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脊雪山星熒洞窟內。


    洄雲在前麵帶路,或者說是看似在帶路,因為他走的極快,絲毫沒有顧慮跟在他身後的白算子。


    叫叮叮的雪團雀自從發現白算子也是同族後,氣焰反倒更加囂張了,一直嘰嘰喳喳地想要嚇他一跳。


    他們已經走到了洞窟的中部位置,星熒洞窟極深,從頂部的冰層盤旋而下,普通人幾乎不敢低頭往下看,冰層麵上結滿了冰淩霧花,腳踩上去會發出如冰塊迸裂般的聲音。


    在白算子年紀尚小的時候,其實跟叮叮差不多頑劣。


    他那時常惡作劇心起,如果有冒險家踏入洞窟,他便跑到遠處踩下霧花,迸裂聲響起,他便趁機摔下去,如此嚇人的手法常常逼退無數個試圖進入洞窟的冒險家。


    如今他甚至不記得那層霧花了,而他自己也成了那個會被嚇跑的冒險家,隻不過是假冒的罷了。


    “喂,看見那夥丘丘人了嗎?”洄雲中途停下了腳步,指向不遠處的冰崖之上正圍著火爐舞蹈的丘丘人說道。


    “雪團雀的洞窟居然有丘丘人?你到底是怎麽維護這裏的。”白算子惱怒道。


    “那有什麽,還有強盜匪徒,兇禽野獸呢!盜寶團什麽的更不必說,總之這洞窟因為他們還挺熱鬧的。你看見的那夥丘丘人,算是我們的老朋友,看見它們的火爐了嗎,那附近被它們埋了不少遂火石。你今天的勞動就是把遂火石給偷過來。”洄雲說道。


    “你在胡說什麽,雪團雀怎麽可能做偷盜這種事……”白算子自己說這話也沒什麽底氣。


    “那還真不湊巧,你要實在想尋找什麽歸屬感的話,我這裏還真就給不了你,要不你再去找找別的雪山好了,說不定另一片大陸上的雪團雀會接受你。我這裏反正絕對不收沒有‘勞動’能力的人。”洄雲說道。


    “你!”白算子狠狠瞪了洄雲一眼,又看向不遠處的丘丘人,“勞動罷了,有什麽難的,我做就是了!”


    反正偷雞摸狗這種事,他可最擅長了。


    望舒客棧內。


    為了籌備不久之後的雪山之行,小雀早早地給灰灰織好了過冬穿的小毛衣,盡管飛起來非常礙事,但既然灰灰堅持要跟她一起走,也隻好忸怩著將毛衣接了下來。


    “什麽?你要去雪山?”廚房內四兒不可置信道,“你去那個地方做什麽?”


    小雀將土豆分批洗好,過濾掉澱粉,再逐次晾幹後放到言笑的身邊。


    “去找親戚……”小雀話音一落,登時連四兒也不知如何接話。


    想了半天四兒說道:“找親戚就找親戚,你辭掉工作算什麽迴事。”


