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蘭大嬸聽她這麽說,這才沒有推卻。


    她看了看那占了她大半隻背簍的黃燦燦的大瓜,問道:“虞姑娘,這又是何物?”


    “這是南瓜,你把皮削去,裏麵的籽可以直接種,也可以曬幹當成瓜子吃。南瓜直接煮來吃蒸來吃或是放在米鍋裏,都可以,很容易煮得軟爛。”虞婉對她解釋道。


    蘭大嬸不知道這硬邦邦的東西味道怎麽樣,她也沒見過,但蘿卜肯定價格不菲,之前還是宮廷的貢品,隻有皇宮宴席上才能看見,而且他們還給了那麽多,蘭大嬸感覺自己受之有愧。


    “虞姑娘,這些東西太貴重了,這隻雞,我就不收你錢了……”


    “這些東西都是地裏長的,不值錢,給你你就拿著,比你養一隻雞容易很多。”養雞才是真正的不容易,雞的生長速度本來就緩慢,還需要每日喂養。


    不過這個時代的雞大部分都自己去找食吃,很少有人家能拿得出糧食喂雞,所以這些雞長得就更慢了。


    而虞婉給的這些蔬菜,需要耗費的精力遠沒有那麽多。


    蘭大嬸看著滿背簍的蔬菜,忍不住紅了眼眶。


    上次來城裏抓藥,其實她就該買糧食了,家裏的米壇子都見底了。


    但因為家裏還有個生病的安安,蘭大嬸又怕拿迴去的藥沒效,便沒敢花錢買米,怕用了就沒錢給安安看病。


    哪想這位虞姑娘給她一副五文錢的藥,安安就好轉了。


    而等她拿著剩下的錢來城中買米時,才發現城裏的糧價已經漲到七文錢一斤,隔一天又到了十五文,今日更是誇張,一斤米竟要二十多文。


    尋常人家哪裏拿得出那麽多錢去買糧?


    蘭大嬸一路都憂心忡忡,安安雖然好了,但他們一家已經吃不起飯了,昨天他們就吃了一頓野菜。


    看著這滿滿一背簍的蔬菜,裏麵還有清甜的蘿卜,這蘿卜完全可以代替糧食,讓他們一家人填飽肚子。


    “要是你們以後還想吃,可以來找我買,我給你們算便宜點……”虞婉正準備推銷她的蔬菜,發展潛在客戶,忽然就見蘭大嬸紅著眼眶,一時愣了愣,“你怎麽了?”


    “沒、沒什麽,風沙吹進眼睛裏了。”蘭大嬸抹了一把眼角,盡量平複自己的情緒。


    虞婉看著她袖口的補丁,大概知道她的難處,想了想便道:“要是你實在拿不出錢買,也可以用其他的東西跟我交換。”


    雖說她見不得這世間的苦難,但也不是普渡眾生的菩薩,她不希望自己想要幫助的人養成不勞而獲的習慣。不過就她目前所接觸的大部分人來看,都是善良淳樸知恩圖報的居多,也沒有辜負她釋放的善意。


    蘭大嬸苦笑道:“虞姑娘太看得起我了,大嬸家裏已經家徒四壁,實在沒什麽拿得出手的東西。”


    虞婉想了想,“要是你養了小雞,或是有雞蛋,也可以跟我換,一隻小雞換十斤南瓜,雞蛋則換三斤,但是都必須得新鮮,不能把放壞的給我。”


    他們每天幹的活那麽多,如果天天都隻吃稀粥和蔬菜,那也不是辦法,缺乏高蛋白質,大家的體質也會變差。尤其他們隊伍裏還有那麽多正在長個子的小孩,自己現在這具身體也還處在青春發育階段,她也還想再長一點點。


    畢竟每次跟雲輕站在一起,她都得仰起頭才能看得到雲輕的臉,這種身高落差實在讓她有點在意。


    不過她這具身體其實也不算矮,跟她上輩子中學時期差不多,大概一米六左右,她上輩子高二的時候又竄了一截,最後長到了167,這個身高不算特別高,但也不矮了,算是比較適中的身高,她也比較滿意。


    但現在,這具身體已經過了十六歲,身高卻並沒有竄多少,雖然跟當下大部分人比已經算偏高的,可虞婉還是希望自己能再長一點點,長得像上輩子一樣高。


    一旁的小男孩驚喜道:“恩人姐姐,真的嗎?我們可以用小雞跟你換這些蔬菜?”


