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荇走到林誠的身後,將水盆裏的帕子擰幹了小心的擦拭著傷口。


    刑夫人傷口縫合的不錯,但滲出的血液配合著長長的刀口,看起來還是十分駭人。青荇忍住眼淚,小心翼翼的一點點的把傷口周圍的血擦幹淨。一些已經幹涸的血不那麽好擦,青荇也不敢用勁。


    “刑夫人在我的傷口上用了藥,有一炷香的時間,我的背上沒有知覺,感覺不到疼痛的。”林誠能猜到青荇現在的模樣,便出聲安慰道,“你使勁兒擦,動作快點兒。要是時間過了,我就真的該疼了。”


    聽到林誠這樣說,又想起方才刑夫人縫合傷口時林誠確實沒有什麽反應,青荇不疑有他,趕緊麻利的擦拭起來。很快,就把傷口周圍擦幹淨了。生怕這藥的時間過了,青荇手腳麻利的把藥灑在傷口上,又趕緊包紮起來。她記得刑夫人說過,傷口不能包的太厚實,隻敢薄薄的覆蓋一層白布,而後就開始用撕成條的布纏繞固定。


    林誠的傷口幾乎是斜著布滿後背,想固定隻能纏繞他整個身體。


    林誠生的高大,螳螂背,黃蜂腰,青荇小小的一個人,手臂不夠長,在纏繞時,整個人抱著林誠在繞紗布。


    剛開始還沒覺得有什麽,慢慢的覺出不對勁,青荇連頭都不敢抬了,麵上漸漸的染上了紅霞。


    林誠也覺得不大自在,又不好催促青荇,隻能偏頭不去看自己懷裏的人。


    終於包紮好了,兩個人都狠狠地鬆了一口氣。


    青荇把結打好,重新站好,卻看見刑夫人正雙手抱胸,笑眯眯的看著這邊,登時就覺得腦子都熱了。


    “誒,我沒別的意思啊,我就是過來拿幹淨的布的。”刑夫人舉起雙手以示清白,“看你包紮的如此專心,實在不好打擾。”說完走過來將放在一旁的幹淨的白布和紗布拿了,轉身就走。


    青荇暗暗的吐出一口氣,還沒吐完,就聽到刑夫人的聲音又響起。


    “青荇小丫頭,你把你林大哥那兒忙完了就過來幫我。”刑夫人眨眨眼,“我也不想打擾你們的,但現在人手不夠。要想明天能正常啟程出發,少不得要辛苦一點了。”


    “我來幫忙吧,她年紀小,不懂。”林誠說著就要站起來,拿過一旁的衣服想披上。


    “你就別逞強了,你們孟家一行人,就你傷的最重。”刑夫人道,“這會兒是藥勁兒還沒過,你感覺不到疼痛。等勁兒一過,你就知道厲害了。”


    “林大哥,你好好休息吧,我跟著刑夫人去。你放心,我學東西很快的。”青荇聽了刑夫人的話,趕緊阻止林誠。


    “你真沒問題?”林誠皺眉,在他的認知裏,青荇隻是一個小丫頭罷了。剛才經曆了一場真正的殺戮,這會兒應該好生休息一下才對。


    “她沒問題的,你怎麽那麽多話啊!”刑夫人打斷兩人的對話,“看著幹淨利索的一個人,有我在,還能累著她不成?”


    “林大哥你好生休息,我先去幫忙了!”青荇見刑夫人隱約有了不滿之色,趕緊朝著她走過去。


    “林誠,你先迴帳篷休息一下,等我把這邊忙完了再去找你。”刑夫人拋過去一個小瓶子,“把這裏麵的藥吃了。”


    “這是什麽?”林誠接過瓶子,拔開塞子,從裏麵倒出來一顆紅色的小藥丸。


    “毒藥,吃了它立馬升天!”刑夫人沒好氣的說,“現在就把它吃了。”


    林誠聞言便將那藥塞進嘴裏,咽了下去。


    “那林某便告辭了,接下來就麻煩刑夫人了。”林誠拱手行禮,而後就聽話的走了。


    “想不想知道那個藥是什麽?”刑夫人笑著問青荇。


    “我可以知道嗎?”青荇小心翼翼的問。


    “可以啊。”刑夫人挑眉笑說,“你可以理解是迷魂散之類的。”


