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前的空間很大,劉旺和鍾杳站在地麵上,兩個縮小版的小人像是兩隻貓進了碩大的宴會廳,說話時都有迴音。


    高大的、寬廣的,一眼看不到盡頭的……


    很難想象在地下,居然會有這麽大一個洞穴。


    但這裏卻並不空曠,相反,這裏十分擁擠。


    密密麻麻的卵子堆疊在牆邊,摞到十多米的天花板上,就連洞穴的頂部,都用一條乳白色的絲線搖搖晃晃掛滿了卵。


    而這些絲線鏈接的盡頭,都在地上的那個龐然大物身上。


    一個巨大的、不斷蠕動的、身上爬滿了密密麻麻黑點的白色蛋狀卵。


    仔細看去,趴她身上的東西,分明是老鼠、蟑螂、螞蟻……等各種各樣的動物。


    它們貪婪的前赴後繼地爬上去,對著那潔白的東西露出自己的口器,瘋了一樣一口口撕咬著。它們雙眼通紅,對著那不斷蠕動的母體大口朵頤,發出“噗嗤噗嗤”的聲音。


    劉旺隻是看了兩秒,轉身衝出了這個洞穴,扶著牆吐得昏天黑地。


    鍾杳拉了拉圍巾,看著這個有七八米高的母體。


    母體聖潔,就算被這麽多蟲蟻啃食,也宛如最和藹溫柔的母親一般,不曾抖動一下,也不曾驅趕這些蚊蟲蛆蛇。


    她身上甚至還散發著淡淡的白色光暈,那樣的溫柔,像是迴到了媽媽的懷抱,輕輕的、搖晃的、哼著搖籃曲的,讓人不自覺地放下一切戒備,心甘情願並迫不及待地奔向溫柔的故鄉。


    殊不知,隻要咬上一口嫩白的肉,就會被麵前如此寬容大度的母體所寄生、感染,然後化成一個個卵,無知無覺,自此淪落成她的細胞,她的觸角,她的奴隸。


    鍾杳閉上眼睛,他能感受到有一股溫柔的力量在包裹著自己,像初生時的羊水,輕輕搖晃,耳邊仿佛有一個溫和的女聲,在唿喚著他。


    “孩子……”


    “到這裏來……”


    “我的乖乖寶貝……”


    “到媽媽這裏來…………”


    一聲一聲,溫溫柔柔,不急不躁,充滿了一個母親所有美好的品質。


    如果今天來的人是夜鶯、黃嘉平亦或是沈裕,說不定都會被迷惑一二。


    但……鍾杳不會。


    他自始至終都很清醒,無比清醒。


    畢竟,他是個不知來處的怪物,“母親”“媽媽”這樣的詞匯,陌生又冷漠。


    再者……區區一個b級怪,也想精神汙染他?


    “媽……媽……”


    身邊傳來踉蹌的腳步聲,伴隨著一聲癡癡地唿喊。


    劉旺臉色紅潤,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雙眼卻沒有絲毫神采,他僵硬著身體,往前邁開幾步,手裏的槍“啪嗒”一聲掉在了腳邊,他卻看都沒看一眼,微微搖晃著身體,徑直朝著那枚巨大的母體走去。


    劉旺看見了自己的母親,還像自己小時候一樣年輕、苗條。那時爺爺還沒有生病,生活的巨擔並未將她壓垮,有時候她會穿一條碎花裙子,陪著自己在田埂間奔跑,抓螞蚱。


    母親是如此鮮活,年輕,充滿了生命力。仿佛那個作為吸血鬼的自己,還未將她完全榨幹。


    她穿著那條鵝黃色的碎花裙子,兩條麻花辮綁在胸前,頭上戴著父親買來的粉色發卡,彎下腰朝他招手。


    “快來,我們要迴家吃飯啦……”


    劉旺幾乎要沉醉在這種美好之中,貪婪的唿吸著母親年輕的生命,她溫柔、溫婉,笑起來的時候嘴邊還有一個小梨渦。


    他無知無覺又心甘情願,一步一步,朝著那個純白的影子走去。


    他想抓住母親的手,告訴她,我已經有了工作,能把你們都接到城裏來。在這裏,有幹淨整潔的街道,有高聳入雲的大廈,霓虹燈不分晝夜地閃爍……沒有田間的泥濘,沒有滴到嘴裏的汗水……


    媽媽……


    劉旺往前走著,母親就在咫尺之間,隻要他一伸手,就可以重新牽住母親的衣角。


    隻差,一步……


    就在他的手掌即將觸碰到母親裙擺的那一刹那,一股激烈得灼燒感猛地從後脖頸處升起,皮肉之痛滲入靈魂,經過四肢百骸後直衝大腦。


    劉旺隻覺得耳朵裏一片嗡鳴聲,他看見麵前的母親驟然破碎成無數碎片,情急之下,他猛地往前一抓,抓了個空。


    “媽媽……”


    “迴神!”


    一聲清冷地嗬斥在耳邊響起,緊接著就是一股大力掰過他的肩膀,生生把他往後拽了兩步。


    鍾杳把他拉迴來,看著還沒有反應過來的劉旺,在他麵前打了個響指:“看清楚,那個東西是你媽嗎?”