    “真的,姐姐不騙小孩子。”虞婉笑著說。


    蘭大嬸聽到這話,卻道:“虞姑娘,你這樣用一隻小雞換十斤南瓜,太吃虧了。”


    “我有種蔬菜的特殊技巧,你不用擔心,我追求的是雙贏,不會讓自己吃虧。”虞婉道。


    南瓜本來就沉,十斤南瓜其實並沒有特別多。


    蘭大嬸這才道:“多謝虞姑娘,你真是個人美心善,我家確實有一隻母雞正在孵蛋,大概就在這幾天要孵出來了,一共有十多隻,不知具體能孵出多少。要是虞姑娘想多買些,我可以幫你問問。”


    其實虞婉並不想養太多的雞仔,家禽養著周圍環境就不可能好,雞屎肯定到處都是。


    她略微思索了下,道:“這樣吧,你先養一段時間,等它們大一些,我再來捉迴去。你們要是蔬菜吃完了,可以到西山溝來賒一些迴來,等小雞仔長到半個月大,我們再平賬。”


    正好趁著這個時間,她得找人做一隻柵欄,圈出一塊地來,這樣的話,就不會出現到處都是雞屎的情況。


    反正現在她的地比較多,將雞仔養在山坡上也行,以後還可以培養成走山雞。


    蘭大嬸聽後高興應下。


    和蘭大嬸約定好後,雲輕和虞婉便載著那隻小公雞離開了。


    虞婉心情有些複雜,這個世道對普通百姓來說果然太苦。


    馬車裏還剩了一隻南瓜和一把南瓜尖,虞婉準備找個地方把它們賣掉再迴去。


    路過城中的湯餅店時,虞婉聞著那香味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雲輕見狀道:“我們去吃一碗吧!我這裏還有些銀子,付得起一碗湯餅。”


    “好!”虞婉爽快答應。


    不過坐下後,虞婉想了想還是說:“要不我們就吃一碗吧!我還想買兩頭耕牛。”


    她的地那麽多,等開年她還想種水稻,沒有耕牛,地也沒法犁。


    雖說他們現在有菜充饑,但這些菜能不能轉換為錢,能轉換為多少,虞婉心中其實沒有數。


    雲輕點點頭,“可以。”


    兩人坐下後,便點了一碗湯餅。


    看著店家忙碌之際,虞婉忽然想起馬車裏還有一樣不錯的東西,便將馬車裏的南瓜尖拿出來,交給店家,“店家,你可不可以幫我洗一下,將這些菜葉子扔進湯餅裏嗎?我可以多給你兩文錢。”


    一碗湯餅可以多賺兩文,店家自是樂意,爽快就答應了。


    虞婉在一旁看著他們做湯餅,也覺得新奇,這古代的調料那麽少,店家的湯卻弄得很香。


    店家將那些南瓜尖扔進湯裏麵時,不禁問道:“姑娘,你這是什麽野菜,我怎麽從未見過?”


    虞婉道:“這是南瓜尖,是南瓜最嫩的藤蔓,用來做湯或是拌著吃都很不錯,你一會兒可以留兩根嚐一嚐。”


    店家純屬好奇,見她這麽說,便當真留了幾根起來。


    虞婉和雲輕分著吃了一碗湯餅,這店家的廚藝不錯,湯餅做得有滋有味,這湯應該是用骨頭熬製的,難怪聞著那麽香。


    二十文一碗,雖然貴了一些,但好歹味道不錯,也不算坑。


    店家也抱著好奇的心態嚐了一口燙熟的南瓜尖,他原以為這南瓜尖上都是紮人的絨毛,吃起來肯定不怎麽樣,沒想到煮熟後的南瓜尖一點都不紮人,味道甚至算得上美味,比當下很多蔬菜都好吃。


    如今物價飛漲,他店裏的生意也很難做了,今天都沒幾人來吃湯餅。但他也沒有辦法,現在糧價那麽貴,不僅米價飛漲,小麥也跟著飛升,他要按照以前的價,肯定是會虧本的。


    而雲川能吃的菜本來也不多,市場上能買到的也就蔥葵白菜等,大家都吃膩了。


    偏偏今年氣候不好,就連菜都不太種得起來,就算有,也都長得歪瓜裂棗。


    也不知這兩位年輕人是從哪裏來,這南瓜尖又嫩又好,簡直不像雲川能長得出來的。


    店家看著虞婉和雲輕吃得那麽香,便走過去道:“姑娘,你這南瓜尖哪裏來的?”


    虞婉見這店家上鉤了,便也耐心解釋:“這是我家自己種的。”


    店家又道:“那你還有嗎?”


