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歡前腳走,後腳田氏就白了一眼李氏。


    倒不是嫌棄這個兒媳婦,就是覺得她目光短淺,又喜歡做一些讓人瞧不上的事情。


    這一點,老二媳婦比她強多了。


    本分做事,沒那麽多心眼。


    “老大媳婦,清歡做事有自己的章程,以後別隨便給她出主意,她若需要你們幫忙,自然會跟你們開口,明白嗎?”


    “知道了。”


    經沈清歡一點撥,李氏心裏也後悔了。


    村裏人知根知底又怎麽樣,能比酒樓的生意和名聲重要?


    ……


    沈清歡離開涼亭後就找到沈蒼,兄妹二人來到屋簷下,沈蒼將掛在廊下的一個籃子取下來遞給她。


    “已經按照你先前的吩咐,將那些硝石塊都磨成了粉末,你看看夠不夠細,不夠的話我再磨。”


    沈清歡看了眼,籃子裏的白色粉末比脂粉還要細膩些,“不用了,二哥,已經夠細膩了,水缸和木桶準備好了嗎?”


    “好了,已經放在西屋的牆角,那邊鮮少有陽光照。”


    硝石製冰除了時間長,對周圍環境溫度也有所要求,若是在太陽底下製冰,恐怕十天半個月也不成。


    “我特意去山腳下挑的山泉水,可涼了。”


    沈蒼看著沈清歡手裏的硝土,忍不住心裏的疑惑,問道:“妹,這硝土真的能製冰嗎?”


    “試試就知道了。”沈清歡也沒太大把握。


    畢竟這法子她也是在書上和視頻上看過,具體能不能成功,就看老天爺給不給麵子了。


    兄妹二人來到西屋牆角,沈蒼不等沈清歡動手,就先一步問道:“你來說,我來做。”


    “好!”


    沈清歡看著一大桶井水,心裏就打了退堂鼓。


    那麽一個大桶,可不是她能拎得起來的。


    在沈清歡的吩咐下,沈蒼將一大桶水全部倒入水缸中,然後將所有的硝石都倒下去。


    “二哥,現在可以把小桶中的水放入水缸中,蓋上蓋子,我們明天早上來看就行了。”硝石溶解時會吸收大量的熱量,能夠降低周圍的溫度,這個時間很長,沒必要等在這裏。


    沈蒼不知道這是什麽原因,可妹妹說什麽他就是什麽,於是蓋著蓋子跟著她一起離開。


    晚上吃完飯,胡老頭攙著胡子陽來了。


    望著涼亭裏整整兩筐參見,胡子陽看向沈清歡詢問:“可是已經擇繭了?”


    “擇繭?”沈清歡不懂這些,“擇繭做什麽?我們隻是將蠶繭上的浮毛扒了去,不知擇繭的作用是什麽?”


    胡子陽一瘸一拐走到蠶繭旁,拿出一個染著糞尿的蠶繭麵向眾人說道:“優質的獨繭才用來繅絲織布,這種黃斑繭絲線易斷,雙宮繭是兩條蠶共同結的繭絲線較粗,都不合適繅絲。


    擇繭還有一個目的是為了從優質的獨繭中選種,選好大概十日左右就會破繭,羽化後交尾產下的卵可以再次崔種。”


    聽完胡子陽的解釋,田氏等人紛紛搖頭。


    田氏隻知道繅絲前要將浮毛都弄掉方便抽絲,擇繭還是第一次聽說。


    “子陽叔,擇繭的事就麻煩你了。”


    術業有專攻,沈清歡不覺得自己和田氏她們能做好擇繭這種事。


    胡子陽拍了拍胸口,“放心,今天晚上我就幫你把這些繭擇完。”


    “你的傷還沒好,還需要休息,明天早些來就成了。”田氏一聽,可不同意,一臉唏噓道:“好在你來告訴我們這些,不然這些都要被我給煮了。”


    為了不耽擱明天的事,田氏發話讓家裏的男人收拾碗筷,她帶著兩個兒媳婦跟著胡子陽學擇繭。


    沈莊和胡老頭搬著小板凳坐在屋簷下,看著燭火通明的小院,一個心底滿足,一個滿臉羨慕。


    “沈老哥,你們家以後不得了啊,我們家子陽以後就承蒙照顧了。”


    人丁興旺,婆媳和睦,妯娌互敬,兄友弟恭……


    沈莊心裏得意的很,麵上卻絲毫不顯,甚是客氣說道:“瞧你這話說的,子陽是個有本事的,走到哪都有口飯吃。”


    提起兒子,胡老頭眉眼都染著笑。


    “對了,小玥好像快要及笄了,她的親事你和老嫂子可有相看的人家?”


