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薏燒了一個星期。前三天高燒不退,每天用酒精擦拭身體進行物理降溫,同時還吊著水。後幾天轉為低燒,症狀減輕,算是穩定下來。


    細嫩白皙的手腕,因為安置留置針,周圍積了淤血,觸目驚心。


    禾白調好點滴的速度,在手腕處貼一個暖寶寶,讓液體不那麽冷。


    他掖好被子,迴頭看到站在屋子中央的男人,歎了口氣,“我說周大老板,你多少天沒刮胡子了?”


    “她沒事了?”


    “沒事了,應該燒不起來了。”禾白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趕緊吃點飯吧。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你病了,瘦成什麽樣了。”


    禾白從大學的時候就想,如果周權喜歡上一個人,會變成什麽樣子,現在看來,好像也不是什麽好事。


    周權是個很固執的人,而且很極端。如果遇上感情上的事情,這樣的脾氣也不知道是好是壞。


    禾白是有些擔心的。


    送走禾白後,周權迴了病房。


    周氏的私人醫院,病房寬敞而明亮,陽光從窗戶照進來,林薏的臉蒼白的近乎透明,秀氣的眉毛輕蹙,似乎在做一個不愉快的夢。


    高燒過後的嘴唇毫無血色,幹裂起皮,縫中滲著血跡。


    周權拿起桌上的棉簽,蘸著水輕輕給她擦拭。


    林薏像是感覺到了,睫毛顫了顫,還是沒有睜開。


    周權不知道林薏是真的沒醒,還是為了避著他裝睡。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是第二種,至少她沒事。


    他握著林薏的手,拇指摩挲著她的手背。


    房間裏,響起男人重重的歎氣聲。


    他不該逼她的,也不該這樣心急的。


    二十四號是周權的生日,他即將三十五歲了。他從未想過,自己會像二十出頭的毛頭小子一樣,莽撞近乎失去理智的愛上一個人。


    而且那個人還是自己弟弟的女朋友。


    周權身上背負的是整個周家,周鈺可以任著性子隨便玩,去公司上班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但他不能,他的每一步都關乎整個周家。他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自從父親去世後,周權迅速接管了周氏,擔任了周家家主的身份。每天為了這些活,為了這些死。


    可自從遇見林薏之後,他枯燥乏味的生活破了個口子,照進了光。


    那是林薏給的。


    即使前麵的路可能是錯的,但周權想試一試。


    他拾起林薏的手,輕輕吻了下手背,像是在吻一件珍寶。


    ......


    黑。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


    溺進又冷又澀的海水,耳邊隻剩模糊的聲音。


    林薏覺得自己要死了,不再掙紮,閉上眼睛。慢慢的沉入海底。


    突然眼前照進了光,有人攬住了她的腰,拚命的將她帶上水麵。


    是個男人,林薏看不清他的臉。


    伴隨著病房內冰冷的儀器聲,林薏睜開了眼睛。


    視線漸漸清晰,腕處的刺痛讓她陡然清醒。


    她抬起手,腕間插著留置針,紫紅一片。


    旁邊傳來輕微的唿吸聲,林薏愣了下。


    男人趴在他的床邊,睡得正熟,露出一小塊側臉。棱角分明的下巴,泛起許多青茬,眼下是一圈青色,看起來疲憊不堪。


    這幾天林薏一直燒的迷迷糊糊的,醒來不一會兒,又睡過去。


    說起來,好像她每次都能看到周權。


    牆上的電子日曆顯示她已經病了七天。


    林薏以為自己也就睡了一天,沒想到已經一星期了。


    那麽說,她和周權越好的時間,已經過去兩天了。


    林薏歎了口氣,心口隱隱約約的疼,又近乎自虐式的讓自己踏實下來。


    也好,早就該斷了念想的。


    林薏掀開了被子,想去上廁所,輕輕一動便驚醒了周權。


    周權睡覺很輕,立馬坐了起來,臉上不再有倦意,“醒了?”


    沉穩的聲音難得有些著急。


    “嗯。”林薏點了點頭,精神還是很差。


    “我去叫醫生。”


    周權叫了禾白過來,替她檢查了下身體,又測了次體溫,已經退了燒。


    禾白鬆了口氣,“好了,終於沒事了。我再給你開幾服藥,不出意外的話,明天就能出院了。”


    “謝謝,禾醫生,我為什麽突然會發燒,我好想也沒著涼受冷什麽的。”


    “這個當然有很多種情況,生理上的心理上的,如果心理壓力太大,精神崩潰的話,也是會引起身體機能變化的。”


    禾白聲音很清潤,嘴角帶著淡淡笑:“不管怎麽說,還是要照顧好自己啊,心理健康也很重要。”


    林薏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又道了聲謝。


    禾白看了眼在門外等待的周權,湊過去小聲說:“不過你得小心門外這個老男人,別看他表麵上正經的不行,其實心裏已經變態了。”


    話音剛落,門口傳來咳嗽聲,禾白默默的閉上了嘴。


    林薏覺得醫生就是醫生,這都能看出來,周權內心確實是個大變態。


    禾白走後,周權站在她床邊,低眼看她,也不講話。


    林薏被看得渾身不自在,動了動身子。


    周權連忙說:“需要什麽,告訴我。”


    “沒事......”


    她掀開被子,想穿拖鞋。


    周權又按住她,表情不悅,“有什麽事情,跟我說,別亂動。”


    “不用,我自己可以。”


    “聽話。”


    “周權。”林薏無奈的叫了聲他的名字,“我想上廁所,你也要帶我去嗎?”


    周權不說話了。


    林薏下床,把自己關進了衛生間。


    她歎了口氣,心裏發苦。


    真沒想到,自己生病了,陪在她身邊的居然會是周權。


    還沒過十分鍾,周權在外麵說:“林薏?你好了嗎?”


    “沒有。”


    “身體不舒服嗎?”周權的聲音近了些,“還難受?”


    林薏扯了扯嘴角,煩躁的說:“周權,你是我爸嗎?”


    門外沒聲音了。


    又墨跡了五分鍾,林薏不情不願的迴到了床上。


    周權出去了,約莫十分鍾後才迴來,身上帶著煙味。


    林薏想他應該是去抽煙室抽煙了。


    她悶悶的迴到床上,想起那晚發生的事情,心裏堵得難受。


    她冷著臉,看著窗外,並不打算同他說話。


    周權站在床邊,“林薏,我們談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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