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顧流兮又穿戴整齊要出門,言辭懇切的拒絕了默娘的多層穿搭,隻穿了一身粉白色的錦繡羅緞,外麵披著白色狐裘禦寒,手上還有滾燙的湯婆子,自從不用遮掩後,劉掌櫃和宋掌櫃似是比賽般的往她這送些京中時興之物


    “小姐今日去哪啊?”


    “安府,昨日已讓人送過拜帖了”


    去往安府的一路,顧流兮腦海裏就如同靜音的電影,一幀幀迴放


    剛到安府門前,馬車還沒等停穩就聽見熟悉的聲響急切響起


    “是流兮妹妹嗎?是流兮妹妹嗎?”


    顧流兮迫不及待的撩起車簾“安姐姐”


    “流兮”


    門前那左顧右盼的身影可不就是多年未見的安知夏嘛!少女修長豐盈的身姿,在漸變的嫣紅百褶裙下顯露無疑,雪白的膚色也不知凍了多久透著粉嫩的紅


    鬢珠作襯,雙眸如月,未擦脂粉也難掩嬌嫩,眉心的一點紅痣更像雪中紅梅,清雅高華的氣質讓人矚目,一顰一笑間更讓人沉迷,飛舞的裙擺更像是迷人的風信子,迷人且含蓄


    顧流兮一個健步就衝了下去,安知夏趕忙跑過去扶住,攙住胳膊還忍不住問


    “受沒受傷?這麽高跳什麽跳,不知要好好走路嘛!”


    久違的訓誡聲音,顧流兮一臉受用,就好像什麽都沒有改變一樣


    “安姑娘安”


    “顧姑娘安”


    兩邊丫鬟互相行禮,安知夏趕忙將人迎了進去


    “我娘聽說你來做了好多糕點都是你愛吃的,還有我爹,明明孫爺爺約了他下棋硬是賴在家裏不肯出去了”


    “安伯伯安伯母可還好?”


    “好著呢!你這個小妮子,這麽多年就真的跟我斷了來往,當初不是說好的,有什麽事情都不準瞞我,我讓我娘帶我去了孟家好幾次,可那個孟青青次次都說你在休養就是不讓我見你。你瞧瞧你瘦了這麽多,孟家是連肉都不給你吃嘛!”


    “讓你們擔心了,我隻是害怕連累安家。你別看我瘦強壯著呢!你忘了我當初可是一個打十個還不落下風”顧流兮撐起手肘,展現自己貼著骨頭的肌肉


    “淨說些傻話!誰怕你連累啊!我當初幫你撒謊,動不動就被訓誡一遍,那時怎麽不見你這麽見外了”


    “知夏說得對!流兮你真是讓伯父失望啊!”


    “安伯父,安伯母”


    早已等在門內的安母淡雅寧靜的一人早已哭成淚人,摟住顧流兮就開始掉眼淚,不一會就將狐裘的皮毛哭濕


    “你這孩子怎麽這麽狠心!舍得一直不聯係我們,怎麽瘦成這個樣子,那天殺的孟家怎麽就舍得這麽對歸荑唯一的骨血啊!”


    安父強忍著眼淚,看著明明一小那麽健碩愛笑的一人,如今風一吹就能飄走的單薄身子,簡直如同換了個人。


    他更怪自己,怎麽就不能強硬點,將顧老唯一的骨血照顧好


    見爹娘這般安知夏倒是不想哭了“好了,爹娘,讓流兮進去坐坐,你們這樣倒是讓她更不知如何相處了”


    “快快快,進去,我給你做了你以前最愛的糕點,也不知道你的口味有沒有變”


    “沒有,伯母做的一直都最合我心”


    安母笑了笑,可還是忍不住抽泣,她也算是看著小流兮長大的,從小小的一隻變得能跑能笑,幼時被慣出來的張狂,卻總愛鋤強扶弱。


    一邊爬牆偷偷問自己糕點好了沒,一邊跟在知夏身後,一聲聲的安姐姐,就為了不挨打要在安家睡上一日。第二天看著顧亭彥上門來接人,不過那臉上不是青的就是紫的


    一臉怨懟的看著小流兮‘好啊你!自己來躲禍,讓我挨打是不是’


    “嘻嘻嘻,舅舅你是個大人了,不好和我一個孩子計較”


    舅甥倆整日鬧些啼笑皆非的笑話,想起這些安母這眼淚更是止不住了


    安父都看不下去了“你看看你這眼淚都能熬湯了,還不去把糕點端來”


    安母白了一眼安父“你要是多關照些小流兮至於讓小孩變成這樣嘛!”


    安父不知聲了,是他想錯了。原以為那孟廣嘉再如何也不至於虎毒不食子,流兮身份敏感,不關注便是最大的照顧,要是早知道·······他就算是拚著功績也會將人搶迴來的


    “是我,是我愧對顧老”


    “安伯伯你無需自責,你已經為顧家做的夠多了,流兮心中十分感激,若是沒有你拚著功勳為顧家留住榮譽,顧家如今已經背負著通敵叛國的名聲了。流兮在此謝過”


    “你這孩子這是做什麽”


    “流兮快起來”


    安知夏攔不住也不敢硬拉,等著人結結實實磕了三個響頭才將人扶起來,替她拍打掉衣裙的灰塵


    “你若再如此別說我不讓進安家的大門了”


    “安姐姐,你又嚇我”


    見流兮露出幾分年少時的嬌憨,安知夏才寬了寬心。從昨日收到拜帖她就一直坐立不安,害怕見到又害怕見到的不是曾經得人


    從下馬車後她的神態、舉止就好似一個脫離俗世的假人,讓她感到那般不切實際


    安知夏伸手一如小時候她犯錯般,點了點她的額頭


    “你看我是不是嚇你的!這麽多年連個口信都不知道傳出來,以前那些狂妄都哪去了。一個孟青青就讓你消停了這麽久”


    “知夏!”


