匕首落到了他的手上。


    景明的左手鮮血滴答流淌,此刻隨著他卸胳膊的動作全數沾染到了步輕歌的衣服上,濃鬱的血腥氣就在她的鼻間揮之不去。


    一種植物!


    步輕歌感覺自己右手已經無法發力,忍不住對係統吐槽道:“就刺了他兩下,他就一副要我死的樣子,我要是把做過的事情都抖出來,他怕不是真能讓我把十大酷刑都過一遍?”


    係統感覺自己也無力吐槽,什麽叫隻刺了兩下?那是沾了劇毒的匕首啊!


    係統突然檢測到了什麽,係統音裏有些驚嚇:“宿主,景明是帶你——”


    景明扣開暗格,牆壁隨之打開,露出裏麵的布局。


    步輕歌眼力不錯,一眼就認出裏麵那個吊掛著的人形是蘇鈺。


    係統道:“宿主!是蘇鈺!蘇鈺是男二,不能死的!”


    步輕歌冷漠:“他死不死關我什麽事?”


    係統無奈:“首先您的人設就是深愛蘇鈺的,其次保住男二的性命、維護世界線穩定將為您格外帶來五千點經驗值。”


    這一整個世界線走下來也就一萬多的積分。


    這個補償力道相當到位。


    步輕歌麻利地撲向自己的經驗值:“蘇鈺哥哥!”


    她忘了自己的手被景明扣著,這樣一上前,反而把自己送到了景明的懷裏,然後又碰到她腰間的傷口,那觸碰血肉的感覺傳來,步輕歌痛唿出聲,看著傷痕累累的蘇鈺,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憤怒道:“你放了蘇鈺哥哥!”


    景明牙根一緊,掐住了她的下巴,怒到極處反而笑了:“你自己受了傷不哭,見了他倒是心疼了?”


    步輕歌猛地轉開臉。


    景明卻不讓她閃躲:“紀瀟你忘了你是誰的未婚妻了嗎?”


    步輕歌聲音尖銳:“我才不要嫁給你!”


    景明看著她:“是你求著嫁給我的!”


    “我隻要你死!”步輕歌的神色惡毒而仇恨,心中無比快意,終於有了給自己扒皮染黑的機會,“先前你在江夏受到的刺殺,是我告訴那邊的豪族你的行蹤;你在淩河、清江、北山、慈方寺……這些地方也都是我。”


    景明收了笑意,目光沉沉地望著她。


    步輕歌看著他的神情:“你想問我為什麽?景明,我告訴你,我討厭你,從十二年前見到你的第一麵就開始討厭你!我恨你!”


    景明神色微變。


    步輕歌心中嘖嘖,這臉色一半是為了她的話,舔狗翻臉變殺手,這估計狠狠挫了景明那高傲的心氣。


    另外一半嘛,是毒藥在發揮效用。


    步輕歌趁機用力地撥開他的手,跌跌撞撞地奔到了蘇鈺的身邊,不顧他滿身的血汙,撩開他麵上的發:“鈺哥哥……”


    蘇鈺睜開眼睛,看見了步輕歌,有些驚訝,隨即虛弱地笑了一下,如一道光照進了這暗室,又似春風拂麵:“瀟瀟……”


    按照設定,紀瀟一見他這模樣就恨不得把心肝掏出來給他。


    步輕歌摸著他的鎖鏈,關切道:“鈺哥哥,你怎麽樣了?”


    景明垂下眼睛,拿出帕子,細細地擦自己手上的血。


    一方隻有雲溪桑木才能產出的帕子,百條蠶才能織得巴掌大的一塊,價勝黃金數十倍,也就隻是個給他拿來擦手的普通物件。


    蘇鈺的話裏帶著憐惜和責怪:“瀟瀟,你不該來的。”


    他眼前的女子無怨無悔,貫穿腹部的傷痛不能讓她皺眉,他的話語卻讓她再度眼中含淚,她掩飾地低下頭,吸了吸鼻子,難以抑製心中情感:“鈺哥哥,我一定救你,景明會死的。”


    “刺啦——”


    撕裂布帛聲突兀地響起。


    景明慢悠悠地把殘破的帕子丟到地上,道:“蘇鈺,她給我下了紀家的醉骨香,所以覺得我一定會死,你覺得呢?”


