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不住安母的熱情,顧流兮硬是吃撐了午飯,帶著沉甸甸的愛意離去


    “過幾日的宴會我也去,不要怕”


    安知夏握住顧流兮的手,輕柔說道


    “我不怕,以前不怕,現今有你們我更不怕”


    安知夏迴過神接過丫鬟新換的湯婆子,塞到顧流兮的手中,直達心底的暖意傳遍四肢


    “不許再不和我聯係了,日後我時常去瞧你,多吃些!我娘還給你裝了些上好的靈芝人參,茯苓你迴去給你家小姐入藥或者熬湯,你的身子定要好好調理”


    “奴婢知道了”


    “安姐姐放心吧!我這麽好的安姐姐日後也不知尋個什麽樣的夫家才能配上,若是舅舅還在定會鋪滿金銀,跑遍滿城為姐姐擇婿”


    安知夏斂下眼底的落寞,強裝歡笑勾了勾她的鼻尖


    “與其操心我,不如好好想想自己,那蘇木待會我就讓我娘去好好問問,你真是膽子越來越大了,還敢為自己找夫婿”


    “嘿嘿,有安伯母為我操心,那我可放心至極”


    “行了,快走吧!外麵風涼,披風都裹好了”


    “那我走了”


    等馬車走遠,安知夏還在遙遙相望,直到身旁丫鬟提醒才收迴目光


    “我聽說明日池婉要在忘川樓作畫?”


    “是,之前還給小姐送過拜帖,不過小姐當時便迴絕了”


    “告訴她,我去!順便將我娘新做的那件赤金琉璃裙找出來,我明日穿”


    “是”


    池婉敢為難流兮,那就別怪她安知夏去下她的麵子!


    原本寬敞的馬車硬是被安家塞得滿滿的,若是再來一點估計三七就要出去跟馬夫同坐了


    “我瞧,安家還是從前那個安家。想當初安姑娘和小姐最是要好,日日膩在一起”


    “也就是安姑娘那麽恬靜的性子,才能容忍小姐一次次犯錯!不知替小姐遮掩了多少迴,不過次次都是少爺挨揍”


    提起以前的事,馬車內倒是多了不少歡聲笑語,顧流兮隻是翹著嘴角聽,也不出聲。


    這麽好的安家她更加不舍得拖累了,安伯父當年從戰場迴來已是九死一生,腿上更是落下了傷,這些他們從未在她跟前提起


    至於安姐姐··········顧流兮隻覺可惜,幼時不懂情動樣,可她早已不是幼時了


    馬車猛然顛簸,三七將二人抓牢,等車停才掀開車簾小心窺探


    “怎麽迴事?”


    “是有人突然出來攔車”


    三七望向馬車下麵,一十四五的少女身穿一身粗布黑衣,木枝修剪成的發簪簡單挽了個發髻,消瘦的臉龐上還有未擦淨的煙灰,顯得眼睛格外的大而明亮


    “你為何要攔我們的馬車?”


    “我要找顧流兮,有人讓我帶信給她”


    三七縮迴車內“小姐,是個小姑娘,說有人讓她帶信給你”


    “下去看看”


    顧流兮一出現就感覺小姑娘的目光充滿打量將自己從頭審視到腳


    “就是你要找我?”


    “沒錯!我叫沈流意,天機閣給你的信”


    小姑娘手指粗糙想必是常年都要做活,見顧流兮不接反倒一直瞧她的手,硬塞到懷裏


    “沒見過?”


    顧流兮伸出手,她雖是大家閨秀的名頭,但幼時練槍手上有繭,後來學著自力更生做些力所能及之事,所以手部並沒有其他閨秀細膩白皙


    “一樣的”


    倒是有些意思,沈流意對顧流兮的第一麵印象還不錯


    “我叫沈流意,記住我的名字,日後我們一定還會再見”


    “好”


    得到答案,沈流意便小跑進人群中,不一會就沒了蹤跡


    顧流兮捏著信紙,指間微微顫栗,害怕是個好消息也害怕是個壞消息。


    迴到馬車上,見茯苓總是走神,少見的反常


    “怎麽了,可是那個沈流意有不妥?”


