到強勇表情複雜,知道他還沒有真正地放下天明的一切,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她雖然話是衝著婆婆的,雙眼卻是盯著他的。


    “咦,這個問題我倒是沒想過啊。應該不會的吧?切,這些當官的,誰會那麽認真地關注一個小老百姓啊?哎,現在不知道怎麽樣啊,反正以前我們那結婚登記都是走形式的,什麽新婚學校啊,什麽新婚培訓啊,還帶考試的,隻不過答案都是隨卷子一起發下來的,哼哼,這種東西都是形式的,莫要怕,隻要我們自己不慌不說,證辦下來了,誰還敢你是七個月生、八個月生的啊?再說,懷胎十月懷胎十月,也總有人提前推遲的吧?哪有那麽準的。哎,莫想這麽多,之夏,你就大膽地安心養胎吧!說的不好聽,這萬一要是有人認真了,就算罰,我這個做奶奶的也認了。怕什麽?我們強家後繼有人啊!”葉芬的話算是在理濱江的“豬肉賬”了,不過也算是代表強家的長輩,給新媳婦上門在吃了定心丸了。


    婆媳的談話,把強勇的漸行漸遠的思緒硬生生地拽了迴來,看老婆那架式,自己不表個態,好象有點說不過去似的,於是就不鹹不淡地來了一句:


    “是啊,這些都是小事,自己馬上就要做爸爸了,又要多添了一張嘴巴吃飯了。”


    “呀呀呀,勇兒,你這是什麽話啊?我就不喜歡你這麽說我的孫子。開玩笑,你說現在有哪一件有我的孫子重要?你們還不覺得吧?等我的孫子一出來,看有你們好受的。”葉芬聽出強勇話裏有話,不過,她也不是“吃素”的,三兩句話就把“局麵”挽迴來了。


    “媽,我不是這個意思。哎,說實在話,我是家裏目前唯一的男人,不,是大男人,(一指顏之夏的肚子)這兒說不定還有一個小男人呢,哈哈哈。我是想等把濱江的事處理完了,你們婆媳倆要在濱江住多久就住多久,我呢,濱江的工資那水平你們是知道的,我怕養不活你們倆,還有寶寶,所以嘛。。。。。。”強勇被老媽白了下,覺得有必要當眾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免得在“一片大好形勢下”真的鬧出什麽誤會來。


    “老公,這樣才是有擔當的男人嘛!媽,我還是有眼光吧?從四川這麽大老遠地一路挑過來,硬是把你培養的這麽優秀的兒子給挑上了,嘻嘻,厲害吧?”顏之夏知道強勇心裏有事,這會兒算是聽明白了,感覺自己很幸福,所以變著法子來誇強勇,也誇婆婆呢。


    “之夏,就憑你這張嘴,就比強勇強多了。你看他,這麽多年有多少事會主動告訴我這個當媽的?說的好聽不好聽是一迴事,關鍵他許多事不說啊。哎,我也知道,他這樣可能也是為了我好,怕說了有時候會讓我擔心。老古話說的好啊!‘兒行千裏母擔憂’啊,你以為你不說我這個老娘的就不擔心了啊?哎,等你們的孩子出世了,你們倆個就明白我是什麽心情了。”葉芬這麽“數落”著強勇,其實並沒有一點要責怪他的意思,隻是過過她那“刀子嘴,豆腐心”的癮罷了。


    。。。。。。


    一家人一路上就這麽東一搭西一搭地挨著,時間也就這麽隨著火車的哢嚓哢嚓腳步一點點地溜著,等到它的腳步聲真正消失的時候,不知哪兒冒出來的音樂廣播聲就跟著響了:


    旅客同誌們,你們好!深圳至濱江的火車終點站到了,請拿好你隨身攜帶的行李,準備下車。歡迎您來到美麗的濱江城市,祝您旅途愉快!


    啊?這麽快就到了?聽到音樂廣播聲,他猶如從夢中醒來一般。看著身邊倆個心愛的女人正笑著看自己發呆呢,有點不好意思地從行李架上搬下大包小包來。


    這迴呀,強勇得好好表現一下“人民公仆”的形象來。


    可不?老媽歲數大了,老婆正懷著孕呢,自己這個時候不大包大攬的,還指望誰?


