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的家丁很快追上來,幾位公子哥兒也不顧渾身濕透,罵罵咧咧叫囂著追了上來。


    “哪家的小娘們兒這麽不識趣, 撂了小爺的麵子就算了竟還敢踹小爺下水。


    我看你們是活的不耐煩了,來人呐,還不快將幾個小娘們給我抓住!”


    見薑拂容愣愣的抬頭看著突然出現的人,柳氏姐妹急的不得了:“表姐,你發什麽愣呢?對方都追上來了,這下我們該怎麽辦啊?”


    一人扯了扯她衣袖,薑拂容才迴過神來,欲抽迴被對方扶住的手臂。對方卻不肯讓她離開,一雙眸子情緒翻湧,緊抿著唇,定定看了眼前的人許久。


    直到後頭不知死活的叫囂聲逼近,男人才將視線移開,看向叫囂著的人眼神浸滿冷意。


    明明有麵具半掩著,可那如同看死人一般的眼神依然看得幾人一驚,嘴中叫囂的氣勢都弱了下去。


    “你……你是何人?這幾個小娘們得罪了我們?我警告你啊,最好不要多管閑事……啊……”


    王姓公子哥兒根本來不及看清對方是何時竄到自己麵前的,隻因他話音未落卻被對方一腳踹翻,隨即口吐鮮血。這還沒完,緊接著他就被對方丟到了河裏。


    哀嚎聲、噗通聲一聲接一聲,很快十幾個家丁連帶著幾個公子哥兒,如同下餃子般齊齊下到了河裏,似那小魚小蝦撲騰個不停。


    處理完那些人,男人才收迴眼神走迴到了薑拂容麵前,周身駭人的冷意瞬間褪去,稍顯局促,小心溫聲詢問:“你還好嗎?沒有被傷到吧?”


    柳氏姐妹直接被男人的一頓操作驚呆了,剛想上前去道謝,見對方主動跟薑拂容說話,才意識到他們應當是認識的。


    “薑表姐,你認識這位公子嗎?”


    薑拂容沉默了許久,收迴落在男人身上的視線,語氣莫名的不算太好:“算是吧。”


    “那他是誰啊,他幫了我們?我們是不是要好好謝謝他啊。”


    薑拂容迴答的隨意:“他啊,可是我們大業大名鼎鼎的招遠將軍呐,不知在南邊、西境、北境打了多少仗了,剛剛不過隨手教訓了幾個狂徒而已。


    應該不需要道謝吧?”


    最後一句話她是看著男人說的。


    謝祈安沉默著點點頭,語氣竟帶上了幾分小心翼翼:“你們沒事就好,不需要道謝。”


    說話間眼神一直不離薑拂容。


    柳氏姐妹後知後覺才反應過來,昭遠將軍?那不就是薑表姐的……


    兩人對視一眼,齊齊點了點頭。


    “薑表姐,謝將軍怎麽會出現在臨安啊,要不要請人去……”


    薑拂容直接拉著兩人就要走:“他為何出現在臨安我不清楚,也不需要清楚,既然對方也不需要我們道謝,那我們就先走吧。”


    不出意外,身後的人拉住了她:“我們能談談嗎?”


    也許薑拂容自己沒察覺到,此時的她周身縈繞著一股怒氣,一股沒來由的,獨獨針對謝祈安的怒氣。


    她一把甩開了對方的手:“我們之間有什麽好談的,放開!”


    男人卻突然固執起來:“我不放!你可以不跟我談,但我有話想跟你說。”


    “可我沒話想跟你說,放開!”


    她強硬的甩開了對方的手,徑自朝前走去。男人沒有再去拉她,卻亦步亦趨跟了上去。


    柳氏姐妹小聲嘀咕道:“薑表姐,那位謝將軍跟上來了。”


    “管他呢!他愛跟就跟。”


    ……


    “表姐,那位謝將軍已經跟了我們許久了,他好像真有話想跟你說呢?”


    “是啊,表姐你一直這樣漫無目的走,謝將軍卻一直在後頭緊緊跟著你,我怎麽覺得你好像在生那位謝將軍的氣呢?”


    “可那位謝將軍之前不是一直在邊關嗎?表姐到底在氣什麽呢?”


    薑拂容腳步一頓。


    是啊!自己到底在氣什麽呢?怎麽一見到那人,心中就竄起了一股無名火呢?


    她甩了甩頭,將腦海中奇形怪狀的想法甩了出去。


    終於停下腳步,迴頭看向身後跟著的人:”不知謝將軍到底想跟我說什麽?”


    見她終於停下來,男人雙眸一亮,快走幾步跟了上去:“有好多,我有好多好多話想跟你說,所以……你願意聽我說嗎?”


