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京城,長信侯府。


    “小姐,那兩個老賴皮又來了。”碧荷氣衝衝走進院子。


    蘇清柔忍不住皺起眉頭,“不是才給了他們錢嗎?”


    “他們嫌小姐給的錢太少了,還說……”碧荷欲言又止。


    蘇清柔眉頭越皺越緊,她一點都不想聽到那一家鄉巴佬的消息,“我不想知道他們說了什麽,直接叫人把他們打發了去。”


    “我也想把他們打發走,可是那兩個賴皮根本聽不懂人話,還說小姐你要是不搭理他們的話,他們就要在侯府門前鬧了。他們剛才還想高聲喧嘩,奴婢看情況不對,趕緊穩住他們進來給你通報。”碧荷一想起那兩個鄉下賴皮的嘴臉,就忍不住嫌棄。


    以前蘇婉在的時候,趙家那對鄉下夫婦都找蘇婉,可惜現在蘇婉已經走了,他們就開始找蘇清柔了。


    這對鄉下夫婦貪得無厭,嫌棄蘇清柔給的少,他們之前也跟著蘇婉過慣了富貴日子,現在要想到迴去過清貧日子就很難了。


    侯府有多富有,這對夫婦從蘇婉那裏知曉過,自然看不上蘇清柔那點打發叫花子的錢。


    蘇清柔沒想到會演變成現在這樣,她在這之前一直知道這對鄉下夫婦和蘇婉有往來,蘇婉值錢的東西差不多都送去了趙家。不過蘇婉在侯府本來也不怎麽受待見,得到的好東西其實並不多,蘇清柔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沒想到蘇婉離開之後,蘇清柔預料的好日子不僅沒有到來,而且她的處境越來越糟糕。現在連鄉下那對窮酸夫婦也敢來訛自己,蘇清柔氣得將手上的白玉茶杯擲到地上。


    “他們想鬧就任由他們鬧,他們沒有養育過我,我也不欠他們什麽!”


    碧荷依舊一副為難的苦臉,“小姐,那對賴皮夫婦不是那麽好打發的,比那個土包子還要難纏。他們說……說小姐你嫌貧愛富,就因為他們出身低微,你就不認懷胎十月把你生下的親生父母……”


    蘇清柔氣得滿臉通紅,她的口碑就因為蘇清柔留下的那些紙條而遭到了巨大的非議,現在這對鄉下賴皮又來攪局,她以後還如何嫁人?


    蘇婉一走,蘇清柔現在的身份就變得特別尷尬,不少人都傳是她鳩占鵲巢把蘇婉逼走的。雖然蘇清柔並不覺得自己哪裏做錯了什麽,可這樣的非議傳出去到底不好。


    縱使侯府偏袒她維護她,可宮中的人就不這麽想了。


    蘇清柔已經能夠感受到白貴妃對自己的疏離,二皇子本來就是奪嫡的熱門人物,喜歡二皇子的貴女不在少數,若是她再在這種當頭惹上是非,隻怕這輩子都很難嫁給二皇子當正妃。


    因著這些顧慮,蘇清柔最終不得不走出去,約了一個偏僻的地方和趙家老兩口見麵。


    夫人本就不喜歡趙家兩口子,這兩口子太過沒見識,而且還把蘇婉養廢了。其實最開始侯府夫人也曾想要好好報答這對夫婦,還給了重金酬謝他們,雖然孩子抱錯了,但好歹這兩口子還是把侯府的真千金還迴來了,而且又是侯府養女的親生父母,侯府也曾想過要跟他們交好。


    隻可惜這對夫婦不僅沒見過世麵,還有些貪小便宜,說話做事拿捏不好分寸,侯府漸漸就不想跟這對上不了台麵的鄉下夫婦來往。


    偏偏蘇婉跟侯府不親,跟趙家那老兩口倒是更親一些,蘇夫人看在眼裏,又想起蘇清柔,終是忍不住感慨——果然還是朝夕相處的感情不一樣,就如蘇清柔和侯府更親,蘇婉跟趙家兩口子親近一樣,自己養大的才有感情,才更親近。