    “啊?”青荇疑惑。


    “林誠這個人責任心太重了,什麽都背在身上,我若不給他吃迷魂散,他肯定不會乖乖的迴去睡覺。”刑夫人走到一個昏迷的人麵前停下,“他傷的重,需要休息,明天一早他自然就醒了。”


    “多謝刑夫人了。”青荇不知道說什麽,隻能小聲的道謝。


    “嘖!你們有完沒完啊,怎麽來來去去隻會道謝啊!”刑夫人沒好氣的說,“給我擰個帕子,把這個人傷口周圍擦一擦。”


    “好!”青荇生怕惹這位夫人不高興了,趕緊照做。


    刑夫人看著小丫頭忙碌的背影,挑眉笑了。


    而另一邊,柳依依把最後一個小箱子蓋上,才終於把所有的東西都歸置整齊了。


    石頭和青荇被孟奕軒派出去幫忙了,帳篷裏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怕不怕?”孟奕軒問柳依依。


    “剛才怕,這會兒就好多了。”柳依依走過去坐在孟奕軒旁邊,石頭在出去之前,先服侍孟奕軒在床上躺著了。


    “出門在外就這點不好,總是會遇到很多意外。”孟奕軒拍拍柳依依的手。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想,後頭應該有福福氣等著我呢!”柳依依淺笑著說。


    “你真的不一樣了。”孟奕軒仔細端詳著柳依依,“和剛來的時候判若兩人。”


    “真的嗎?”柳依依不自覺的摸上自己的臉。


    “如果是最開始的你,遇到今天這種場麵,會是什麽樣子?”孟奕軒問。


    “最開始的我?”柳依依很認真的想了一會兒,“大概會被當場嚇死吧,我從來沒見過這麽可怕的場麵,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就這樣消逝在眼前。”


    “我以前跟你說,外出跑山能看到很多很多瑰麗的美景,但沒有跟你說,那些美麗下麵也藏著很多的危險。”孟奕軒道,“這樣的場景並不算稀奇,九死一生也是常有的事情。”


    “那你和南姐以前一定很辛苦吧!”柳依依認真的看著孟奕軒的眼睛,“我偶爾也同隊裏的嬸嬸們聊天,她們也會說一些以前的事。我沒有探聽你們私事的意思,我就是…………”說到後麵兩句柳依依突然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急的直擺手。


    “無妨。”孟奕軒拉下她的手,握在手心裏,“你想知道什麽,可以問我或者南姐,我們不會隱瞞你什麽的。我不希望你從別人的嘴裏去了解我,她們嘴裏的我不一定是真的我,甚至可能會造成不必要的誤會。我希望我們的交流是麵對麵的,是透明的。好嗎?”


    “好。”柳依依點點頭,孟奕軒給予她的尊重是絕對的,是她從來不曾感受過的。


    “南姐和文哥受了傷,林誠也傷的不輕。我如今不良於行,這個隊裏就你能做主了。”孟奕軒道,“你出去看看,是否都安置好了。有什麽問題,你可做主。實在拿不準的,再來找我。可以嗎?”


    “我?”柳依依皺眉,她不認為自己有這個能力。


    “對,就是你。”孟奕軒鼓勵道,“我相信你,你可以的。去吧!”


    “那……那我去了!”柳依依也明白現在處境如此,隻能咬咬牙出去了。


    外麵其實已經收拾的差不多了,這次帶出來的都是熟手,即使沒有林南喬和孟奕軒指揮,大家也會自發的動起來,因為打鬥和逃跑撞到的東西早就收拾妥當。


    見柳依依出來,明白這是孟奕軒放權給這個新夫人,便挨個走上來,詢問一些自己做不了主的問題。


    柳依依原本以為自己會束手無策,最起碼也會手忙腳亂不知所措。但出乎自己意料的是,並沒有這樣的情況出現。她比自己以為的更冷靜,腦中浮現著林南喬平日裏教她的東西,有序的安排著。