    葉芬看到強勇這麽主動、這麽醒目,也不跟他“客氣”,笑咪咪地挽起兒媳的手臂,就興步向火車站出口走來。


    啊呀,好象火車站永遠都是這麽人滿為患似的,好象火車好像永遠都有拉不完的旅客和貨物似的。


    強勇夾在如潮水般湧出來的人群中,“隨波逐流”,耳朵卻也沒閑著,因為除了整體的嘈雜聲,走在自己旁邊的幾個人似乎特別興奮,說話的聲音也特別高調,想不聽都難。


    “哎,這火車是真的提速了!”


    “啊哎,你才知道啊?真是的,早就提速了。”


    “國家對這條京九線投入幾多喲,聽說往後的速度啊還要向上提呢!”


    “真是孤陋寡聞啊,這點錢算什麽?南水北調的錢才要的多呢!哼,全世界的人都覺得玩不下去了,中國的專家就是牛!聽說已經開始全麵論證起來了,快了!”


    。。。。。。


    咦!沒想到幾個農民工樣子的家夥居然也把自己“教訓”了一頓。看他們一個個“信手拈來”“高談闊論”國家時政要聞那專家的口吻似地,讓強勇忍不住高看了他們幾眼。


    是啊,自己在改革開放最前沿的深圳,為什麽會對外麵這些重大的信息如此不“敏感”呢?難道是自己的與生俱來的那個曾經引以為傲的新聞嗅覺在自己“龜縮”在天明集團裏長時間沒有派上用場就跟著“萎縮”了?!對呀,自己的那點“特異功能”還有沒有哇?!


    “老公,手上的東西好沉吧?啊呀,我記得第一次來濱江的時候,跟這差不多啊,今天不會又碰到你的老同學強超了吧?”顏之夏趁著強勇還手的時機,終於跟婆婆趕了上來,她邊走邊開著玩笑。


    “噢,是啊。不過,強超好像平時跟我們也沒有什麽聯係啊,現在還在不在濱江都不一定呢。啊呀,人都有發展的,說不定早轉行當老板去了喲。”葉芬看到熟悉的濱江,心裏有點小興奮,不為別的,就憑自己手上牽著的懷了孕的兒媳!不過,說起強超這孩子,她還是見過的,這孩子不像是天生開出租的樣子,誰知道呢。所以她就這麽隨便一說。


    過了閘門,迎麵而來的舉牌的叫喊的拉扯的仍然象往常一樣無所不極,他們一個個看著出來的旅客就象見到了自己的親人一樣蜂擁而上,好象在爭奪著獵物,還互不相讓,惹得本來就不怎麽“感冒”的旅客們一個個麵帶怒容,隻是不好發作;而沒有被“惹火上身”的旅客們則紛紛避開他們可能會有的糾纏,似乎“落荒而逃”的也是水平!


    火車站出口的盡頭就是濱江的一條主幹道,所以車水馬龍。而隨著出火車站的客流緩緩地蠕動,早已恭候在路邊的烏央央的綠的士們正擺起一字長蛇陣呢。


    強勇“負擔”有點重,所以很想早點把兩手快勒出泡來的行李解脫出來,所以他邊走邊四處裏張望著。


    強勇找誰呢?他不找誰,他是怕又遇到開的士的老同學強超尷尬。上次尷尬的可能是強超,這迴尷尬的就不知道是誰了。


    瞄了半天,總算沒有看到強超的影子,強勇心裏掠過一絲慶幸的感覺。


    隻是不知道是慶幸老同學強超終於沒有“吊死”在出租行當的一棵樹上而另謀高就了,還是因為老同學沒有看到自己這樣看似“衣錦還鄉”實則“落荒而逃”的慘淡。


    突然,強勇聽到了有人在喊著自己的名字,他本能地迴了下頭。


    沒錯,是老婆大人呢。隻見她正笑著向自己揮手,還比劃著跟前的一台出租車。


    強勇什麽都明白了,忙轉身拎起行李就向老婆那跑。


    “啊呀,我早就看到你在那瞄來瞄去的,你的那個老同學終於不在了吧?也好,省得給錢他不接,不給我們又過意不去的。”顏之夏邊拉開出租車車門往裏擠邊半開玩笑道。


    “切,聽說人家早就當了大老板了,隻不過又打迴原形了呢!所以我在瞄下他是不是又在幹老本行。咦,還是知我者莫若老婆大人啊,我一抬腳你就知道我要拉什麽屎。不愧是一家人啊!”強勇一把把死狗一樣的行李扔到了出租車的後備箱,整體人輕鬆多了,說話也顯得有些思路來。


