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雙眼睛齊齊落在進門的夏眠和夏瀾身上。


    沒有打招唿寒暄的意思。


    夏瀾拉著夏眠的胳膊就準備上樓。


    “站住。”夏臨安繃著麵厲嗬。


    腳步停下,夏眠的目光掃過客廳中幾人的麵部。


    夏霆麵上沒什麽表情,目光很平穩的看著他們。


    夏衍抱臂垂著頭,目光焦點在地麵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夏臨安的聲音似乎吸引了他的注意,他下意識抬頭,也看向了他們,卻在和夏眠目光相接的時候偏了頭。


    但是一秒鍾就又轉了迴來。


    至於夏潮,他正扯著嘴角,露出一抹情緒不敏感如夏眠也能夠感知到的惡意。


    相比較而言夏潮情緒更加赤裸裸,當然,在夏眠看來站在他對麵的四個人並沒有什麽差別。


    硬要分出個級別,夏眠隻能將對麵四個人都分到——垃圾情緒待屏蔽的狀態。


    夏眠的視線從幾人麵部掃過也不過是一瞬間,夏臨安繼續張口,冷冷嗤笑。


    他先是看了夏眠一眼,嘴唇動了動,似乎是沒有找到什麽好的突破口,也或許是有什麽忌憚,目光又轉向夏瀾。


    “我好吃好喝養你這麽大,就是養出來了一頭白眼狼,你還去監督機構舉報我?”夏臨安語氣不像是疑問更像是質問,因為下一句就是他早已得出的論斷,“狼心狗肺的東西。”


    “當年還不如不生你。”


    對於這個拴不住、看不見,不知道什麽時候就繞過他的眼皮子成長到能夠咬他一口的第三個孩子,夏臨安很不滿。


    但他最不滿的原因是,夏瀾竟然敢公然站在與他相對的立場上挑釁他做為父親的權威,簡直就像是把他的臉麵摔在地上。


    外人知道他被兒子舉報了,會不會背地裏笑話死他。


    一想到那個場麵夏臨安就臉皮發緊。


    夏瀾已經懶得陪他玩那個過家家似的遊戲,人最可悲的是看不清自己幾斤幾兩,還固守著那份自己為是的尊嚴妄圖讓自己的權威淩駕於幾個孩子之上。


    夏瀾懶洋洋道,“嗯,我也那麽期盼呢。”


    “夏臨安先生當年為什麽沒出生就把我摔死?”


    “不敢那樣做吧,哦,忘記了,那時候我母親醒著,您需要偽裝是吧。”


    “就你……”


    夏瀾笑了聲,“你敢動我,母親弄不死你。”


    夏臨安似乎氣急攻心,胸膛劇烈的顫動兩下,麵皮都發青。


    球球在一邊呐喊助威,“哦耶,舅舅好帥氣!鼓掌!”


    聽到球球的話,它口袋裏縮小了很多的暴君也輕撲著尾巴,似乎在應和球球鼓掌的頻率。


    他們都注意到了球球這個像是人類又不是人類的小東西,並且猜測到了這是夏眠的幻想種,不過夏眠不會介紹給他們知道,他們也隻在心裏想了想,這就是寄托星際人希望的小家夥,看起來很軟糯好捏,沒太大的自保能力。


    現在聽見小孩子的聲音,也並沒有給出什麽反應,或者說……是不敢……萬一做了什麽傷害到這小東西,外麵的人就能一人一口把他們活撕了。


    夏潮抬頭,陰鬱的目光朝著夏眠肩膀上的球球看了眼。


    球球也盯過去。


    它看了兩眼夏潮,金色的頭發蓬鬆晃動,露出了天使一樣的笑容。


    夏臨安遲疑了一下選擇忽略球球,他被夏瀾的話弄得儀態盡失。


    他追加言語,“你……你……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我養你那麽大,白養你了。”隻是這攻擊顯得蒼白無力。


    夏瀾抿唇,眼底閃過一絲不耐煩。


    夏眠突然開口,他輕聲道,“你要多少星幣。”


    “我給你。”


    屋裏的人都愣了愣。


    夏臨安,“什麽?”


