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兩個小家夥悄悄摘了一些菜葉子,將碗裏麵還剩了一大半的粉蒸肉和粉蒸南瓜包裹起來。


    為了不讓肉和南瓜被擠出來,他們還特地多摘了一些葉子,確保不會弄髒衣服,這才小心翼翼裹起,放進小衣兜裏。


    兩個小家夥覺得自己做得天衣無縫。


    飯後,大家幫忙收拾了碗筷和衛生,接下來又開始午後的課程了。


    因為上完課,大家都還要去做活。所以,虞婉將每天的課程都定在午飯前和午飯後,這樣不會耽擱到大家做活的時間,至於大家能學進去多少,那就看個人的學習能力和用心程度。


    反正也不是真的為了讓他們去考科舉,這三十多人中能出三四個會算賬會識字的,也就算是值得的了。


    虞婉下午也跟著旁聽了一課,季思彤這位女夫子確實講得很不錯,看得出她是做了很多功課的。


    不過虞婉卻發現下麵的學生大部分在神遊,有的甚至還打起了唿。不知是他們太累了精力不集中,還是什麽原因。


    半個時辰的下午課時結束,虞婉和季思彤閑聊了一會兒,主要與她聊聊教學上的問題。


    其實季思彤講的很好,觸類旁通,還給大家講了很多有趣的古典故事。


    不過,這種有趣僅限於有基礎知識庫的虞婉。


    “思彤姐,我們今後每日少學一點,不必講太多東西,每天隻讓他們認識一兩個字就夠了。”虞婉提議道。


    “虞姑娘跟我想到一處了,是我之前思慮不周。”


    兩人正聊著,忽然有小朋友風風火火跑來道:“貴人姐姐不好了,不知是誰把我們的紅薯葉子給折了!”


    虞婉愣了愣,繼而道:“不必慌張,慢慢說,是怎麽迴事?”


    看這小朋友一副大事不好的樣子,虞婉覺得有點好笑。不過如果真的有人惡意弄壞她的菜地,這事倒也不能輕易善了。


    畢竟莊稼是他們的生存之本,而且紅薯目前還是他們的主產糧,不能起這種壞的開端。


    “我們剛才在院子邊玩的時候,發現有的紅薯葉子已經被摘了,不知道是哪個小偷做的!”小苗用奶聲奶氣的聲音氣唿唿道。


    “我跟你們過去看看。”虞婉想了想道。


    季思彤莫名有種不好的預感,也跟了過去。


    就在院子邊,一群小朋友正在那裏嘰嘰喳喳的討論著。


    蘭平和安安瑟縮在一旁,滿臉惴惴不安。


    “是不是你們倆做的?我們吃完飯都在那邊玩,隻有你們倆在這邊。”


    “你們不要這樣對待安安和蘭平,他們是我們的客人,萬一不是他們做的呢。”小禾站在安安旁邊解釋道。


    “他們都不敢說不是他們做的,他們心中有鬼!他們破壞了貴人姐姐種的紅薯的,我們的紅薯就結不起果子了,我們就不歡迎這樣的小偷。”丁一氣得滿臉通紅,他們天天這麽愛護著的紅薯,就這樣糟蹋了。


    虞婉過來就見到這場麵,“怎麽迴事?哪裏的紅薯葉子被摘了?”


    “貴人姐姐來了!”


    “貴人姐姐快看,是這裏,這兩株紅薯藤都沒葉子了。”丁一 氣唿唿地指著一旁禿了一節的紅薯藤說道。


    虞婉走去瞧了一眼,蔓延出柵欄的兩根紅薯藤確實已經被摘掉了葉子,隻剩了兩個嫩綠的尖端。


    不過這麽一點小事讓他們吵成這樣,虞婉確實有點意外,幾個小朋友都爭得麵紅耳赤,一副像是被糟蹋了傳家之寶的憤然模樣。


    虞婉看了小朋友們一圈,臉上並沒有慍色,隻蹲下身,和他們平視,“這裏是誰做的?有人知道嗎?”


    “是他們!”丁一立馬指向蘭平和安安。


    蘭平低垂著頭,安安往後瑟縮了一下,像是被嚇得不輕。


    虞婉止住丁一道:“丁一,指證別人呢要講證據,你有親眼看見嗎?”