    “有自然是有的。”


    “不知你這南瓜尖如何出售?”店家問。


    “八文一斤。”虞婉道。


    “你這也太貴了。”


    虞婉笑道:“我吃一碗湯餅也要二十文,八文一斤已經很便宜了。而且八文錢的南瓜尖可以盛兩大碗,但八文錢的麥可裝不了這麽多。”


    店家是生意人,當然懂,他想買南瓜尖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


    他剛才就看見了,如果一碗湯餅加一把南瓜尖,就可以讓半碗湯餅變成滿滿一大碗,這樣看著賣相就好多了,但其實他用的麥卻是一樣多的。


    這樣一來,他可以少用一些麥,就算賣便宜一點也有利可賺。


    “五文錢,我先每日定四斤,你看成不?”店家道。


    “你這砍得也太狠了,這個真不行,這南瓜尖比較難得,一斤的份量很多,我賣不出來,不過我有另一種好貨可以便宜賣你。”虞婉道。


    店家半信半疑,“什麽好貨?”


    “南瓜。”


    虞婉說著,去把車裏的南瓜搬了下來。


    店家見了這奇怪的黃燦燦的大瓜,伸手摸了幾下,還用鼻子嗅了嗅,“你這南瓜跟木頭一樣硬,能好到哪裏去?”


    “這你就不懂了,我現在做給你看。”


    虞婉給店家借了刀,將南瓜切成塊,去皮去瓤,又讓店家備上清水,準備上鍋蒸煮。


    街上行人見了這黃燦燦之物,都不知是何種東西,便紛紛駐足觀看。


    虞婉趁機道:“大家一會兒可以嚐嚐這新鮮的蒸南瓜,今日這南瓜就當我和店家邀請大家免費品嚐,大家要是覺得好吃,以後可以來照顧一下生意。”


    那店家大概就沒見過這麽社牛的女子,還拉上他說要請路人品嚐,他可沒有這麽答應過。


    但是聽她幫自己招攬生意,店家又很受用。


    現在物價飛漲,生意太難做了,要是這南瓜真能像她吹得又便宜又好吃,那說不準也是一個轉機。


    路人聽說有免費東西吃,便都紛紛圍過來看熱鬧,這冷清的街道上,湯餅鋪子迎來了前所未有的人氣,甚至還有人點了湯餅吃著等。


    店家見有了生意,也高興起來,開始忙著招唿客人。


    至於那蒸南瓜,就交給那能說會道的女子好了。


    當然,店家也很好奇這南瓜究竟是何味道,才由著她在自己店裏折騰。


    店家的火候旺,倒也沒過多久,南瓜就蒸熟了。


    虞婉端出來讓大家品嚐。


    還有人不肯相信,“這是不要錢的嗎?”


    虞婉:“是的,不要錢,但是每人隻能嚐一塊。”


    雖然隻能嚐一塊,但因為是免費,爭先恐後來嚐的人可不少。


    靈泉灌溉出來的南瓜香軟甜糯,分外好吃。


    當下便有人想買,“姑娘,你這南瓜多少錢一斤,我要買!”


    “我要五斤!”


    “我也要,我也要!”


    “……”


    還在做湯餅的店家看到這陣仗,趕緊把手上的活交給夥計,然後自己衝上前道:“虞姑娘這南瓜我已經包了,你們可別後來居上。還有沒有,我還沒嚐到呢!”


    “你來遲了,已經沒有了。”


    虞婉本來就隻蒸了一盤,總共也沒多少,那麽多等著免費品嚐的人,哪裏還能有剩?


    “好了好了,不買的可以散了,我和虞姑娘還有話說。虞姑娘,這裏麵請。”店家是個聰明人,他雖然沒嚐到南瓜的味道,但是根據剛才品嚐過的人的反應,便足以說明這南瓜不難吃,甚至超乎人們的預期,不然不會那麽誇張。


    再加上先前虞婉就給他說過,這南瓜比南瓜尖便宜,那成本問題就不用擔心了。


    虞婉倒也沒擺架子,跟著店家一起去了,而雲輕則在外麵侯著,主要是得看著馬車。


    店家將虞婉帶到客堂裏,便著急問道:“虞姑娘,你就給個準信,說說這南瓜怎麽賣吧!你有多少,我都買。”


    這兵荒馬亂的年代,糧食作物就是最大的寶藏,米、麥太貴,他買不起,那這南瓜囤一些總沒錯,冬天還有那麽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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