    “啊?你那個同學真的做了大老板啊?怎麽又被打迴原形了呢?人哪都是個命。”葉芬有著跟顏之夏一樣的好奇心,隻是她的嘴快。不過,作為母親的心裏,葉芬聽說跟自己的孩子一樣大的強超如此地“起起落落”的,不免心生憐憫。


    有了老媽的話題,強勇可不得一路說著啊。因為他所了解的所謂強超經曆實在是有點“跌宕起伏”啊,直到出租車開到家門口,他的話題還沒扯利索。


    不過,迴到濱江的感覺,好像人的生活節奏突然一下子慢了好幾拍似的有些不適應。


    沒什麽,深圳是特區嘛,節奏不快怎麽走在全國的前列?濱江算什麽?內地的一個三四線小城而已。但自己到底是濱江人嗎?鄰居們儼然把自己當成了深圳人,一個勁地打聽著深圳的這樣那樣的花邊新聞;而自己在深圳這麽久,似乎並沒有完全融進這片熱土。


    既來之,則安之!至少得把結婚證給扯了、把結婚的酒席給擺了,至於買房子的事,可能會很“折騰”人,所以再怎麽的也不是一兩天的事。


    強勇隻好安下心來。


    一家三口就這麽“大小會議”地合計著、張羅著,一天天地倒也其樂融融。


    都說:天底下最難處理的關係莫過於婆媳關係了。不是有話說“媳婦是個鑼,背後說婆婆;婆婆是麵鼓,背後說媳婦”嗎?


    這其實也不難理解啊,因為這對注定從“半路”上拚在一起搭夥過日子的兩個女人,雖然都是男人的心愛之人,但畢竟之前長達二十多年一直生活在不同的家庭背景下。一旦因為男人的關係走到一起,難免因為男人的愛的多和少而產生了不平衡。


    又說:環境造就人。所以不同的環境導致了倆女人的“一言一行”甚至“舉手投足”都有可能存在明顯的差異。但這種情況是沒有對錯的,隻在乎各人的感受和彼此接受的程度而已。比如說:最典型的一種媳婦態度,就是凡事總希望婆婆應該多考慮自己的感受,給足自己的麵子,婆婆雖然高高在上,畢竟“當家作主”遲早是自己的事,更何況自己還有一個婆婆的兒子、自己的丈夫在或明或暗地為自己撐腰;而大多數的婆婆常有一種“居高臨下”的優越感,總覺得自己是長輩,晚輩再怎麽樣也得聽長輩的,有時候對媳婦這種“泊”來的晚輩要求“嚴格”點也是“愛之深責之切”啊!


    既然雙方會有意無意地“各執一端”,那麽這樣或那樣的問題就開始“潛滋默長”了。從一開始的“不理解”、“失望”到慢慢地“怠慢”、“冷落”,然後慢慢地“互不相讓”、“針鋒相對”,再到最後的“魚死網破”或“老死不相往來”。從而形成了一個家庭的悲劇。而能夠改變這一劇情的方式基本上取決於兩點:一是婆媳倆人能不能“求同存異”相互包容;一是夾在中間的男人能不能及時起到稀釋、緩解甚至調和婆媳“矛盾”的作用。


    然則,這樣的一般情形在自己的家裏似乎都成了“個別”問題。


    正當強勇為此悠哉悠哉的時候,一些不起眼的細節給他的“樂觀”潑起了“冷水”。


    事情是這樣的。


    一家人原本在深圳就計劃好了這一趟迴來主要是辦理結婚登記和買房這兩件大事,但一迴來就一屁股坐在隔壁王姐家的葉芬,迴到家後,卻象變了一個人似地,這也不是那也不是。甚至莫名其妙的顏之夏跟著也嚷嚷要叫停結婚的事。


    葉芬為什麽從王姐家迴來就突然“變卦”了呢,實際上這一切都是拜一向自詡“看人從不走眼”王姐所賜!葉芬當然不是傻子,但奈何王姐的話真的很有“殺傷力”啊:


    你了解你媳婦嗎?!你了解你媳婦的家庭嗎?結婚這麽大的事,平時挺聰明的你葉芬,不要說沒見過你親家、親家母,隻怕連人家的房屋朝向在哪都搞不清楚吧?這說明什麽問題呢?也就你葉芬心大啊,要是我早他媽的拱到她家裏去了。什麽樣的家庭呀,什麽樣的父母啊,這麽大的架子,結婚這麽大的事都出來為自己的女兒露個臉?