    蘇夫人失望之餘,也任由蘇婉和趙家走動,畢竟她也占了趙家的親生女兒,總不能讓趙家和養女斷了聯係。


    想必趙家對蘇婉這個養女也是投入了感情的。


    蘇清柔走到城郊偏僻的院落,趙家兩口子已經等在這裏了。


    “你怎麽才來?我和你娘都在這裏等了半天了。”趙家男人說道。


    女人趕緊拉住自己男人,給對方遞了個眼色,然後笑盈盈對蘇清柔說:“你爹是個急性子,他也是想你得緊,才會口不擇言,你別往心裏去。”


    說著,女人就要去拉蘇清柔的手。


    蘇清柔嫌惡地避開了,她聽著這對夫婦說話就作嘔。


    這對鄉下夫婦身上有著難聞的氣味,也不知是多久沒有洗過了,她是一刻都不想跟這兩人待在一起。


    “有什麽事?”她冷淡問。


    女人被嫌棄了也沒有生氣,臉上依舊帶著討好的笑,“倒也沒什麽,就是我們最近手頭緊,家裏連飯都吃不起了,你弟去學堂念書的錢更是給不起,都已經在家耍了幾個月了,再這麽耍下去,學的東西都要還給老師了。”


    蘇清柔心知他們就是奔著錢來,對他們越發看不上眼,“侯府如今正在緊要關頭,我們自己都節衣縮食,你們也該省著點,我是沒法再接濟你們。”


    “你不想幫我們就直說,你聽聽你找的這些借口,有人信嗎?你那便宜養父是皇上跟前的紅人,你還跟未來的太子有婚約,等以後二皇子登了基,就是母儀天下的皇後,我們隻是問你要幾百兩銀子過日子,你這都拿不出來?”男人理所當然的說道。


    蘇清柔氣到極致反而想笑,“幾百兩銀子?你可真是說的輕鬆,我爹在朝中辛苦為官一個月的月俸都拿不了這麽多,更不要說我隻是府中的假千金。”


    “你雖然是假的千金小姐,但我看到侯夫人對你喜歡得很,趙碗那妮子都遠不如你受寵,你別以為我們不知道。”男人道。


    “就因為我受寵,你們就可以理所當然的來敲詐我?我又不是你們養大的,和你們沒有感情,趙碗逃婚的時候,把侯府都搜刮幹淨了,連著我那一份都帶走了!你們想要錢才大可以去找她。”蘇清柔很少這樣說話,這兩個人就是她這一生的汙點,是她恨不得甩掉的汙點。


    男人冷笑一聲,“不要和我說那些有的沒的,要不是當初我們把你和趙碗調換了,你以為你會有現在這樣的神仙日子?”


    蘇清柔一臉不敢置信的看著男人。


    女人歎了口氣補充道:“柔兒啊,你不要不信,我們當初也是冒著殺頭大罪把你和趙碗調包,無非就是為了想讓你過上好日子,我們才是你的親生父母,是這個世上最愛你的人。”


    蘇清柔連連搖頭,“你們要是真愛我,真為了我好,就該離我遠遠的,就不該讓趙碗迴到侯府,不該讓這個秘密大白天下!我們說的都是假的!”


    如果趙碗沒有迴到侯府,就永遠不會有人知道她是假千金,她可以順順利利嫁給二皇子,就不會像現在這樣被動……


    蘇清柔情緒激動,幾乎是吼出來的。


    男人抬手打了她一巴掌,直接把蘇清柔打懵了,她長這麽大,侯府上下全都把她當做掌上明珠,沒曾讓她受過一絲委屈,更不用說挨打了。


    “你……你……你敢打我?”蘇清柔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眼中有憤怒,有錯愕,有恨意……種種情緒夾雜在一起,像是天塌地裂般強烈。