    夏眠接著道,“你在十年間轉給夏瀾的星幣為501個,為他添加衣物0件,為他親手做飯0次,不僅僅如此,他的一日三餐也並不規律,夏瀾有胃病史,關於他的學習,你沒有過問過一次。”


    “在這十年間,你因為醉酒迴家,看到夏瀾無緣由動手打過他兩次,因為他逃課,動手打過他三次,卻並不知道他逃課是為了兼職掙餐費。至於剩下的訓斥,數不勝數。”


    “根據數據記錄,夏瀾這些年支撐生活的星幣來源多為幼時壓歲錢,以及……”


    夏眠頓了頓,接著道,“夏眠走時留下的和夏瀾一起存的旅遊基金。”


    這些數據都是真實的,從夏臨安手環裏麵調取,自從……夏眠和陸燼精神海深交流的越來越深入之後,他就能夠讓暴君幫助他做一些事情了。


    但請暴君幫忙其實還是第一次。


    一切數據,在暴君眼前都無所遁形。


    夏瀾抿唇看了身旁的弟弟一眼。


    夏臨安愣住,他神色冷凝,又黑又紅,但迴憶半天也想不到什麽話反駁。


    “我和夏瀾說話,關你什麽事,別以為你住進家裏就能怎麽樣了,不要蹬鼻子上臉。”


    夏眠摸了摸口袋,剛好裏麵有個麵額為五百星幣的錢,他用到紙質的時候還真不多,這個還是很久之前偶然剩下的。


    不得不說是天意。


    他從口袋裏拿出來,按照夏眠以往的性格會和和氣氣的放在桌麵上。


    但今天不。


    他揚手,球球輕輕一吹,輕飄飄的紙幣就順著飄到了夏臨安麵前,接著啪唧一下蓋在了他的臉上。


    力道不算大,隻輕輕一聲,卻像是狠狠的扇在了夏臨安臉上,讓他的麵皮火辣辣的,劇痛無比。


    夏臨安的牙齒在發抖。


    夏眠,“可以了嗎?”


    想了想他恍然,又掏了掏小包包,從角落裏麵捏出來了一枚價值1的星幣,圓圓的,放在手裏略重。


    夏眠看了看蓋著夏臨安半個鞋麵的紙幣,想了想,伸手一丟,那枚硬幣劃出一個拋物線,直接掉落在紙幣的上麵。


    看起來像是很有禮貌的疊放在一起。


    夏眠又問,“可以了嗎?”


    夏臨安牙齒咬的咯咯作響,那些錢能夠接觸到他的鞋,他隻覺得從腳上傳導過來的滔天怒意讓人失去理智。


    夏臨安往夏眠的方向走了兩步。


    他似乎是想揚手……


    房間裏麵幾個人的目光都緊緊的盯著他。


    球球的眼瞳變成豎瞳,它口袋裏的暴君也繃直了尾巴,目光是無機質的冰冷,夏瀾也皺起眉。


    最終夏臨安走了兩步沒有再上前,他咬著牙,連說了兩三個,“好……”看起來是忍無可忍又有所顧忌的樣子,赤紅著眼眶看了眼夏眠和夏瀾就轉身上樓了。


    樓梯被他踩的砰砰響。


    地上的紙幣也被他踩過,有一道髒汙的印痕,躺在地上顯得可憐兮兮的。


    夏眠抿唇,跟星幣道歉。


    他和夏瀾沒有和客廳中的幾個人再做不必要的寒暄,也拎著箱子上樓了。


    紙幣上最終又留下了更多髒汙的腳印。


    客廳中又恢複靜默。


    沒有爆發出夏潮想看到的場麵他很失望,多日來在夏霆身邊使他忘記了偽裝,“哧,神氣什麽呀。”


    “爸怎麽不打死他們。”


    “要是我……”


    他身邊是夏衍。


    他蹙眉,看了眼夏潮,過了兩秒又覺得夏潮這是因為父親被氣到,他替父親生氣才這樣說的。不過看著夏潮的側臉終究心裏還是有一點怪異。


    他也覺得夏眠做的有點過了,把五百零一星幣扔到人腳下什麽的……


    但是夏瀾……真的,父親從來,哦不,是這麽多年隻給過那點撫養費嗎?那夏瀾是怎麽生活的,他好像一直認為這個性格倔強的弟弟過的很瀟灑自在,從來沒有關心過這種事……


    而一邊的夏霆看了看地上的星幣,眸色很淡。


    -


    樓上,夏眠跟著夏瀾到了房間門口,他們的房間在最西邊,而最東邊據說是夏潮的房間。


    兩個哥哥的房間在一樓。


    三樓一整層都是夏臨安的地盤,平時沒人上去打擾他。


    夏眠和夏瀾將行李拿進屋。


    夏眠的四個行李箱已經被機器人拿進來了。


    得先整理整理。


    夏瀾倚靠著門背看著他,“眠眠……那些事你都是怎麽知道的?”