    劉旺猛地打了個哆嗦,一點靈光瞬間迴到眼中。


    待他看清眼前的東西時,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


    他不知何時走到了那枚巨大的卵母體前,腳邊躺著無數被他踩碎的或是蟲子或是卵的屍體,而他就站在這裏,差一點就要摸上這柔軟的殼。


    想起剛剛自己失神的行為狀態,劉旺霎時出了一身冷汗,他抱住鍾杳的胳膊,又抖成了鵪鶉:“我,我剛剛是不是差點死了?”


    鍾杳把他帶離那片汙穢之地,“嗯”了一聲。


    劉旺開始掏手機:“報警,對,報警,這是大boss對吧,咱們得趕緊走,讓他們那群修仙的來,我不行,哥,咱們迴去吧……”


    鍾杳按下了他的手,說:“沒信號。”


    沒信號?


    劉旺低頭一看,手機右上角的移動數據信號格已經灰了下來,頓時心如死灰:“那,那怎麽辦啊……我們,哦對,槍,我們有槍,我的槍……”


    他轉著身四下找了一圈,跑過去把被他扔在地上的槍撿起來,哆哆嗦嗦地指向空間中央那顆巨大的白色卵母體。


    “砰——”


    “砰砰砰砰——”


    劉旺咬著嘴唇,舉槍射擊。一梭子子彈打空,那母體上隻是泛起了幾簇漣漪,絲毫不受影響。


    螳臂擋車……


    打空了子彈的槍驟然落地,就像劉旺那顆心一樣,“砰”地一下,摔了。


    一個普通人,即使在經過了很多次怪物的襲擊後,如此直麵怪物還是太有衝擊力了。更何況,這還是一個具有精神汙染性質的怪物。


    鍾杳裁了一截傀線係在劉旺的手腕上,然後一個手刀幹脆利落地將失魂落魄的劉旺打暈了。


    醒著也還礙事,不如睡一覺。


    安置好劉旺,鍾杳這才抬頭看向母體。


    母體也是一隻卵,誰也不知道裏麵究竟是什麽,又或者說,這是個什麽東西的幼年體。


    那道聲音誘惑劉旺失敗後,轉向了鍾杳。


    她的語氣十分溫柔,試圖喚醒鍾杳關於母親的美好意義。哪怕讓她嚐到一絲絲懷念過去的味道,她就能為鍾杳編織出一個美好溫馨的夢境。


    結果,她努力了半天,不僅沒有嚐到一絲關於母愛的味道,麵前的這個美麗的年輕人,就連情感波動都少得可憐,幾乎沒有。


    這怎麽可能?


    弱小如人類,他們怎麽可能沒有情緒?


    七宗罪、貪嗔癡,隻要是欲隻要是念,或憂或懼或喜或悲,沒有人這一輩子都不會產生情緒。


    麵前這個年輕人……他到底是……


    見自己的“溫情”“感化”不了鍾杳,那道聲音便不再掩飾,變得尖利起來。她能感覺到,那個十分強大的玩家在飛速地靠近自己。


    一路上,他那把可怕的刀砍斷了她無數觸角,殺害了她的孩子,她不得不收斂了自己的一些力量,同時將地麵的情況催熟、惡化。


    母體沒有從鍾杳的身上嗅到情緒的味道,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即使這個人沒有味道,母體還是覺得——


    他,好香啊——


    是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母體隻覺得自己渾身都在顫抖著,也許是饑餓,也許是興奮,無數個大腦發出同一個信號:


    吃掉他。


    吃掉他……


    要吃掉他。


    不惜一切代價,吃掉他。


    這股欲望在她的心裏焚燒,燒的她渾身難受。眼見鍾杳不上當,她直接原形畢露,竟是打算強攻。


    母體催動著周圍的卵快速孵化,幾乎是眨眼的功夫,密密麻麻的怪物就破殼而出,朝著威脅它們母體生命安全的人襲擊而去。


    什麽東西都有,烏泱泱,空中飛的、地上跑的、牆上爬的,全都朝著鍾杳湧了過來。


    如同雪崩時的排山倒海,又像是誰往小蟲子的窩裏倒了一車沙子,就算是擠,也要把鍾杳擠死。


    “著急了嗎,”鍾杳麵上無悲無喜,他左手指尖亮著一點寒光,在怪物即將觸碰到他的衣角的時候,傀線瞬間出動。


    一個編織得密密麻麻得罩子將鍾杳整個人套了起來,那些東西撞在傀線編織成的罩子上,頓時四分五裂,連一點鮮血都沒來得及迸射出,就灰飛煙滅了。


    “你想吃我,”鍾杳一步步靠近,他每走一步,周圍的卵和蟲子通通被粉身碎骨。


    母體發出淒厲地尖叫,整個空間微微扭曲著,她動了……


    蠕動地身體折疊起來,還趴在她身上吸血的蟲子紛紛都抖落在地,她想把自己張開,然後一口吞掉鍾杳。


    她雖然感受到了鍾杳的強大,但是那股美妙的味道引誘地她幾乎失去了神智,滿腦子就隻有一個念頭:吃了他。


    母體把身體攤開來,張到最大,鋪天蓋地般,顯得鍾杳很像一片麵包中放置的一粒巧克力豆。


    然後,母體猛地傾斜,整個兒朝著他蓋了過來。沾上一點……隻要沾上一點,她就可以在這個人體內種下種子,讓他成為自己的追隨者,她的神眷者……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無限遊戲退休後我隻想做個普通人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早日實現草莓自由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早日實現草莓自由並收藏無限遊戲退休後我隻想做個普通人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