    女兒的事,沈莊倒是日日都放在心上,不過家裏這段時日大家都在忙,而且他們這些農戶也不興及笄禮那一套,因此也就沒有問過田氏。


    但女兒的婚事,倒是可以安排。


    “沒呢,老弟可是有合適的人,我同我家老婆子說說,可以先相看。”


    “沒有,我就隨口也一問,小玥能幹又漂亮,將來想要為她說媒的定然要踏破你家門檻。”


    胡老頭倒是想說自家兒子,不過兩家的差距日漸明了,這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


    沈莊看了眼胡老頭,總覺得他好像有話沒說完。


    不過,他也沒打算多問。


    擇繭擇到大半夜,第二天一早胡子陽就拄著拐一個人來了。


    沈玥正在廚房準備早飯,見他走進院子,連忙過去攙扶他:“你怎麽這麽早就來了?我娘昨晚不是讓你多休息?”


    “醒了就睡不著了,想著過來把剩下的繭擇完。”


    沈玥點了點頭,於是扶著他去了涼亭,“用過早飯沒?我做了些蔥花餅,給你送來可以嗎?”


    “不用,我在家吃過了,你忙吧,不用管管我。”


    “真的?”沈玥盯著他,語氣帶著懷疑:“沒有騙我?不是跟我講客氣?”


    驟然被一個姑娘家盯著瞧,胡子陽頓覺不好意思,臉上湧上一陣熱氣,忙點頭:“不是跟你客氣,真吃過了,不信待會兒我爹來你問。”


    “自然是要問的。”沈玥輕哼一聲。


    胡子陽無奈輕笑,佯裝專心擇繭。


    沈玥見他並未露出慌亂,便知道他所言不假,也不再多言,轉身去了廚房,忙自己的事。


    昨日,她已經和何大慶約好,今日便要定下酒樓的菜牌。


    除了小龍蝦和何大慶的烤鴨以外,還得準備一些拿手菜和特色菜,這不天剛亮,二哥就帶著老二和老三去鎮上,按著菜單采買食材。


    沈清歡一大早醒來就記掛西屋,正打算去看看,剛出竹樓就瞧見小姑和胡子陽在涼亭說話。


    不過,她也沒多想,就去了西屋牆角。


    過去的時候,沈素已經在了,於是便問道:“大哥,裏麵的水可結冰了?”


    “不知道,我打算等你來看。”沈素搖頭。


    沈清歡這才注意到水缸上的蓋子還在,於是走過去揭開蓋子,一股清涼瞬間撲麵而來。


    兄妹二人對視一眼,眼底染著興奮和驚喜。


    “莫不是成了?”


    “拎出來看看就知道了。”


    沈素二話不說將水缸中的木桶拎出來,震驚的看著沈清歡說道:“成了,成了,真的成了。”


    早在涼氣撲麵的時候,沈清歡就猜到大抵是成了。


    “大哥,得空多試幾迴,以後有大用處。”


    “好!”沈素如今幹勁十足,也不問是啥用處,直愣愣點頭應下來。


    兄妹二人的舉動引來了家裏其他人的注意,不多片刻,大家都來到西屋這邊,看向樂的合不攏嘴的沈素。


    “老大,你笑什麽?”田氏沉著臉。


    沈素作為家中老大,她對他一貫甚是嚴格,讓他給手底下的弟妹做表率。


    沈莊和沈穀正要去地裏,聽見笑聲連鋤頭都沒放下就跑來了,兩人喘著粗氣,沒好氣瞪著老大。


    “你兒子和媳婦兒還在睡,也不怕把他們吵醒了。我孫兒要是哭鬧,看我不收拾你。”沈穀也是一臉怒容。


    “奶,爹,你們看這桶裏是什麽?”沈素將木桶拎到田氏麵前。


    “能有什麽?”田氏橫了一眼沈素,眼睛卻經不住好奇往桶裏瞟。


    這一撇,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


    “冰?這桶裏怎麽會有冰?”她驚詫的看著沈素和沈清歡,似是難以置信的伸手摸了一把,瞬間涼到心裏去了。


    “你們昨天搗鼓的就是這個?”


    沈清歡笑著點頭:“前幾日,我不是熬了一鍋水,當時您還問我用來做什麽的,這不,這些冰就是那一鍋水製成的,就是過程有些麻煩,我就不細說了。”


    田氏等人聽得一頭霧水,但也知道冰是稀罕物,不能隨便透露製作方法。


    “別細說,免得你爺喝高了,不小心說漏了嘴,讓旁人學了去。”


    一旁的沈莊看向自家老婆子……


    他的嘴有那麽不嚴實?