    垂在身側扣著指腹的動作暴露了他的緊張,還有那小心翼翼打量著對方的模樣,竟讓薑拂容覺得有些好笑。


    “行,我聽你說,你想說什麽便說吧。”


    柳氏姐妹也很懂事的先離開了。


    二人走到楊柳依依的河對岸,等走到沒人處,薑拂容才停下腳步:“好了,你想說……”


    未等她話音落,身側的人突然將她擁入了懷中,薑拂容微怔,掙紮幾下無果後,便任由對方抱著了。


    謝祈安垂著眸子,薄唇緊抿,像是怕人下一瞬就會消失般,緊緊將人禁錮在懷中。


    僅僅隻是一個擁抱而已,謝祈安卻已經覺得補齊了心口處的一大漏洞。


    男人雙臂越圈越緊,薑拂容被抱的漸漸喘不過氣來,拍打了對方幾下:“謝祈安,你快放開,我都快闖不過氣兒了。”


    男人後知後覺,急忙將懷裏 的人放開,語氣頓時帶上了幾分懊悔:“抱歉,我就是……我就是再見到你高興過頭了,我該收斂些的。”


    忙幫人順了幾下氣,抬眸卻發現對方正好整以暇抱臂看著他。


    “你說你見到我高興?”


    謝祈安毫不猶豫點點頭。


    “為何高興?”


    “因為我想你了,很想,很想。”


    沒給薑拂容繼續發問的機會,男人一股腦將心中壓抑許久的情意說出:“薑拂容,自我們和離後,我從來沒有一刻停止過喜歡你。


    過去的一千多個日日夜夜,我還是很喜歡你,真的很喜歡很喜歡。


    我將和離書給你,從來都不是真正的想和你和離。我原本做好了要重新挽迴你的準備,直到在宣州……一朝不慎,我毀容了。”


    說起毀容一事,男人語氣明顯低落不少,雙眸也垂了下去。


    “我臉上的傷深可見骨,自那以後的我真的……很難看。可薑三小姐真的很好很好,我知道,容顏殘敗的自己已經配不上她了。”


    “所以我薑拂容在你謝祈安眼裏就是這般膚淺,這般勢利眼的人嗎?”薑拂容的臉色凝重起來,語氣暗含質問。


    謝祈安迴答的沒什麽底氣:“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我沒有那樣想過你,我隻是過不了自己心裏的那道坎罷了。”


    薑拂容:“所以,那次在‘謝宅’那兒,我跟你說的那些你都沒聽進去對嗎?


    是你曾經先安慰我的,告訴我容顏並不重要,我信了。那我後來用同樣的話安慰你,你為何不聽呢?”


    謝祈安語氣越發沒了底氣:“不一樣的。”


    “有什麽不一樣了?”


    “我臉上的疤不會再恢複了,它會伴隨我一生、不會消散的。”


    越說,薑拂容隻覺得越氣:“所以,你還是輕易斷定了我會看不起你,對嗎?“


    謝祈安:“我不是……不是的。”他隻是對自己沒信心罷了。


    薑拂容:“那你為何還要躲我?為何要在西境戰事結束後自請前往北境?


    是京中有什麽洪水猛獸嗎?還是覺得我會和蘇硯走到一起去呢?”


    “嘴上說著喜歡一個人,實際說的做的都是要將喜歡的人推開,謝祈安,你果真大方啊!”


    謝祈安猛然抬頭,語氣有些急:“沒有,我從來沒想過要將你推開。我隻是……隻是怕自己已經配不上你了。”


    薑拂容朝前一步,走近他,直視著對方問:“既然怕你配不上,既然覺得我會嫌棄你,那你還出現在臨安做什麽?”


    這次,謝祈安終於不再閃躲,隱於麵具下的眸子滿是堅定。


    “因為,有人告訴我薑三小姐久居江南,未曾婚嫁。所以我就妄想,會不會有萬分之一的可能,她是在……等我呢?”


    兩人相視,許久未曾言語。


    半響後,薑拂容率先垂下了眼睫,問他:“若是……她等的不是你呢?”


    男人語氣堅定:“除非她再次婚嫁了,或是她接受不了我破敗的容顏,不然,我定要再次挽迴她。”


    沒有她的日子太難捱了,若是可以,他不想再體驗一遍了。


    不知不覺中,兩人的眼眶皆有些紅。


    薑拂容收斂好情緒,抬頭,語氣平和:“謝祈安?”


    “嗯。”


    “不是說想我了嗎?那就把我臉上的麵具揭下吧。”


    謝祈安聽話的伸手揭下了眼前人臉上的麵具,心口微滯。


    果然,她還是一如既往的嬌豔明媚。


    薑拂容也緩緩抬手,試圖揭下男人遮麵的麵具,隨著她抬起手,男人下意識側頭躲了躲,但最終還是閉上眼睛將頭偏了迴來。


    不管他們結果如何?她有權利知道不是嗎?


    女子輕歎一聲,最後卻沒有選擇將麵具揭下。


    而是輕踮腳尖,蜻蜓點水般碰了碰對方的薄唇。


    語氣略微有些無奈:“如此,你願意相信我、或是相信你自己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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