    蘇鈺麵色一變。


    景明從懷裏拿出一個瓷瓶。


    步輕歌的神情隨之一變,下意識地就看向了蘇鈺。


    蘇鈺低頭,神色苦痛。


    景明嗤笑輕蔑:“你家這麽重要的解藥,蘇鈺進了我的大牢,不到半天可就都招了出來。”


    以他對紀瀟的了解,她絕無可能容諒這種事,但隨即,他卻看見青梅竹馬的未婚妻神色由錯愕到淚流滿麵。


    卻完全沒有怨恨責備。


    她摸著蘇鈺的臉,淚落如雨,泣不成聲:“你一定受了好多苦。”


    景明徹徹底底地變了臉色。


    他冷冷地看著她。


    她用他從未見過的神色,道:“鈺哥哥,東西哪裏有人重要,這不是你的錯。”


    她的聲音裏不帶一絲一毫的埋怨。


    她說:“是景明卑鄙無恥,不擇手段,和你沒有關係。”


    她說:“鈺哥哥,你看看我,你不要不理我,我不會怪你的。”


    他從未見過這樣卑微的紀瀟,她似乎用盡了全身力氣和心血,隻為求得眼前人的一個迴顧。


    就是紀瀟裝得最喜歡他的時候,也從沒有這樣過。


    毒性發作,景明胸腔內一陣翻騰,鮮血就在舌尖,他壓了下去。


    憤怒卻無法按捺。


    景明道:“紀瀟,他在我手上,你該求我。”


    步輕歌對係統道:“看見了嗎?景明看似要我求他,實際他在求我。”


    係統不懂:“怎麽說?”


    步輕歌嘲弄中夾雜了玩弄人心的得意:“他在求我,愛他。”


    “我如今有什麽可威脅他的?一刀宰了就是,他一直試圖抹黑我的蘇鈺哥哥,就是對我動了心,要我迴心轉意。”


    係統:“……”


    係統委婉道:“宿主你知道景明現在的仇恨值嗎?”


    步輕歌道:“多少?”


    係統:“98。”


    聽見這個數值,步輕歌沉默了。


    她當惡毒女配好多年,還是第一次刷到這個仇恨值。


    大多數情況下,男女主們對她的仇恨值在七十左右的時候就會忍無可忍地嘎了她,仇恨值八十手段就會變得非常極端,而九十八的仇恨值還沒讓景明失去理智哐哐砍她,隻能說不愧是男主,自製力驚人。


    恨到極致,她差點以為景明愛上了她。


    步輕歌以為自己挫傷了景明的驕傲,沒想到反過來被係統傷了一把。


    步輕歌轉臉冷漠地看著景明,反正已經這麽高了,她也不怕啥了,隻要她死得夠快,天牢十八層的刑具就用不到她身上:“景明,我為什麽想嫁給你?這個惡心的婚約,就是我故意為了惡心你才提的!我喜歡的一直隻有蘇鈺哥哥!你如今讓我求你?我求你什麽?你想讓我做什麽?”


    景明抬手,一匕首紮進了蘇鈺的胸膛。


    鮮血噴濺。


    “叮,”係統不嫌事大,貼心地告訴她,“仇恨值已經九十九了。”


    步輕歌真真正正地變了臉色:她的五千積分!


    皮外傷未必要命,但那匕首是景明從她手裏拿的,是塗了毒藥能要人命的!


    步輕歌一把把自己卸了的膀子裝迴去,奪過景明手中的瓷瓶,拿出一顆解藥,給蘇鈺喂了下去。


    藥估計剛到腸胃,蘇鈺吐血三升。


    步輕歌大驚。


    她立刻意識到了什麽,看向景明,景明生了風流多情的模樣,不笑也帶三分笑意,此刻卻徹底冷了臉,幾年刑部大牢的生涯讓他威勢極重,陰森肅殺之意濃烈非常。


    但步輕歌的心痛之情壓過了一切:“解藥是假的?!景明,你無恥之至!”


    景明看著她,眸光不帶一絲溫度:“紀瀟,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殺了他。”


    “我不!”步輕歌想也不想地拒絕,景明嘴上說這樣說著,但他的仇恨值可比他的嘴誠實多了,她難得有些焦躁,景明的自控力強大到令讓她隱約有一種失控感,“景明,把解藥交出來!”


    蘇鈺再吐。


    景明顯見是不會給的。


    步輕歌也顧不得了,掏出身上的銀針便給蘇鈺紮了起來。


    紀家擅毒而不擅醫,她這一手有掉馬的風險,但情勢所迫,她也沒有以後了,隨便景明怎麽想吧。


    她一邊給蘇鈺施針,一邊留心著景明再次動手。


    但她提防了景明,卻不想針灸是個細致活,她腦子一暈,忽然就紮錯了地方。


    蘇鈺的臉瞬間就白了。


    步輕歌拿著針,腦子也陷入了一片空白,她仿佛看見五千積分如流水,嘩啦啦地從她跟前淌過。


    係統的提示音響起:“警告!警告!宿主被景明用迷魂散攻擊,傷勢加重中!不治療還有五分鍾的生命!”