    “啊?不是,奴婢隻是覺得驚奇。若是沒記錯,沈流意是醫正沈嘉豪獨女”


    三七瞪大了眼睛“你記錯了吧,她那副打扮哪像醫正之女啊”


    見小姐也不相信,茯苓也有些自我懷疑了


    “可也不能那麽剛巧就同名同姓吧!”


    “可還了解些別的?”


    “額,京中人傳沈流意雖為獨女但卻並不受寵,究其緣由是上一輩之事了。好像沈流意的爹娘並非真心相愛,沈嘉豪早已心有所屬,具體緣由奴婢也不知,不過後來兩人成親生子,對於沈流意並不關心


    京中的世家女也瞧不起她,重要宴會從未讓她出席”


    三七嘴裏嘎嘣嘎嘣嚼著糖塊“那還真是可憐啊!若是真的也就難怪她穿的那麽破爛了”


    “不過這沈流意也是個強的,聽人說她的名聲不落於許侯爺。因她力氣大,脾氣倔,有人罵她她便立馬打迴去,是京中人見人嫌卻也遭人怕的人物”


    “有脾氣,我喜歡”


    顧流兮第一次對一個隻見過一麵之人表示出喜歡,她想若是日後有機會定要與人結交,安妥了心神才將信封拆開


    隻有寥寥幾字,但能看出定是苦練數年


    “速來,有消息”


    有消息,有消息!這三個字就是她等了多年的一句話


    “小姐,是少爺有消息了”


    “天機閣果然厲害啊!車夫去天機閣,快,去天機閣”


    車夫立馬改變方向


    顧流兮感覺還像是做夢一樣“茯苓,三七。你們再幫我看看這信上說的是什麽!”


    一見小姐這模樣就知道是高興傻了


    “小姐,少爺有消息了”


    “對,少爺一定馬上就能迴來了,咱們去接少爺迴家”


    顧流兮也感覺自己是高興傻了,拿著信紙口中喃喃“對,接舅舅迴家,可我很多事情還未做完,顧家大宅還沒要迴來,舅舅看見會不會傷心”


    “不會的,少爺最疼你的。少爺迴來了證明咱們顧家是無辜的,屆時一定會將顧府大門重新打開的”


    “對啊!到時候咱們就跟著少爺迴顧家去,不在孟家受這鳥氣”


    幾人勾勒的美好藍圖,在被孫掌事拿出的一件血衣時終結


    衣服還未放下,顧流兮就衝了上去,將衣服拿在手上,試圖控製眼中的淚水決堤


    “怎麽會,怎麽會!舅舅,我舅舅呢?”


    孫掌事退後一步將了解到的信息講與顧流兮聽


    “自從接了姑娘的單子,我們天機閣所有能人異士在顧亭彥消失範圍內擴大十公裏搜尋,終於在一處山穀找到這件血衣,隻是曆經數年衣服不堪完整,我們懷疑顧亭彥是被野狼襲擊,至於屍骨恐怕是尋不見了”


    屍骨?什麽屍骨?誰的屍骨?顧流兮仿佛被拋進無邊冰冷的深海,渾身的血液都在凝固,耳畔聽不見一點聲音,眼前是茯苓三七通紅的眼眶


    她努力穩住癱軟的身子,用手撐住桌沿


    三七茯苓圍到身前,一言一語的關切,她知道自己需要清醒,哪怕是直麵痛苦的清醒,她咬緊舌尖,直到品嚐出蔓延在口腔裏的銅鏽味道


    如同一個溺水的人大口唿吸,忽視疼到麻木的心髒


    “孫掌事!我要的,是生要見人,死 要 見 屍”


    “小姐這就是在為難我們了,說句不中聽的被狼吞進肚子了,消化了幾年,我們上哪能去給你拚湊出完整的屍身來”


    “你怎麽說話呢!”


    “我家少爺不可能死”


    見兩個丫鬟情緒激動,尤其是那個小的,活像要揮著拳頭上來揍他一樣,立馬禁聲,左右任務完成,能不能接受是她們的事


    “這樁生意我不接受如此敷衍的結果,叫你們少主出來”


    “嗬,姑娘你接不接受,我們天機閣都盡力為你查了,這樁生意已經結束了。至於我家少主,沒有他的命令,我無權去打擾他”


    話音剛落,門便緩緩被推開,發出吱呀的聲音


    “孫掌事說的沒錯,此樁事了,姑娘莫要糾纏不放了”


    孫掌事感覺無形的巴掌拍在他的臉上,一個少主一個落葵都是專門來克他的,也不知道京城這塊地怎麽就這麽招人稀罕,這幫人住上就不肯走了


    “少主,你不是有事嘛!怎麽還出來了呢!”