    。。。。。。


    葉芬在王姐的一頓“狂轟亂炸”下有點不知所措,但自己的“失察”她還是承認的,隻是不知道如何把這些看似不是問題也許還是個大問題的問題給呈現出來而已。


    所以她選擇了突然的“沉默”、“冷靜”。


    不明就裏的顏之夏一下子哪裏能夠接受得了這個“急轉直下”的事實?自己已經歡天喜地準備當媽媽了,每天感覺著肚子裏的小生命一天天在成長著,這是一件多麽令人期待的人生大事啊!一切就隻等“瓜熟蒂落”。然而,天有不測風雲,一路來與自己交好的婆婆卻擺出了這麽一招:突然對自己不理不睬的,是想代表強家來跟自己悔婚的嗎?!


    這算是什麽嘛?!


    顏之夏也是個吃軟不怕硬的角兒。看婆婆的表情一兩天沒有任何“改善”,於是也懶得追問,直接睹氣地收拾起自己的衣物,做出一副想要離開的樣子。


    這也是她的“激將法”。因為她早已把整個人整條心都給了強勇。但看著婆婆仍舊對自己的行為似乎無動於衷的樣子,不由得悲從心來,兩下子竟泣不成聲了。


    “好端端的,怎麽一下子就變成這個樣子了?還讓不讓人好好地活啊?!懷孕的人根本就不能哭啊哭的,你不知道對孩子不好啊?”強勇是個粗心人,當媳婦的哭聲傳出來時,他似乎才感覺到事態的嚴重性。他一把拉住早已哭得淚人兒一樣的老婆顏之夏的手,急火攻心,竟大聲地吼了起來。


    強勇的吼聲其實多半是衝著老媽葉芬而去的。他知道顏之夏的不高興對肚子裏的寶寶是大大的不利,顏之夏收拾東西就是做做樣子的,她的不高興還不就是老媽葉芬引起的?


    是啊?不仔細看下就不知道,老媽這幾天確實有些不對勁,隻是偶爾產生這種奇怪的感覺時自己竟以為是她累了或哪裏不舒服呢。


    強勇的突然“爆發”起到了一定的“效果”。


    顏之夏馬上停止了哭泣,傻傻地望著自己的心愛之人。


    是啊,自從認識強勇以來,他就一直隻給自己一種溫文爾雅的感覺,這會兒算是頭一次見識了他這種人也會發火的!


    屋子裏充滿著“火藥味”,婆媳間平時不易為外人察覺的“磕磕碰碰”,隻怕這次要當著強勇的麵全部爆發出來了!


    出人意料地是,一向嘴不饒人的葉芬這次卻沒有針鋒相對地吼迴去,而是略略地壓低聲音,生怕外人聽見似地“亮”出了自己的“底牌”:


    “勇兒,別吼啊,今天大家都在,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如果說的難聽啊說的不對啊,不要因為我是個長輩就遷就啊。人家都說我們家的媳婦有點‘來曆不明’,之夏啊,我知道你是個好女孩,我這個做婆婆的呢也不想多生事,我也知道這樣對孕婦和孩子都不好。以前是在深圳外麵,之夏你說著不方便,所以呢就連你們倆結婚你的父母都不露麵我也忍了。今天可是在我們自己的家裏呀!也不怕什麽隔牆有耳的。之夏,我想再怎麽著,就算你有難言之隱,這個時候也該說出來吧?這麽藏著掖著,更讓大家心裏不舒服不是?”