    “歡丫頭,你可是想製冰賺錢?”沈穀以前跟著大戶人家幹過活,知道冰在天熱的時候都是可遇不可求,有銀子也未必買得到的東西。


    現下,自家侄女捏著製冰的法子,就等於手裏攥著金山銀山。


    沈清歡搖了搖頭,暫時沒有這個打算。


    “我讓李家舅舅在酒樓後院挖了個地窖,打算儲存冰塊做冰窖,至於用處以後你們就知道了。”


    ……


    日頭稍上的時候,一群婦人來到院門口,其中一個伸長脖子在院子裏掃了一圈,才怯生生問道:“請問這裏是沈家嗎?我們是來繅絲的繅絲娘。”


    李氏從北屋出來,看見院門口的婦人,當即笑意盈盈上前。


    “錢妹子,你們可算來了,蠶繭已經煮好,就等著你們開始呢。”說話間,李氏打開院門,目光掃過外頭的婦人,領著她們進來。


    “你們先等一下,我去請我家老太太出來。”


    西屋牆角,李氏看著田氏說道:“娘,那些繅絲娘來了,接下來該怎麽做?”


    “你們倆跟著我來。”田氏微微昂著頭,目光瞥過李氏和康氏,瞬間從震驚變成極有威嚴的老太太。


    “是!”


    李氏和康氏麻溜跟上。


    這還是田氏第一次在大家麵前端著,一時間眾人有些不太習慣。


    “爺,我有點事想跟您說。”沈清歡率先迴過神,衝著沈莊說道。


    沈莊把鋤頭遞給沈穀,“去田裏看看,迴來的時候去新房那邊盯著些,老二他們去鎮上采買,這會兒那邊沒人盯著。”


    自從上迴的事情後,每天新房那邊都要有人盯著。


    等李大帶著工匠來了之後,也就不用擔心了。


    沈莊和沈清歡迴到堂屋,五月中的天氣已經有了些悶熱,還好屋裏涼快。


    “歡丫頭,你有啥事?”


    沈清歡倒了杯茶遞給沈莊,隨後才坐在他旁邊說道:“爺,後山桑樹林那塊地咱們家已經買下來沒?”


    “買了,地契給你奶收著了,你要地契做什麽嗎?我讓你奶給你送過去?”


    “不用給我。”沈清歡摁下起身的沈莊。


    地買下來就好,日後就沒有麻煩了。


    “那你問那塊地做什麽?”沈莊一臉狐疑。


    “前兩日我去後山桑樹林轉了一圈,發現樹上的桑果已經熟了,我想把那些桑果摘下來。”


    “你這是嘴饞了,我讓你大伯去摘些迴來給你解饞。”沈莊說著便抬起頭,一雙眼睛在院子裏飄來飄去。


    “大伯去田裏了,您別麻煩他了。”沈清歡連忙攔下。


    “我不是嘴饞,那些桑果都是好東西,可以用來泡桑葚酒,還可以曬幹和梅子一起煮茶,冰鎮後酸酸甜甜,最合適夏天喝,還可以熬成果醬,用來做點心。”


    沈莊:“還能有這麽多用處?”


    “何止這些,桑果具有補益肝腎,息風滋液的功效。”還能降血糖,降血脂,抗疲勞,抗癌……等等功效。


    “我想著與其掉在地上浪費,不如都摘下來,做成各種吃食,放在咱們酒樓賣多好。”


    沈莊想了想,覺得孫女的話在理。


    隻是那麽大一片桑樹林,桑果可不是一星半點,想這兩日摘完可不是個簡單的事。


    “就算咱們家所有人都出動,恐怕也摘不完後山的桑果。”


    沈清歡挽著沈莊的手,笑盈盈說道:“所以我才想請您去村長家走一趟,請村長出麵請咱們村裏的人幫著采摘桑果,咱們按三文錢一斤收。”


    “好,我這就去。”


    “不著急。”沈清歡話還沒說完,“桑葚采摘也是有條件的,爛果或者沒有熟的不能要,避免壓傷損壞,隻能用平日裏裝菜的竹籃子裝。


    天透亮後才能上山,日落前才能下山。另外如果發生爭搶這種事,第二天兩家人都不用來了,最後一點,也是最重要的,寧可不摘桑果,也不能折斷桑枝,不然後期養蠶桑葉怕供應不上。”


    “好,我去村長家走一趟,你就留家裏等消息。”沈莊再次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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