    看著孫掌事咬牙切齒的模樣,玖鷹感覺冤枉,他還不是怕孫掌事應對不了,畢竟這人瘋起來要是把天機閣拆了怎麽辦


    “哦,外麵天氣還不錯,我出來走走”


    神,出來走走,孫掌事本就不富裕的青絲感覺越來越白了,索性也就徹底擺爛


    “既然少主出來了,那少主便親自跟這位顧姑娘解釋一下吧!我外麵還有事,先告退了”


    “哎!孫掌事”


    搞什麽!玖鷹拉住孫掌事未果,一迴頭三雙眼睛緊緊盯著他


    “嗬嗬嗬嗬嗬,姑娘還有什麽需要我解釋的?畢竟顧亭彥已經死”


    唰,吃人的目光掃過來,玖鷹趕緊改口


    “已經,可能仙逝了,與其姑娘糾結著死要見屍,不如好好生活”


    “天機閣便是如此對主顧的?既然天機閣無法確定我舅舅已經死了,那這筆生意便繼續”


    繼續個頭啊!那麽多的人都撒出去,都找不到,還指望有奇跡嘛!


    “姑娘·····”


    “少主還有何話要講?我以為天機閣威名在外,其他不說,守信一定是排在前頭。畢竟落掌事也曾說過,天機閣第六條天機閣以信為立,沒有找不到的消息,沒有完不成的任務,人死任務在”


    “但是我們完成了啊!這血衣就是最好的證據,姑娘不會連顧亭彥的貼身之物都認不出來吧!這就是·······”


    “人有相似,物有相同,這衣服上也沒繡姓名,公子怎麽就敢斷言這就是我舅舅的?”


    聽著也有理,怎麽這麽多年了,自己打不過她就連說還說不過她!


    “那姑娘想要如何?”


    “繼續找,我說了,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玖鷹陰沉著臉,明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任務,可見少女眼中的堅持不知怎的,他便不由自主的應承了下來


    “還是少主明事理,不過鑒於此次天機閣給了我這麽大的一個驚嚇,我向少主討一個壓驚禮,不過分吧?”


    聽聽,這哪是一個活人能說出如此冰冷的話,可顧流兮根本沒指望他迴答


    “聽聞此次突濮進京所為和親,少主便將和親中的所有事宜的消息賠與我吧!”


    臉大!大到沒邊了


    “少主不說話,我便當您是許可了,茯苓三七我們走”


    “我,我什麽時候”


    玖鷹話還卡在喉嚨裏,就見三七去而複返,將桌上的血衣捧在懷裏,狠狠瞪了一眼玖鷹轉身離去


    “嗬,一邊說著不相信,一邊拿那血衣當寶貝!顧流兮我真是信了你的邪”


    身後如何歇斯底裏,顧流兮不在意,一路上她未說一字,壓抑的情緒縈繞在每個人的身上。


    直到走進歸蘿院,默娘歡歡喜喜的出來迎人


    顧流兮再也控製不住噴湧的悲傷,一口鮮血從喉嚨噴出,撲身倒地


    “小姐”


    茯苓一把號住脈搏,脈來堅硬,斷斷續續,漂浮如雲


    “三七將小姐抱迴去,我去煎藥,默姨你去把我的銀針找來”


    三人頓時忙作一團,茯苓暗怪自己怎麽就沒有提前發現小姐不對勁。月有盈虧,小姐一直以來身子已經是虧空之樣


    無論是食補還是藥補都無法將失去的精氣補迴來,茯苓一直都是用些溫補的藥材配合藥浴,企圖將小姐的身子暖起來,這種身體最忌大喜大悲


    小姐一直靠著一股氣在撐著身子,不讓人瞧出來,可這股氣也無法撐作永遠


    “怎麽了,這是怎麽了,怎麽還吐血了”


    茯苓拿過銀針就將幾處大穴封上,想著抓好的藥材


    “三七,你去把藥煎上,記住不要離人”


    “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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