    “啊喲,我的媽呀,原來你是為這個弄的這麽不痛快的啊?!有那麽認真的麽?之夏這不是早幾年就都說好了的嗎?不是說等這邊的手續辦完了,我們娘兒倆再陪著之夏一起去拜訪她的父母嗎?”強勇一聽,直搖頭,原來老媽居然是因這事而起,也沒好話。


    “勇兒,你懂什麽?!現在是太平盛世啊,青天白日的,哪有這麽嚴重的事?自己有家不能迴,結了婚父母都不上門,隻怕父母都還不知道有這迴事吧?今天我這個做婆婆的也不怕把話說得再難聽點,之夏呀,你究竟是自己犯了什麽事跑出來的,還是怎麽一迴事?今天得有個明確的說法。就算難言之隱也要耐著性子說出來,好讓我們一起麵對嘛。”葉芬似乎一直對顏之夏的身世“耿耿於懷”,這會兒被強勇的一“打岔”弄巧成拙地引爆了。


    顏之夏聞訊並沒有馬上迴應,而是認真地哭泣起來。


    (四十六)


    強勇在一旁於心不忍,邊安慰著老婆,邊衝著老媽葉芬吼叫:


    “都是一家人了,有沒有必要把人硬逼到牆角的啊?!我就不相信之夏這麽善良這麽膽小的女孩子還能做出什麽傷風敗俗、傷天害理的事來!”


    “強勇,別喊了,這麽大聲,你是怕外人聽不到是吧?哎,媽說的也不是沒道理,我家裏的事原本就是個秘密,既然媽這麽想知道,那我今天也豁出去了。不過,這事可大可小的,你們倆我得替擔著點啊,要不然我也不知道這往後啊我們一家人會不會再遇上什麽麻煩的。”顏之夏突然停止了哭泣,一抬頭,紅著臉,望著婆婆“一本正經”地說道。


    “不會吧?我活了這大半輩子什麽事沒見過?說的醜,當年我自己的老公突然失蹤了,我當時連死的心都有了,這麽多年了還不是一樣挺過來了?之夏,你有話就隻管說,隻要不是殺人放火的壞事,你婆婆我什麽都為你作主。”葉芬想要的就是這些,但也似乎已經感覺到顏之夏一直的“難言之隱”並不是“故弄玄虛”。為了鼓勵她說出實情,甚至不惜將自己的“舊傷疤”也扒了出來“以驗證身”。


    “媽,我也知道你是聰明人,算我一時糊塗沒把該說的話一口氣說清楚。說起來話長啊!說實在話,我們顏家本來在四川綿陽鄉下一直日子好過得很。我老漢是木匠出身的,憑著他的手藝和人脈,在八幾年那個時候就一個人開了兩、三間專門做家具的工廠。但是六七年前的一場噩耗,改變了這一切。我死都記得,那一天不知從哪冒出來的一幫穿著黑衣服的年輕人硬是將我老漢困在辦公室,軟硬兼施,逼我老漢將公司總經理的位置讓給他們中的一個姓劉的長著一撮小胡子的家夥,實際上就是要架空我老漢胡作非為唄。我老漢當時也好可憐啊,那個時候通信也不象現在這麽發達,我們家還算好的,當時還花了四千多塊裝了一部電話機的,直接就給這些控製了,所以沒有辦法報警啊,我老漢可能實在也是走投無路了,隻好任由他們擺布。其實這幫人的目的不簡單,他們遠不止隻想在我老漢的工廠撈個一官半職這麽簡單,他們的目的是要控製我老漢、控製我老漢所有的工廠。與此同時,還派人找到正在中專讀書的我的學校對我進行24小時跟蹤呢,我記得那個時候好象每天總有人來變著法子哄騙我威脅我說‘帶著一遝錢遠走高飛,過你的好日子去,再也不要迴來!我們的人到處都是,不要心存僥幸跑迴來,否則馬上就會被我們的人發現,那你就等著給你父母收屍吧!’。我那個時候還小,什麽事都不知道,但這突如其來的‘橫禍’讓我一下子徹底就懵了,我試著給家裏打電話打傳唿,哪裏還有人接聽的啊?這樣堅持了兩三天,我就隻好投降了。”顏之夏一口氣說出了深藏多年的秘密,臉上的眼淚慢慢地幹了,心裏一下子也輕鬆多了。


    “啊哎,我說呢,之夏,你小小的年紀竟有如此的坎坷經曆!難怪每次一提到你的父母,你就躲躲閃閃的。孩子,這太難為你了,婆婆我之前說的話確實有點太過分啊!你千萬別往心裏去喲。”葉芬一把媳婦攬過來,緊緊地靠在自己的肩頭,不斷地搖著頭說。


