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街茶樓,天字號雅室。


    上好的西湖龍井冒著騰騰熱氣,為執杯之人的雙眸蒙上了淺淺薄霧。


    “謝將軍,不知今日尋在下是為哪般?”


    蘇硯已經喝完一盞茶,謝祈安垂著眸子為他續上了茶水,卻始終不曾開口,他隻好先發問。


    謝祈安雙眸動了動,悶頭飲盡杯裏的茶水,抬眸,開口說的話卻並未進入主題:“蘇少卿好事將近了吧?”


    蘇硯不解:“在下不解,謝將軍此話何意?”


    謝祈安直言:“此次蘇少卿成功救駕,又聽聞大理寺卿即將告老還鄉,這正卿之位……想必可以提前恭賀蘇少卿了吧?”


    聞言,蘇硯麵色平和,隻說:“為人臣子,吾等隻管做好分內之事,其餘的,順其自然就好。”


    謝祈安輕笑了聲:“不驕不躁,不急功近利,難怪聖上看重蘇少卿呢?”


    蘇硯也笑笑:“聖上幾次三番重用烈封軍,聽聞此次征討虞國的重任,聖上依然交到了烈封軍手中。由此看來,聖上對謝將軍也是看重的。”


    謝祈安隻說了句‘此番征討也隻是分內之事罷了。“


    二人你來我往恭維了兩句,氣氛又再次陷入沉寂。


    蘇飲安安靜靜飲著茶。


    過了一會兒,謝祈安又開口了:”聽聞蘇少卿此前經手了一貪官案件,案件錯綜複雜,牽涉了不少人?”


    蘇硯飲茶的手一頓,抬眸狐疑開口:“此案與謝將軍何幹?”


    謝祈安說的話令蘇硯越發的不解了:“聽聞了蘇少卿得罪了不少人,案件了結後,還幾番遭人暗殺?”


    蘇硯挑挑眉:“所以謝將軍想說什麽呢?”


    謝祈安抿了抿唇,隻聽得他說:“我可以幫蘇少卿解決掉這個麻煩。”


    蘇硯訝異:“謝將軍何故要幫我?”


    謝祈安卻還在問:“蘇少卿還有什麽麻煩要解決的嗎?在我離開之前,也可以一並幫蘇少卿解決掉。”


    蘇硯終於忍不住發問:“謝將軍今日找我來到底所為何事?若我沒記錯的話?你我二人之間的關係並沒有好到如此程度吧?”


    謝祈安沉默下來,過了會兒才終於問出了那件事:“聽聞……蘇少卿要上薑家提親了?”


    問完,莫名的,隻覺得自己心裏咯噔一下。


    蘇硯再次詫異抬眸:“謝將軍怎會知道?”


    是的,蘇硯確實準備好要上薑家提親了。


    本來他想再等等的,雖然這次他也想放手搏一次,可他沒想過將時間逼的這麽緊。他們二人和離才將近一年,現在就登薑家的門,他怕會有不好的流言。


    可誰知,他母親近來身子不好,老人年紀大了身子又不大好,想的也就多了。眼看著自己兒子也二十有四了,還未娶妻。


    自然著急。


    蘇硯也是近兩日才得知,他母親和他老師孟大學士一拍即合,為他和孟靜姝定下了婚事。


    乍聽聞此事,蘇硯有些急。可他心中有自己的思量,這次,他是真的想要跟薑拂容表明自己心意的。


    不管成與否,他也要給自己一個開口的機會。


    無奈之下,他跟母親坦白了自己心中所想。知曉自己兒子的心意後,蘇母也沒怪他。一番思索過後,隻說讓蘇硯去登薑府門試試,至於孟府那邊,蘇母會去交涉。


    此事並未宣揚,也是這兩日的事,蘇硯訝異謝祈安竟會知道。


    謝祈安告訴他:“是我三弟媳前去瓔珞閣購置首飾時,恰好聽到了蘇少卿跟瓔珞閣掌櫃購置首飾時說的話,我三弟又來告訴我的。”


    蘇硯提前在瓔珞閣定做了一套名貴首飾,也跟掌櫃的說明了用途,想來謝五夫人是他去取首飾時聽說的吧。


    “但我還是不知?謝將軍今日找到我,到底為何?”


