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廣靈的背影在丹霄露的反複迴頭顧盼中漸漸消失。院子很深、樹木繁茂、光影交疊,雅致中又帶有些野趣。沒有仆人,行走其間的全是一身戎裝的武者,但卻看不出這種地方到底哪裏可供習武。


    眾人隨著指引,來到一個常盤色的圓形滾門前,石士無淚吹響了口笛。


    這巨大的滾門看上去曆史很久遠了,而且上麵的圖案紋樣與周圍的風物一點也不搭調,黃裳正想細看上麵記錄著什麽的時候,門往一側開了。


    再往裏進,就又恢複了院子外那種氣息。抬頭便是一個大牌子,上麵寫著‘隱盾院’三個字。又往裏走,建築主體終於看到了。石士無淚與風鈴侍香帶著眾人打算先去知會一下師傅,然後再去看病人。


    進了正門便看到了小澗不花的書房,徒弟二人說“師傅隻可能待在這個地方。”但門卻是關著的。


    門裏傳來一陣聲音,那聲音年輕而富有活力,但念誦的內容卻略顯艱澀難懂,“夕陽易頹,薤露非久,輕漚泛水,逡巡即破,微燭當風,莫過瞬息。勿種曇花,掛美而一現,不戀高位,功虧於一簣。”


    烏重問了問黃裳這段頌是什麽意思。黃裳迴答道:


    “這段所列之事物,均是稍縱即逝的。夕陽,也是我們能直視太陽的狀態,而當我們關注它時,它卻落得飛快。薤上的露水,自然也久存不了,而且薤露本是送葬的哀歌,也暗含了一重警告。輕漚即水泡,河溪上泛起的水泡,一樣也是方生方死……高位嘛……哈……”黃裳自嘲一般的笑了一聲,說,“任憑你如何光耀、如何功績斐然。那一‘簣’沒能完成,或者一役的失敗。就完全可能葬送生涯。朝堂,那會銘記失敗者呢?”


    烏重自我品了一品,說:


    “是啊……不過他念的這些倒也挺合他們這符門派名的。想是一個蠻有涵養的門主。”


    風鈴侍香上前去報門,幾乎是立即,門便慢慢打開並傳來了熱情的歡迎聲。外麵的人對小澗不花也充滿了好奇,都想見見這個人。


    結果。烏重、丹霄露包括黃裳在內都愣了。全呆在當場,不知作何反應。


    好一陣子……


    烏重突然破口大罵:


    “赫希德!你祖宗詐屍!你怎麽跑這覕起來?”


    對方笑容可掬的臉霎時變成驚惶不堪。連聲抱歉:“不好意思,實在是照顧不周。多有得罪,萬望海涵。”


    “嘿呀!現在學得這麽禮貌了,昂?迴去祭祖去吧!”


    對方雖麵有慍色,但仍然不缺禮數的迴應著些不著邊際——其實自己也不明白道歉根由的話。而在一旁一直觀察的黃裳這時拉了拉烏重,側耳低語道:“好像不對,皇盾,你看他的瞳色……”


    “金的。”烏重小聲的說,“難道……”,他清了清嗓子,假裝咳嗽兩聲,“呃……”他醞釀了一會,帶著一些蹩腳的舞蹈和尷尬的手勢動作,很滑稽的唱起了一段順口溜:


    “赫肥舌,小希德,不愛美人,親蛙蛇……”烏重唱不下去了,不過不重要。因為一般來說,隻要當綠老六編的這段損赫希德的順口溜剛出來第一句時,赫希德的暗器就已經打出來了。


    赫希德最忍不了、不堪迴首的過往就是曾經因試毒,讓蛙咬到舌頭導致腫大並臥床不起,還受大家反反複複折磨調戲的那段時光。因此,烏重非常肯定,這人不是赫希德。但……


    這下場麵就極度極度的尷尬了。(致使後來當赫希德聽說了烏老大有過這樣經曆時,就變成了烏重的‘不堪迴首’的迴憶。雖然他編不出老六那樣的歌謠來,而老六又不敢編,可仍然夠使烏重難堪的。)


    虹顏晶最富盛名的皇家勳衛;武號裏有皇盾二字、又能直接用皇盾這個官職稱唿他;其人身材偉岸、樣貌俊朗、精明機智的皇盾八傑的老大。加之身邊又有幾個大美女看著,又有元吉公這樣的晶之棟梁見證自己的愚蠢。而這個愚蠢又是針對世上消失已久的神秘門派的掌門人……他感覺心裏好似聽到有什麽東西破碎了的聲音。


    ……


    感受不到時間。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外麵傳來一聲響亮、澎湃的叫喊:


    “大哥!”


    眾人都被這飽含了豐富情感的聲音所牽動,齊齊的望過去。必然是他。


    寤寐佑真。


    “老六!綠顯老六!真是你啊。六啊、六啊、六。”難得見烏重如此反常的變化情緒。雖然黃裳也覺得挺欣慰,可究竟是因為老六的出現給解了圍,還是兄弟重逢的激動、喜悅,亦或是多種情感都摻雜的有呢?無關緊要了。總歸是這趟值得。


    寤寐佑真的傷,並不那麽嚴重了,所以在他的要求下,一眾人等被安排到了一座大涼亭圍坐聞香品茶。寤寐佑真把自己這段時間的經曆簡略的說給烏重聽,得知端妃仍然生還,這確實是個鼓舞人心的消息。而黛夜磬君在月白陣營中的出現又讓這件事蒙上了一層詭秘的煙雲。


    然後寤寐佑真又詳細的、像說書一般的描述了石士無淚是怎麽用一支箭縱穿月白兵馬的,對她的神箭寶弓以及驚人的弓箭技藝讚不絕口。他坦言道,“沒有她,我是肯定被金珠拔契給拔了命根了。”石士無淚在旁邊不聲不響。


    在寤寐佑真的講述中,烏重記住了深雪直龍的名字。而黃裳則注意到了山榮的名字。熟識綠顯的也都記住了他新改的名字。換名這種事如今很常見了,記住別人的新稱唿或是新身份,無論怎麽講,都是一種基本的尊重。禮貌的接受一個人願意展示出來的,也是基本人情。


    黃裳遂問到灰燼對於月白的態度;兵力;經濟狀況等,他心想,“看來確實是‘民心可用’,不過必須得展現實力,以穩定搖擺的態度。但這‘實力’該如何展現?”這個問題掛在他的心中,黃裳深刻的知道,光靠幾個武功卓絕的高手,是不足以蕩平天下的。而這個老大難的問題,不瞬門主——小澗不花,卻提供了一條非常有價值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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