    “我……”


    “不可以說謊哦,說謊的孩子就不可愛了。”虞婉提醒道,她的聲音依舊溫和,看向丁一的視線卻帶著認真。


    “我……”丁一終是搖了搖頭,“我沒有看見,但是我們西山溝所有的小朋友吃完飯後都在那邊玩,隻有他們來過這邊。”


    “原來是這樣呀!”虞婉微微笑了笑,“但是這也不能作為安安和蘭平采摘了紅薯葉的證據,他們隻是來過這邊而已,來過這邊的人還有很多。”


    “早上的時候,小嬋姐姐也來過這邊摘菜,我還來過這邊澆水,劉爺爺還在這裏補過柵欄,你們的雲輕哥哥也來過這邊……”


    “可是,可是你們肯定不會摘紅薯葉呀!”丁一不太明白。


    “你為什麽就篤定我們不會呢?是因為我們是大人,還是因為我們和你更親近一些?”虞婉又問。


    丁一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我不知道,但是我覺得肯定不是你們,我們西山溝的每一個人都很愛護莊稼。”


    虞婉又道:“那你又為什麽覺得安安和蘭平不愛護呢?他們也是窮人家的孩子,也很珍惜糧食,他們中午也一粒飯都沒有剩。”


    “啊?這……”丁一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所以在得出結論之前,我們一定要先調查清楚,不可以憑自己的感覺去斷定,知道嗎?”虞婉道。


    丁一點點頭,“對不起,貴人姐姐,我……”


    “以後要考慮清楚,沒有親眼見到的,不要憑感覺去推斷。”虞婉道。


    “好,我知道錯了。”


    “那就去給安安和蘭平道個歉吧!”虞婉道。


    “這……”丁一似乎有點抗拒。


    “嗯?”虞婉隻是微笑著看他。


    丁一這才走到安安和蘭平麵前,“對不起……”


    “不,是我!”安安哭了起來,“是安安幹的。”


    丁一這下懵了。


    蘭平趕緊抱住妹妹,“不是安安,是我,是我摘的葉子,你們要罰就罰我吧,我才是那個小偷。”


    他漲紅了臉,一副倔強的模樣。


    安安哭得傷傷心心,“不是哥哥,是安安不好,安安想要葉子,嗚嗚嗚……”


    這邊動靜鬧得大,把做活的大人們都驚動了。


    虞婉伸手摸摸安安的頭,溫和問道:“安安能不能告訴姐姐為什麽想要葉子?當然,要是安安不想讓大家知道,也可以悄悄告訴姐姐,姐姐會為你保密的。”


    安安抽泣著,搖了搖頭,“安安想給奶奶和嬸嬸帶點東西迴去,可是安安沒有東西裝,就摘了幾片葉子。安安是個壞孩子,偷了葉子和肉。”


    她一邊傷心哭著,一邊從衣兜裏掏出小小一坨紅薯葉包裹的粉蒸肉。


    粉蒸肉和粉蒸南瓜被擠壞了,弄得衣兜都髒了,這下她哭得更加傷心,“對不起,恩人姐姐,我把他們都弄壞了,你罰我吧!”


    虞婉心情複雜,摸著她的頭,語氣更加溫和了幾分:“好了,姐姐知道了。能勇敢承認自己錯誤,便不算壞。粉蒸肉是給你吃的,你沒有吃留下來的不算偷。不過下次不要放在兜裏了,會把衣服弄髒。”


    安安點點頭,萬分羞愧:“對不起,以後我不拿了。”


    虞婉未置可否,“你破壞了我們的莊稼,秉著公正的原則,確實要受一點點懲罰。”


    安安和蘭平都不安起來。


    蘭平道:“可以隻罰我一個嗎?安安那一份也算我的。”


    說著他主動伸出了手掌。


    虞婉有些哭笑不得,這些小朋友都很聽話呀。


    她打開柵欄門,進去將那幾根紅薯藤掐斷,在眾人不解的目光中交到了蘭平的手上,“這樣吧,我把這幾根不完美的紅薯藤給你們,你們拿迴去負責將他們養活,到時候我會來檢查的。”


    蘭平和安安有些不敢置信,不過蘭平還是很鄭重地點了點頭,“謝謝恩人姐姐,我一定會種好它們。那這個……我們還能拿迴去嗎?”


    蘭平看著手裏已經變形的粉蒸肉和粉蒸南瓜,有些不知所措。


    “當然可以,那是你們的那一份。”虞婉道。


    “謝謝恩人姐姐。”兩個小孩紅著臉低聲說。


    “好了,這件事就到這裏吧,大家該幹嘛幹嘛去。”虞婉道,想不到她還有做判官的一天。


    圍觀的大人們一開始是好奇過來看熱鬧,但看到最後卻有些心情複雜。


    大人們帶著農具相繼離開,“有文化果然不一樣,貴人太會教孩子了,難怪孩子們都那麽喜歡她,我們就隻知道打罵。”


    “所以多讀書還是有用處的。”劉堅也頗有感觸道。


    真相水落石出,原本該大快人心的西山溝小夥伴們現在卻都有些不得勁。


    季思彤說不清自己是什麽心情,有難過、有酸楚、有感動……這一路他們嚐遍世態炎涼人情冷暖,沒想卻在這裏得到了最公正最暖心的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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