    孟家的下人們見柳依依如此鎮定的布置安排,心裏也不覺對她高看了幾分,這新夫人是越來越有樣子了。


    而那頭,刑夫人帶著青荇終於把傷員都處理了一遍,包紮好了傷口。刑夫人在青荇的帶領下,去看了孟家帶的隨行藥材,挑揀著配了藥,讓青荇去把藥熬了,分給大家喝。


    做完這一切,刑夫人累的伸了個懶腰,又扭了扭脖子,活動了一下。環顧四周,都已收拾妥帖,營地裏幹幹淨淨的,孟家的人也幾乎都休息了,隻留了幾個守夜的人。


    刑夫人想了想,往林誠的帳篷去了。


    吃了藥的林誠睡的很沉,對刑夫人的到來毫無察覺。刑夫人走到床邊拉開被子,林誠因為背上有傷,怕壓著傷口,便脫了衣裳趴著睡的。


    青荇聽話的將傷口包紮的很薄,也很鬆。刑夫人小心的揭開紗布,露出傷口。


    那猙獰的傷疤上糊著藥粉,雖然已經沒有流血了,但看著還是有幾分滲人。


    刑夫人倒是習以為常的模樣,將自己的手指塞進嘴裏咬破,然後將手指覆蓋在林誠的傷口上,自上而下的劃了一遍。


    就在這時,青荇走了進來。


    “刑夫人?”青荇看見坐在床邊的刑夫人,後者見她進來,將林誠背上的紗布拉了拉。


    “我來看看你傷口包紮的如何了。”刑夫人麵色如常,將包紮的紗布整理好,“他傷口挺嚴重的,明晚我來給他換藥,你別亂動。”


    “好。”青荇擔憂的皺眉,“林大哥很嚴重嗎?”


    “倒也不是,隻是這裏是荒漠,條件有限。又要一趕路,並不利於養傷。”刑夫人解釋道,“我方才抓的藥,你安排人熬好了以後,也給林誠送一碗來。那是幫助恢複的藥,喝了以後傷好的快。”


    “我已經安排人在熬了,很快就能熬好的。”青荇道,“您累了這麽久,也迴去休息一下吧?”


    “還行,我再去看看藥吧!”刑夫人站起來,“這麽多人的藥,熬起來不是那麽好把控,我親自去看著放心一些。”


    “那就麻煩您嘞。”青荇自知說著就要跟著刑夫人走。


    “你不留下來看看他?”刑夫人看著這跟著自己走的小丫頭,詫異的問。


    “刑夫人您方才才給林大哥上了藥,他又還睡著,我就不在這兒打擾了。”青荇道,“我陪您一起去看看藥,早點熬好了也好給大家送去。”


    “真是個懂事的小丫頭。”刑夫人笑了,“走吧,跟我去看看。”


    “好。”青荇乖乖的跟著刑夫人走了。


    到了熬藥的地方,刑夫人揭蓋看了幾次,又往裏添了一些藥材,打發孟家原本熬藥的下人去休息,自己跟青荇守著。


    青荇乖乖的等在一旁,刑夫人對她道:“來,坐著吧。咱們現在隻需要等一會兒就行了。”


    “好。”青荇跟著坐下,與刑夫人麵對麵的坐著。


    一抬頭,就看到刑夫人突然抬手,纖細的手指在眼前拂過,青荇隻覺得眼睛一晃,便沒了知覺。


    刑夫人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然後看著眼前雙眼失神的小丫頭,開口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青荇。”青荇仿佛一個木偶一般,雙目無神,呆愣愣的迴答。


    刑夫人滿意的笑了,然後開始小聲的問起了問題。


    青荇都一五一十的迴答了。


    “原來是這樣啊,我就說怎麽有這麽巧的事。”刑夫人雙手環胸冷笑道,“肖扶桑這賊子,竟拿我做人情,真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而遠在天邊的肖扶桑在睡夢中突然打了個冷戰,給自己凍醒了。急忙掐了幾下手指,也跟著笑了:“得罪了,得罪了啊!”說完,拉了拉自己身上蓋著的破布,又繼續在破廟裏睡了。


    而另一邊,刑夫人問完了自己想知道的問題,確定沒有遺漏的,便衝著青荇揮了揮手,後者便頭一低,徹底暈了過去。刑夫人接住人,靠在一旁的小桌子上。然後去把鍋裏熬好的藥倒出來。


    “我睡著了?”青荇醒過來時,發覺自己靠在桌邊睡著了,身上蓋著個毯子,身邊坐著一個孟家的婆子。見青荇醒過來,那婆子便告訴她,刑夫人囑咐別叫醒她,藥已經熬好了,也挨著挨著送去了。等青荇醒了,就自行迴去休息。


    青荇看著自己空了的碗,覺得十分不好意思,本想去找刑夫人道個歉,但想著對方大概已經休息了,遂作罷。又想去看看林誠,但估計他也已經喝了藥休息了。眼見天蒙蒙亮,便打了水準備去服侍孟奕軒和柳依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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