    “還要幫我解決什麽案件餘留下的麻煩?我當真有些不懂?”


    謝祈安垂眸捏著茶杯,悶悶開口,終於將那句話說了出來:“如果她答應了你……請你往後好好待她!”


    聽得他這般說,蘇硯卻突兀的笑了。


    “謝將軍說這話,可真令人費解呐?”


    不得不承認,蘇硯一開始以為謝祈安今日是來阻止他的,心中也起了防備之意。誰知……


    “我們分開後,她好像過的比之前開心了許多。”說完,他便起身離開了。


    心中思緒萬千,好像道不盡……


    蘇硯垂著眸子,不知在想什麽。他知道他們二人之前的情意,若是謝祈安徹底放手了,於他而言明明是好的。


    可他還是開口了:“謝將軍,你這是要放手了嗎?


    因為我要去向三小姐提親?可你應當明白,即使我登了薑府的門去提親,三小姐也不一定會應下的。”


    走至房門前的男人頓住了步子,本是要去開門的手又下意識撫上了遮麵的麵具。


    情緒不明的輕笑聲響起,似是在自嘲:“蘇少卿又怎麽會明白……如今的我容顏殘敗,早已經配不上她了。”


    況且,虞國已經占盡了先機,若隻是將敵軍逼出大業境內還好,可皇令是要烈封軍攻下整個虞國。唇亡齒寒的道理大家都懂,他並不確定西雲國會如何處之?


    此次西境之行,實則很難!


    沒有任何一人敢斷定自己能平安歸來?


    — —


    等薑拂容聽說西境再起戰事、大業已接連淪陷兩城時,已是宮變一事塵埃落定後。


    她不由的發問:“這次聖上還是命烈封軍征討虞國嗎?”


    薑熹仁到家沒多久,剛到膳廳坐下,聽見女兒問,迴了句:“此番征討虞國,烈封軍必須去的。”


    薑拂容有些不解:“為何?”


    薑熹仁嘮了兩句:“其一,此前也是烈封軍前去相助隴州,對於西境的情況了解的也多些。


    其二,烈封軍內部出了細作,此次也算將功補過吧!”


    — —


    此時的官道上,有一人跟著大軍行了大半日,臨近日落,複又折返了迴來。


    臨近城門,亮出令牌,守城士兵很快打開了城門。


    其實謝祈安有時也鄙夷自己,此一去不知歸期?不該連和她道別的勇氣都沒有的!


    薑拂容都準備歇下了,聽門房那邊來報說有人找。


    腦海中驀然出現了某個人的身影,隨手披上外衣便走了出去。


    果然不出所料,謝祈安正牽著馬匹在府門口等她:“謝將軍!這麽晚了找我有事嗎?”


    她並不知道烈封軍哪日離京。


    見人出來,謝祈安繃緊的身軀鬆了鬆,往前迎了幾步:“抱歉啊,這個時辰來,好像打擾到你休息了。”


    薑拂容笑笑:“不算打擾,我還沒歇下的。”


    她看了對方一眼,問道:“找我什麽事啊?”


    男人抿抿唇,半垂著眸子開口道:“我要去西境了,想和薑三小姐道個別,就……過來了。”


    薑拂容認真迴他:“嗯,我知道了,戰場上刀槍無眼,謝將軍要注意自身安危呀!”


    微不可察的,男人唇角還是勾了勾:“多謝薑三小提醒,我會注意到。”


    兩人隔著一截距離站著,沉默了瞬。


    謝祈安垂在身側的手驟然握緊,複又鬆開,往前挪了兩步,唿出一口氣,下定決心般試探著問道:“薑三小姐,臨行前,我……我能否……”


    薑拂容微挑眉眼:“怎麽突然結巴了?你能不能什麽?”


    男人幾乎是閉著眼睛問出口的:“臨行前,我能……抱一下你嗎?”


    他還妄圖解釋:“不可以也沒事的,我隻是……”


    “好啊。”還不待他說完,女子便笑意盈盈迴答了他。


    男人眼中有驚喜閃過,躊躇著往前邁步,展開雙臂將人帶入懷中,可他心中顧忌的太多,隻虛虛抱了抱。


    “薑三小姐?”


    “嗯?”


    “往後一定要歡歡喜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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