    “哎,這算是什麽嘛?!新社會還有這樣的事,真是奇了怪了!這些都是傷痕,是誰都不願讓別人去揭的喲。正所謂:不知者無罪。媽也是一片好心。這事已經過去了,也很難追究誰的責任。哎,世上的事,本就沒有什麽真正的公平可言。既然這樣,以後大家就把它忘了吧!哈哈哈,之夏,咱們說點別的好不好?我想起來了,好象你還在綿陽還搞過婚慶公司吧?噢,就是那個時候認識了顏如玉的吧?”良久,強勇感慨了不少,但臨了突然一拍大腿,也好像是恍出了不少啊。


    “跟你想的差不多吧。哎,你不曉得,這些人聽說都是社會上的爛仔呀。我哪裏承受得了?所以書都讀不下去了,走哇,你根本不知道這些爛仔會怎麽對待你的,因為對於他們而言,弄死個把人,可能就跟殺死一隻小雞似的。我當時也膽小,一個女孩子能跑到哪?也就跑到一百多公裏以外的綿陽找個地方安頓了下來。當時哪想創什麽業啊?隻怕這些爛仔們還找上自己呢,但是日子久了,手上的一點錢也快用的差不多了,迴家的念頭一天比一天強烈。我那個時候真的很膽小,也怕那些人說的是真的,萬一一迴去就被他們發現了,那不是直接害死了自己的老漢老母嗎?所以為了生存,我就隨便到一家婚慶公司去應聘了文員的。可能是自己對這一行比較感興趣吧?我上手很快,記得有一次一個司儀臨時不能上場,我就自告奮勇地報了名。結果,老板不僅讓我上了,還沒想到把我捧火了。我也不知道怎麽的,反正一上台不跟別人似的老緊張,我是一點都不緊張,所以表現得很從容,還臨場發揮了一把呢。老板當然高興了,當時就獎我一百塊!那個時候的一百塊可不是小數目啊,我也因此下了‘自己做老板’的決心。所以沒過多久,我就逼著自己開始自己創業了,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幸運地遇到了你的老同學顏如玉。後麵的事我就不說了,你們都知道了。”顏之夏完全放開了自己,像是拆開了一本塵封多年的故事書,書裏的故事耐人尋味、情節絲絲入扣。臨了嬌情地“欲言又止”,露出她可愛調皮的一麵。


    “要說要說,這故事太精彩了!你在綿陽發展的好好,咋就跑深圳來了呢?不是還有一個絕配的全能幫手嗎?”強勇似乎已經被顏之夏的過去深深地吸引住了。


    是啊,想自己跟之夏相識相戀都已經這麽久了,內心裏並也不是一點“疑問”沒有的,今天這種場合可不得好好“把握”一下機會喲。


    “切,真的發展這麽好,還有你強勇的份啊?哈哈哈。”葉芬似乎已經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這會兒已經完全站在了媳婦的一邊,說起來話來的口氣也變得軟和多了。


    “媽,強勇問的也不是沒有道理,隻是這一轉變到現在都是我的痛啊!我就是因為在綿陽不知不覺地弄的動靜大了點,馬上就有穿黑衣服的人來警告我:24小時內必須自動消失!否則有人就把我弄的消失!你說這話說的嚇人不?我一個女娃子又沒人商量的,加上那個時候玉姐她的男友又不讓她出來,所以我不就隻好這樣慌不擇路地一氣亂跑啊?哪曉得不小心就跑到深圳來了。”顏之夏說的輕描淡寫的,但她的內心似乎一點也不輕鬆。


    “好了好了,扯了大半天扯的太遠了。強勇啊,一切都過去了,你明天趕緊領著之夏帶上戶口本、身份證什麽的到市民政局跑一趟,看能不能把結婚證給扯了?擺酒的事我看也就這幾天吧?我來張羅一下,下帖子啊訂酒店啊事兒也不少,等這些事弄完了,我們再一起去看房,你們覺得咋樣?”葉芬微笑著用手做出一個暫停的姿勢,及時轉移著話題。她怕再這麽聊下去,還指不定兜出什麽“駭人聽聞”的東西來。即使沒有,也不能這麽著一直讓之夏跟自己剛才似的老是自揭傷疤啊。那滋味可不好受呢。