    “老子是你爹,憑什麽不敢打你?老子當初把你和趙碗調包,讓你從小生長在金窩銀窩,可不是讓你恩將仇報今天來氣我的。老子和你老娘和你弟的下半輩子就靠你了,你別想著自己一個人享福,就可以把我們扔下不管。”男人蠻橫無理,脾氣暴躁,根本沒道理可講。


    蘇清柔現在總算知道他們為什麽要把趙碗送迴侯府,原來一切都是為了他們自己可以享福。


    而她,作為他們親生的骨肉,不過是他們換取利益的棋子。


    蘇清柔突然覺得自己好可悲。


    女人見情況差不多了,就出麵安撫道:“柔兒,你別怪你爹。我是真的走投無路,才會想起來找你。之前趙碗在的時候,你看我們何曾來打擾過你?如今趙碗那死丫頭不知跟哪個野男人跑了,我們沒有人可以找,才隻得找到你這裏來。”


    “我真的沒有銀子!你們已經來了這麽多次,我的私房錢全都給你們了,我們還要怎麽樣?你們要殺要剮,隨你們的便!”蘇清柔破罐子破摔道。


    男人見她油鹽不進,已然失了耐心,“口口聲聲說著沒有錢,身上卻穿金帶銀。趙碗雖然不是我們的親生女,卻每分錢都給我們趙家,你這個趙家的賤貨,當真以為混進鳳凰窩就是鳳凰了?既然你不孝,老子也沒必要把你當親女兒。”


    男人看出來了,蘇清柔是根本不認他們的,她嫌棄鄙夷是騙不了人的。


    想起自己讓她過了這麽多年好日子,她卻不僅不感恩自己,反而開始嫌棄起他們,男人心中的火氣就越來越大,他直接上手扯掉蘇清柔頭上的頭飾。


    這些頭飾都極為精致,不是金就是玉都是上等貨,就連蘇婉那個侯府親嫡女都遠遠沒有蘇清柔穿戴得金貴。


    蘇清柔隻覺得自己的頭皮都快要被扯掉了,頓時嚇得大哭大叫,她的叫聲終於引來了外麵候著的碧荷。


    碧荷看著眼前這一幕,也是嚇得驚唿不已。


    那趙家的男人見了那驚叫的丫鬟,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碧荷也拽了過來,將她們身上的值錢東西全部搜刮,頭飾耳環佩玉和錢袋,通通帶走,硬是一件值錢的東西都沒留。


    “老子警告你,你要是敢去報官,老子也讓你以後抬不起頭做人。不管你認不認,身上流著的始終是我們趙家的血,要是老子進了大獄,你這輩子就永遠是那強占雀巢的鳩。”男人有恃無恐道。


    值錢東西已搜刮完,兩口子滿意離開。


    碧荷和蘇清柔瑟瑟發抖抱在一起,憤怒委屈不甘湧上蘇輕柔的心頭。


    碧荷猜得到大概,同時也被嚇得不輕,她的耳朵還被趙家男人抓得血淋淋,轉頭一看蘇清柔,對方比自己更慘,右耳垂直接被硬拽下一坨肉,是強拉扯耳環時扯掉的。


    “小姐,我們去告知夫人,讓夫人給我們做主吧!”碧荷痛哭流涕道。


    可惜蘇清柔現在更加害怕別人知道這些,原來就連抱錯都是假的,是趙家那對惡心夫婦故意為之。


    她已經不敢去賭了,她害怕這個秘密被世人知道,害怕旁人的指指點點,她怕自己這上不了台麵的出身還會成為她婚姻的阻礙。


    “不!我們不能讓任何人知道!”蘇清柔趕緊拉住要去告狀的碧荷。


    “可是,那兩人好可怕,他們再找上來怎麽辦?”今天的經曆儼然成了碧荷的噩夢。


    “惹不起,我們就躲,躲得遠遠的,遠到他們找不到的地方。”蘇清柔道。


    “他們知道侯府的位置,要找你何其容易?就算你一直躲在侯府,夫人遲早也會知道的。”


    “誰說我要躲在京城?我們去找殿下!”蘇清柔擦幹淚,眼底盡是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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