    天殺的景明!


    還是沒能防住!


    就說她不至於犯這種錯誤!


    但如今蘇鈺是死是活已經不重要了,她隻剩五分鍾的時間,她要在“景明殺了黑化的紀瀟”的主線任務和“保住男二性命”的支線任務中抉擇,而毫無疑問是前者。


    步輕歌深吸一口氣,轉身攻向景明。


    景明擋了一下。


    隻這一下交手,步輕歌就知道以她如今的身體是靠近不了景明的。


    她再次攻去,腹部剛剛凝結稍許的傷口撕裂,鮮血流下,景明目光一頓,拂袖間就把她的雙手綁了個嚴嚴實實,整個人動彈不得。


    想景明交手時殺了她的計劃也落空了。


    步輕歌悲憤交加:“你竟然害了蘇鈺哥哥!”


    景明道:“不是你動的手嗎?”


    表臉。


    步輕歌又哭了:“是你害的!是你害的!景明,我要殺了你!”


    “嗯,”景明竟然承認了,他似乎因為蘇鈺生死不知而高興了一些,又或者因此更變態了一些,竟把血流不止手貼在步輕歌的臉上,看她染上血的色彩,血腥肮髒,朱紅豔麗,“原來你哭是這個樣子的。”


    步輕歌全身汗毛都炸了一下,她算是全星係都出名的變態,今日才知有人與她難分伯仲,她一瞬間竟有些搞不清這是由於她生命值快速下降造成的還是景明仇恨值過高導致的。


    係統:“倒計時兩分鍾……”


    步輕歌腦子裏有點亂,景明是打定了要慢慢折騰她的主意,肯定不會主動動手殺她,而她被束縛住了手腳,根本動不了。


    她該怎麽破局?


    他看著她,她如臨深淵。


    但深淵從不足以真正令步輕歌恐懼。


    步輕歌看著這張離自己極近的臉,抬頭,吻上了他的唇。


    景明的瞳孔瞬間放大。


    “距離宿主死亡還有一分鍾……”


    景明被她這操作震驚到有一瞬的晃神,就是這一瞬間,步輕歌用盡全身力氣,掙脫景明,用自己完好的左手握住他的右手,把他的手插進她之前便被割開的腹中。


    傷口撕裂,血估計流得差不多了,流血感竟不是很強。


    步輕歌臉色一下變得極為難看,她早在係統那兒屏蔽了痛覺,所以此刻沒有直接痛死過去。


    景明的臉色很難形容,似怒似懼,似悲似悔,但生命盡頭,五感都會發生偏差,又或許,他沒有任何表情,隻是覺得這麽死太便宜了步輕歌。


    步輕歌聲音細若遊絲,給情節打補丁:“景明,在今晚刺殺你之前,我就已經服了‘朝顏’了。”


    “朝顏”是毒,以損耗生命為代價,能把習武者的武力提升十倍不止,這就解釋了今天步輕歌刺殺時武力超常發揮的緣由。


    “我早就知道蘇鈺哥哥兇多吉少,如今蘇鈺哥哥出了意外,我也不想活了。”


    傷口有點麻麻的,景明好像在給她的傷口撒藥粉。


    步輕歌意識已經模模糊糊的,想到這還是打了個寒顫,立刻清醒了,這是想搶救她一把?


    不不不,醜拒了哈。


    步輕歌完全無法想象自己如今活下去可能的遭遇,落到景明手裏,那估計能體會到真正的生不如死。


    十二年,主線任務能完成已經堪稱不易了。


    “你別碰我,我惡心。景明,你的一切都該是蘇鈺哥哥的,蘇鈺哥哥才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這話絕對戳到了景明的痛處。


    景明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明明已經看不清他的臉,還是給步輕歌一種灼燒感。


    步輕歌聽著係統倒數:“十,九,八——”


    她牢記自己初心,朝向蘇鈺的方向,手指微動,嘴唇微微張合:“蘇……蘇……”


    景明想說什麽,一張口,先吐出血來。


    “叮”,係統一聲提示:“恭喜宿主完成主線任務。宿主生命值歸零中,正在為您抽離世界線。”


    步輕歌解脫了。


    隻是在她逐漸消失的聽力中,景明如同陰魂不散一般,她恍惚聽得他的聲音像從靈魂血肉中掏出,又像從地獄中傳來的,帶著遙遠而強烈的肅殺之氣:“瀟瀟……”


    窗外一聲雞鳴,一線曙光破曉,照見門內處處裝點大紅。


    今天,本是他們成親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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