    “這個好!咱們都聽媽的。不過迴來這麽多天,商量來商量去,好像還在原地踏步啊。媽,這事不用再找人看日子了吧?還有還有,明天是星期幾啊?”老媽的突然“暫停”讓強勇很是“掃興”,但他瞬間就“醒悟”過來了,忙積極地響應上老媽的新話題,但說出的話竟有對老媽有調侃之嫌。


    “選日不如撞日,再說好日子我們不是在深圳已經用上了麽?不要緊的,你們準備準備一下,明天早點動身,說不定排隊的人多著呢。我呢,趁明天有空到周邊的酒店轉轉,看有沒有合適的,早點把這喜酒補辦了。辦完了,也跟你們一起好好看下房子了。”葉芬到底是持家多年的主婦,主要的家務事一件不丟,安排得還很有次序呢。


    第二天,一切按計劃行事,強勇一大早就拎著證件帶著顏之夏出門了。


    走到馬路口,強勇就隨手一招,一輛綠的翩然而至。


    “上哪?帥哥。”的士司機頭未抬起看強勇,但職業性的問話還是沒少的。


    “市民政局。咦,等等,我說怎麽這麽麵熟啊?噢,想起來了,你不就是以前總跟強超在一起的什麽什麽‘牆頭草’嗎?”強勇聽聲音有點熟悉,再仔細看人,雖然戴著墨鏡,但行為舉止分明不就是強超的跟班“牆頭草”麽?


    “啊?噢,對對對!我也想起來了,大學生不簡單啊!要是我沒猜錯的話,你就是強超總跟我提起的當年你們一起在企管學校讀書、名氣嚇死人的強勇吧?強哥就是強!我戴了墨鏡都給你認出來了啊1佩服佩服!都衣錦還鄉了,今天小倆口一起出門,這是要去哪啊?噢,剛剛說的是去民政局的,八成是去打結婚證吧?”“牆頭草”摘下用於偽裝的墨鏡,露出黝黑憨厚的農民本色,多少年來一直沒變過。他邊笑著問邊動作熟練地發動著車子,然後還扭動身子急急地轉動著方向盤。


    “你小子聰明是聰明,就是有點不太老實啊,哈哈哈。你看我這樣式地象是衣錦還鄉的麽?哎,老弟我在外混不下去了喲,沒辦法隻好迴來結個婚玩玩。‘牆頭草’,你這小子這幾年肯定是沒小賺發了,說不定哪天我還要跟你搭夥呢。對了,我記得你以前不是老是喜歡開晚班的嗎?還有哎,強超呢?聽說這小子真的賺大發了,沒給你這個發小‘鳥槍換炮’啊?走走走,我趕時間的,上車吧,我們邊開車邊聊吧。”強勇不想讓“外界”像以前那樣把自己看得那麽高,也不想直接捅破目前的實情,何況還是麵對著一向“膚淺”且嘴巴不嚴實的“牆頭草”呢。就這麽應付著,臨了對強超的去向的“蜻蜓點水”也算是打了一個“擦邊球”,免得直接問得尷尬。


    “好好好,客戶就是上帝的啊!一切都聽強哥的。上車,係好安全帶,我可是要發動了啊!哎,我說強哥,你真是好記性啊!以前的陳年爛穀的事虧你還記得這麽清楚,能考上大學也是有原因的嘛!強哥,你那老同學強超發是發了,這個誰都知道,但也有你強哥不知道的喲,哎,我可是對我這個發小不敢有什麽指望啊,他媽的這家夥誰敢跟他混?天生就是一個‘坐過山車’的料!哎,他的事當時你強哥順風耳的應該都知道的,反正呢他命也好,撞死人讓人給撈出來沒多久就去東莞混發了,搞什麽螺栓的真看不懂!反正是大把賺錢了,還迴過濱江來開分廠了,一天忙到晚的哪有時間理我們這些小角色喲。不過好象沒跑火多久,就又聽說欠了一屁股債了。呀!聽說好千萬呢!天文數字啊,說起來有點嚇人!哎,賭博這玩意分分鍾害死人啊,它就是個無底洞,再多的身家也會玩完!”“牆頭草”說起強超就來勁,就好像在說自己一樣。也難怪,誰叫強超從小就是他的偶像呢。