    他從來沒有在弟弟麵前訴過苦,或者說他也並不覺得很苦,假如夏臨安給予了他很多物質又是這樣的一個人那才真的令他痛苦折磨,這樣幹幹淨淨的反而很好。


    夏眠眨眨眼,“是暴君告訴我的。”


    聽到了自己的名字,暴君從球球的口袋裏冒頭,甩了甩尾巴。


    “這是陸燼幻想種能力的一部分。”提到陸燼,夏眠的臉上不自覺地泛起一點笑,“哥哥,你介意我知道嗎?”


    夏瀾不太想弟弟知道他的狼狽,但他說,“……嗯,沒事。”


    “但以後不要做那麽危險的事了,你故意激怒他萬一我沒來得及攔,他真的打到你怎麽辦?”夏瀾看出來了夏眠舉動的原因。


    夏眠搖搖頭,“不會的。”


    他很遺憾,“他沒有收那些錢。”


    已經看過了一些法律的夏眠心裏是有小主意的,“他收下錢就等於沒有對你進行撫養的義務,我們可以去起訴他,”夏眠想了想,“就說他虐待兒童!”


    夏瀾失笑,揉了揉夏眠的腦袋,”算了,這些事懶得跟他掰扯,就橋歸橋路歸路吧,當陌生人挺好的。”


    “省的最後,別再判決他補償我撫養費,我還要給他養老。”


    “表麵上過得去就行了,我們的主要目的是媽媽。”


    “不過對於媽媽他看的很嚴實,我們要打算一下怎麽進行這件事。”


    夏眠覺得他哥說的有道理,關於媽媽他說,“我有點想法。”


    “要不要隱晦的詢問一下夏臨安是否願意我給媽媽進行治療呢。”


    夏瀾頓了頓,幾乎一瞬間就明白了,“你想試探夏臨安對於媽媽可能好起來的態度?”


    夏眠點頭。他知道人類是很複雜的。


    現在看起來夏臨安全心全意為媽媽付出良多,但並不等於他一定希望媽媽醒來。


    需要判斷一下夏臨安在這件事情裏麵起到的阻礙程度,和他們對於夏臨安的防備程度。


    夏瀾蹙著眉,手指捏緊了,如果夏臨安不願意媽媽醒來……


    他從來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因為夏臨安表現得很深情,他認為他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但一直覺得他做為丈夫挺好的。


    這也是他隻當夏臨安是陌生人,而不是憎恨他的原因。


    夏眠的話是他從沒有想過的。


    但……也許不。


    他的潛意識裏麵也察覺到了什麽,否則他為什麽選擇以強硬的方式進入夏家,而不是直接告知夏臨安眠眠來是對母親進行救治……


    “你說的有道理。”夏瀾道,“這件事是得從長計議。”


    夏眠點頭,但他也說,“事不宜遲,我們今晚就悄悄去看看媽媽精神海的狀況吧。”


    對夏臨安的判斷重要但也不是非常重要,不管他怎麽想,都先以最大的惡意揣測他,治療也要瞞著他秘密進行。


    事不宜遲是夏眠看電視學的詞語。


    夏瀾點頭,沒有察覺到弟弟想要表揚的心理,“那你先收拾,我……”


    話音還沒落,窗戶外麵傳來了輕輕的敲擊聲。


    夏眠抬頭去看,“啊,是風嗎?”


    敲擊音又響了兩聲,夏眠眼睛亮了亮,“好像是陸燼來了。現在還沒有到晚上他下班的時間啊。”


    “還有好一會呢。”


    夏眠走過去,看起來像是要拉開窗簾打開窗戶。


    夏瀾的手環滴滴響,他嘴裏說著,“啊……既然他來了那哥就先走……”一邊低頭查看。


    看清楚的瞬間,夏瀾:!!!


    他頓時一個箭步就要竄過去,但已經來不及。


    夏眠刷拉一下拉開了窗簾,和窗外的人大眼瞪小眼。


    夏眠看看窗外,又看了看身後神色緊張的哥哥,又看了看窗外。


    夏瀾扶額。


    “哥哥,你緊張什麽,你都那麽大了,談戀愛我不會反對的。”


    雖然人選有些意外。


    球球在一邊笑,“哈哈哈,舅舅的臉和耳朵好紅啊!”


    外麵窗戶上扒著的人和夏眠大眼瞪小眼,看到夏眠身後火冒三丈的夏瀾勾唇一笑。


    傍晚,陸燼下班迴家。


    窗戶大開著,隻拉上了窗簾,雖然是第一次這麽做,不過陸燼的姿態還算從容。


    他跳進窗戶後,拉開窗簾,對上了齊齊看著他的……四雙眼睛。


    球球、眠眠、這個時間點還在眠眠房間的大舅哥,以及……


    陸燼:?


    “陸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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