    安父訓了一下女兒,就算再如何那也是孟廣嘉的續弦,哪容得上她一個未出閣的少女在這直唿其名像什麽樣子


    安知夏氣惱的別過頭


    “其實我一直有在調查我舅舅的下落,不出現在人前不引人注意也是我的打算。隻是連累安家為我操心了”


    顧流兮話語一出,安知夏和安父都愣了一下。


    他們還以為顧流兮早就認命顧亭彥失蹤一事了,畢竟這麽多年若是人活著早就該迴來了


    “你們都不說話幹什麽呢!流兮來嚐嚐我給你做的五香酥還有芝麻羹”


    顧流兮放進嘴裏一塊,還是小時候的味道,安母知道她不愛吃甜一點糖都沒放,吃起來滿嘴留香


    “好吃,跟小時候一樣好吃”


    “那就多吃點,今晚就住這不走了。你那個爹若是有話說就讓你安伯父去講”


    “不了,伯母我現在在孟家還有事要做,等我把一切都做完定來安家找您和安姐姐”


    安母剛想說有什麽事情要做,有那麽個沒良心的爹還不如養條狗,可還沒等說出來就被安父給支了出去


    屋內隻有三人,安父也不兜圈子


    “你到底還有什麽計劃?亭彥·····我也找過,隻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他們失蹤之地雖說沒有明確地點,但我大範圍找了一圈,那邊樹林緊密,常有狼群出沒,就怕········”


    安知夏聽著父親的話緊緊攥住繡帕,這些他從未跟她說過


    “我相信他,就算有何意外,我也死要見屍!外祖父打下的江山,舅舅和娘還有千千萬萬顧家軍守住的江山,我不允許他們被人如此汙蔑。還有當年外祖父戰死曾有顧家軍捎迴死信,說布防圖丟失”


    “什麽!這話你娘和你舅舅怎麽沒有說”


    “為了穩定軍心,當時隻有娘悄悄進宮與皇帝細談。緊接著舅舅便出征了,我舅舅雖然不是將才,但得外祖父親手教導保命守成還是能做到的


    可先是外祖父戰死,緊接著就是八千顧家軍和舅舅一起失蹤,安伯伯你不覺得這更像是一場有預謀的屠殺嗎?我娘不敢拿給你們說就是因為害怕你們受其牽連,更是因為這事牽連甚廣”


    “你心中可有懷疑的人選?”


    顧流兮緊抿了下唇“沒有,所以我一直在暗中探查”


    安知夏想到了什麽也沒出聲


    “這事,交給安伯父去查,你便好好地當你的大家閨秀,改日讓你安伯母給你尋個靠譜的婚事。流兮我知道你想說什麽,顧家現在隻剩你了,真相是什麽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


    不,在她心中真相重於生命。可她不能當麵反駁安伯父,安家是真心為她著想,就像她不能將懷疑的對象講與安伯父聽,她不能將危險帶給安家


    “父親讓我參加嘉柔郡主的宴會,到時候安姐姐也會去嗎?”


    安父第一個不樂意“他讓你去那做什麽”


    “我收到請柬原本不打算去的,如果流兮你去那我便去”


    “安姐姐對我真好,父親說到時會有大人物到場,讓我多多表現。可據我所知皇後早已對太子妃有所抉擇,我不知他是何意,安伯父你幫我分析分析”


    安知夏和安父仔細剖析著其中利害,其實皇後心中的人選是廖子湘奈何對方一心撲在許乾安身上,所以太子妃最後花落誰家還不一定,皇後也曾讓安母進宮多有透漏心中也屬意知夏


    被安母一口迴絕,他們對安知夏的期望就是她能幸福,哪怕是父母之命他們也要先問她首肯


    若不是太子之事····那便是另一件了


    安父將朝堂之事小心透漏了一點“突濮此次來訪一半是進貢,還有便是和親”


    “和親?”


    “安伯父,突濮不過是一個年年進貢的小國,憑什麽來和親?”


    安父苦笑“你說的那是以前,顧老在時靖安便是猛虎,可現在皇上重用丞相企圖以合求合,此次突濮來訪何嚐不是試探,一旦發現靖安是隻沒了利爪和虎牙的病虎,誰知道他們會不會立馬結兵來犯,和親便是廖丞相提出來的”


    安知夏也是第一次聽見這個消息,結合流兮剛剛說的,立馬急了


    “和親不是公主的事嘛!孟廣嘉為何讓流兮好好表現”


    可一說完就想明白了,當今公主君霓,是唯一一個以君為姓的公主,雖非皇後親生但十分受寵,地位遠超太子


    皇帝自然舍不得讓親生女兒去送死,所以··········


    安知夏擔憂的目光落在顧流兮身上,顧流兮自己也想明白了,朝安知夏笑了笑


    “所以和親的不是公主,而是從群臣之女中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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