    “啊?原來這小子能整這麽大動靜啊?!就一個小小的螺栓就能讓這小子發的這麽厲害啊?賭博這東西十賭九輸的,看來一點不假啊!它真的就是一個無底洞!哎,那現在這小子人在哪?”強超的許多事是強勇沒聽說過的,就算聽到的也是“道聽途說”的一部分,這迴應該是完整版的吧?不過,他也太能“折騰”了,強勇不僅聽著吃驚,還有點擔心呢。


    “哼,當初這小子跑火的時候聽說就是靠這個神奇的螺栓發家的!至於是什麽樣的螺栓的這麽牛逼我們是鄉下人沒這等見識,至於現在他去了哪裏,哪個知道啊?我呢,最怕他老爸問我這事,一把年紀了,臨了臨了一個人在家孤單地養老,說不定到頭來還沒人送終呢!“牆頭草”的“口條”不賴,隻不過說話的聲音和語氣較之剛才好像低沉了不少。


    是啊,之前還倆人白加黑搭班開出租呢?現在一個在天上,算是發達了;一個扔在地上,還在繼續開著他的出租。沒有文化就是要落後啊!雖然這天上的有點“生死未卦”的樣子,但地下的“牆頭草”肯定是有點“顧影自憐”了。


    “強勇,你們同學好像一個個神神叨叨的厲害的不得了呀!我們也算是在深圳呆了這麽久了,怎麽就沒發達呢?!強超強超,怕真是什麽超人吧!哈哈哈,人啊,不過有時候運氣也很重要的呀。”一直保持沉默的顏之夏,也終於開了口。


    她主要還是看到強勇與“牆頭草”的熱聊著突然熄火了,場麵上有點冷清,趕緊救火。


    強勇仍舊一言不發,隻是衝著老婆淡淡地一笑,算是迴應了。


    顏之夏似乎馬上就明白了自己剛才“出擊”的不是時候,所以也就隻朝著強勇挑一下嘴角,算是“答應”不再往下說了。


    強勇為轉移注意力,將目光轉移到一晃而過的窗外風景。


    要說濱江這幾年在全國大開發的大環境下也算是大踏步邁開了,所以到處都在搞開發,新建的竣工、半拉子的高樓大廈一幢挨一幢啊。


    “到了。”不知過了多久,“牆頭草”突然停下車朝強勇說道。


    “原來民政局搬到這兒來了啊!這地方夠氣派的啊。”強勇邊下車邊拉後排車門。


    顏之夏順勢就一步跨下了車,看到眼前的民政局的排場,也不免嘖嘖稱奇。


    “莫大驚小怪了,你們是沒看到市政府呀。聽說已經圈了好大一塊地,一旦建起來,比這規模這大十幾倍還不止呢!現在的政府單位哪一個不都在拚命地蓋樓?哎,也不知道為的是哪一出啊?”牆頭草繼續“爆料”,一副“語不驚人誓不休”的樣子。


    真是:沒有最讓人“吃驚”的,隻有更讓人“吃驚”的啊!


    地方政府的行為大同小異,強勇不想再作評論。


    他跳下車,給“牆頭草”付清了錢,一揮手就拉著顏之夏直奔民政局的大門而去。


    都說領結婚證隻是個形式,沒想到現在的民政局的同誌們卻把它真當迴了事。


    強勇看到出出進進不少的新人們似乎還挺“緊張”的,因為等待他(她)們的有新婚學校的培訓啊、考試啊、結婚證之前的審查啊。。。。。。


    而新婚學校的課程實打實的就有一個半小時呢。


    但不管是緊張的還是輕鬆的,似乎他(她)們的結果都是一樣的,那就是:皆大歡喜!因為即便是書麵的考試,也會像傳說中的一樣把答案放在你的手邊。


    民政局是什麽地方啊?得罪新人的事,它可不幹!


    與此同時,葉芬也馬不停蹄地“周旋”在多家酒店為預訂的事正討價還價呢。


    等到強勇和顏之夏“如期”領了證迴來,葉芬的酒店也就基本上預定好了:四星級的,大小二十個包廂。但她不打算不請司儀什麽的,隻是純粹地請親朋好友一起吃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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