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慌意亂的楊老頭匆匆離開了房管局,怕再待下去受牽連,迴到家裏後,他才漸漸平靜下來,後背嚇出了一身冷汗。


    “幸好幸好,店鋪沒事!”


    楊老頭再一次慶幸,但凡黃處長遲一天出事,他的兩間店鋪就保不住了。


    此時的楊老頭還沒意識到,黃處長的出事和他有關,他在絞盡腦汁地想其他可以幫忙的人,可惜他的人脈基本上是在革委會那個時候結交的。


    革委會取締後,他的這些人脈基本上散了,還有聯係的幾個,也都和他一樣,幹迴了沒啥出息的老本行,根本幫不上他的忙。


    楊老頭長歎了口氣,用力抹了把臉,腦袋鑽心一樣疼,這些天家裏接二連三出事,他還挨了打,又食物中毒,身體和心理都受到了極大的傷害,也沒有好好休息,實在吃不消了。


    他打算先睡個午覺,等睡夠了再想辦法。


    楊老頭去洗了把臉,躺到了床上,沉沉睡了過去,但沒多會兒,他就被噩夢嚇醒了。


    他夢到大兒子全身都是血,伸著血糊糊的手,衝他揮著,嘴裏還大叫著,隻是聽不清在叫什麽,楊老頭靠床上,大口大口喘著氣,後背的衣服被汗打濕了,緊緊粘著皮膚,陰冷潮濕,很不舒服。


    楊老頭心裏一陣慌亂,再睡不著了,他得去托人救兒子,不能再拖了。


    洗了把臉,楊老頭挾著公文包,準備出門托關係,他才打開門,就看到了兩個麵容嚴肅的男人,穿著威嚴的製服,帽子前麵的徽章,在陽光下閃著光,刺得他心慌頭暈,腿還有些軟。


    “楊國柱,和我們走一趟!”


    男人出示了證件。


    “請問我犯啥事了?我就是普普通通的工人,你們帶我去幹啥?”


    楊老頭很快平靜下來,裝出無辜的模樣狡辯。


    “請配合我們的工作!”


    兩個男人表情更加嚴肅,散發出的威嚴,壓得楊老頭不敢再出聲,乖乖跟他們走了。


    李大爺和劉大爺坐在小賣部門口,和幾個大媽興致勃勃地嘮嗑,遠遠看到楊老頭像犯人一樣,慫頭耷腦地走在兩個男人前麵,他們齊齊閉嘴,一致看向楊老頭。


    楊老頭陰沉著臉,沒看他們,但加快了腳步,走出了弄堂。


    “楊國柱犯啥事了?剛剛那兩人是幹啥的?”李大爺好奇地自言自語。


    “肯定不是公安,公安不是這身衣服!”劉大爺篤定道。


    “你特麽說的不是廢話?老子不知道公安穿啥衣服?”


    李大爺沒好氣地白了眼,這劉世美沒啥本事,就隻會說廢話,都說一輩子了。


    劉大爺悻悻地哼了聲,他懶得和這粗魯老頭爭,他可是文明人。


    “反正是政府的人,肯定是楊國柱犯事了,活該,這瘟老頭早該抓起來了!”


    小賣部徐姐幸災樂禍極了,還從櫃台裏拿出一麵鏡子,欣賞她的新發型,進口的藥水和機器就是不一般,燙出來多好看啊。


    夏青青迴來時,李大爺他們還在熱烈討論,而且參與的人更多了,都在猜楊老頭犯了啥事。


    “青青,和你說個事兒!”


    徐姐遠遠地就衝她招手。


    “什麽事,徐姐?”


    夏青青提著個空包過去了,還拿了根果丹皮吃。


    “小夏,你東西賣完了?”


    劉大爺心細,看到她的包空了。


    “今天生意不錯,提前賣完了。”


    夏青青笑得特別開心,大爺大媽們也為她高興,還覺得她自立自強,靠自己的雙手掙錢,沒走歪路,真是個好孩子。


    “你還挺有做生意天賦呢,妹子你好好幹,等攢夠本錢就能開店了,再不用風裏來雨裏去地擺攤了。”徐姐笑道。


    夏青青乖巧點頭,不好意思道:“我會做衣服,打算開個服裝店。”


    “服裝店好啊,等你開了店,我去找你做衣服!”徐姐十分支持,現在做衣服的手工費挺高,隻要手藝好,不愁賺不到錢。


    “我也去做!”李大爺也很捧場。


    “我到時候也……去看看。”


    劉大爺猶豫了幾秒,他不想做新衣服,前年做的衣服,現在還有八九成新呢,不過他可以去店裏看看,添點人氣,也算是支持了嘛。


    “你那眼珠子是金子做的?去看看能留下金沙?你身上這件襯衫是哪年做的?三十年有了吧?都穿得拋光了,劉世美你說你摳摳索索圖啥,帶去棺材裏用?你可拉倒吧,陰間要用冥幣,陽間的鈔票用不了,你帶去了隻能當廢紙燒!”


    李大爺忍不住就是一通冷嘲熱諷,把劉大爺給氣壞了,跳起來罵:“我的錢關你屁事,我這叫勤儉節約,保持艱苦樸素的優良作風,不像你個李世仁,過了幾天好日子就忘本,開始享樂至上,哼!”


    “老子用自己的錢關你鳥事,你天天吃鹹菜泡飯,老子可吃不慣,老子就是要吃肉,饞死你!”


    “我才不饞,青菜豆腐保平安,活到九十九,你天天吃肉,小心痰堵了氣管,喘不上來氣!”


    “你活九十九,老子活一百一十九,還要吃你的豆腐飯!”


    “你李世仁多能耐啊,活119算什麽本事,你咋不活999呢!”


    倆大爺吵得臉紅脖子粗,越吵越不像話,但他們有個好處,不管吵得多兇,堅決不動手,所以大家連勸都懶得勸,反正吵累了自然就停了。


    徐姐拉著夏青青去一邊說話:“楊國柱剛剛讓兩個穿製服的人帶走了,估計犯啥事了。”


    夏青青恰當地表現出了震驚,隨即是困惑,小聲說:“他會犯什麽事?難道是以前那事犯了?”


    說完她捂住嘴,神情懊惱。


    “以前什麽事?”徐姐眼睛一亮,敏銳地捕捉到了大八卦,趕緊追問。


    夏青青支支吾吾地不肯說。


    “你放心,進了我的嘴,絕對不會讓第二個人知道,我的嘴可是全弄堂最嚴實的。”徐姐拍著胸脯保證,還要賭咒發誓。


    夏青青暗暗好笑,徐姐就是弄堂裏最大的喇叭,進了她的嘴,不用半天就能傳得滿天飛。


    “那我和你說,你千萬別和其他人說啊。”


    夏青青叮囑再三,徐姐又是一番保證,心裏癢癢的,直覺肯定是個大爆的新聞,還是從來沒爆出來的那種。


    “隔壁弄堂以前掃廁所的老太太,你知道吧?”夏青青神秘兮兮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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