    言笑的菜刀剁在案板上,發出很響的聲音。


    兩人自從上次頂層房間的分歧後,一直很少說話。


    小雀這次離開,要說最愧疚的還是對言笑,畢竟一開始就承諾過自己會在客棧工作很長時間,結果現在沒待幾個月就準備離開。


    對望舒客棧小雀心中自然十分不舍,雖然一開始的工作量很大,根本談不上什麽輕鬆,但逐漸適應以後,這裏的工作環境的確要比她在璃月港好太多了。


    “我這次比較特殊,可能會跟親戚待上一段時間……”小雀這番話找補的更顯拙劣了。


    “雪山可沒有什麽像樣的工作啊,你也老大不小了,得考慮長久的生存問題啊。”四兒一番話卻是真心實意為小雀考慮的。


    小雀這番離開前,特地找到言笑商量,將廚房正職的工作讓給四兒來做。


    若說四兒之前是身在廚房,心在客棧前台的話,現在他是全身心都願意留在廚房。


    且如今淮安掌櫃像是非常忌憚四兒一般,但凡四兒提出的要求,淮安都會盡數答應下來,如今廚房的所有貨物都有專人配送,地位也早就提升了起來,再沒有了當時的不公平。


    總的來看,四兒要比小雀更適合這份正職工作。


    言笑那邊一番忙碌後,將一盤杏仁豆腐放到了小雀麵前,四兒則倒了幾杯酒放到麵前。


    此時正是午後,陽光從窗子外斜射進來,難得不忙碌,三人坐在後廚內的小桌旁,將酒一口喝下。


    “我的家鄉有個習慣,有人遠行時,就做上一盤杏仁豆腐給她送行。趁熱吃吧。”言笑指著麵前的杏仁豆腐對小雀說道。


    原來方才言笑一番忙碌是在準備這些,小雀感激地將那杏仁豆腐放到自己麵前,言笑還準備了許多菜肴,都是平日裏連客人都很少吃到的。


    “還是小雀麵子大啊,不像我,平日裏哪有機會能吃上這些……”四兒故意嬉笑道。


    幾杯酒下肚後,言笑歎了口氣說道:“小雀,之前的爭執希望你能諒解,工作上你我職責不同,我並不能隻為你考慮。不過作為朋友,情況就不一樣了,往後你若是認我這個朋友,便多迴望舒客棧來看看。”


    一向暴脾氣的言笑說了這樣真心實意的話,小雀心中自然感動,來璃月這麽多年,她輾轉換過很多工作,被人否定過,也被人認可過,無論如何她都熬了過來,這可能就是師父希望看到的,她的成長吧。


    “我都理解,話不多說,都在酒裏!”小雀頗為豪氣地將酒一飲而盡。


    言笑從隨身的道具中拿出了一把刀,四兒立刻瞪大眼睛看向他:“莫不是準備送刀吧?這是什麽江湖人士的神秘送別儀式嗎?”


    言笑沒搭理四兒,直接說道:“不久之前,南十字艦隊的北鬥大姐頭說過一些我的身份背景,這件事你還記得吧?”


    “自然,當時阿南可是很想從你這裏學上一些武林功夫。”小雀笑道,現在南十字艦隊應該已經快到稻妻了吧,不知道萬葉和大姐頭是否還好。


    “不錯,我的確是有些武術功底。但這些能力都被我用到做飯上來了,切菜,起鍋,燒油,大火顛勺。想要同時保證四五道菜同時能夠出鍋,手眼並用的同時,腦子也得跟上。你來的這段時間,切菜備菜,不間斷的練習,技藝上已經頗為成熟,可以進行到做菜的階段了,怎麽樣,願不願意在離開之前掌握這門技藝?”言笑問道。


    “喂不是吧,你就不怕小雀學成了,將來自己去開個飯店?”四兒故作誇張道。


    小雀卻笑了,她清楚言笑這番話的含義:“言笑師傅是擔心我將來一人在外,遇到危險無法自保,所以打算將這武藝融合而成的炒菜技術教予我吧?”


    言笑挑眉看向依舊不知所以的四兒,笑道:“看到了吧,小雀這番領悟力你可得多學學,否則我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退休呢。”


    時間就定在客棧晚餐收餐後的休息時間段,小雀收下了言笑送給自己的刀。


    據言笑所說,他出生的村子世代習武,也有鍛刀的技能。


    故此村落中鍛出的每把刀都會與主人的性格所貼合,言笑的刀刻有渦紋,這種紋路細看如同穀物初綻,有萬物生長豐收之意,正與言笑生性喜好廚藝相貼合。


    而言笑贈予小雀的這把刀則刻有忍冬卷草之紋路。


    “這把刀我一直帶在身邊,卻一直派不上用場,我脾氣暴躁,常常語出傷人。能夠使用這把刀的人,性格多能隱忍,越是艱苦的環境越是能成大事。想來也隻有你能夠物盡其用,成為這把刀的主人。”言笑說道。


    後廚的灶台整潔一新,這次備菜的是言笑,而小雀站到了主廚的位置。


    “兩葷兩素配一例湯,我們先從杏仁豆腐做起。”言笑說道。


    小雀將極嫩的豆腐放置於案板之上,開始著手擺放配料。


    “杏仁豆腐菜式簡單,但需得記住,越是簡單的菜式便越是考驗技藝,忍冬刀刀鋒銳利,下刀需快,如此才能保證每一塊豆腐被切下時,不能有一絲破損。”言笑在一旁提示道。


    對於熟練廚房工作的小雀來說,這一步並不難,當初她還是不會發麵的後廚跑腿,但現在切下一塊豆腐不過眨眼之間的事。


    “很好,不過你可不要太驕傲。雖然這一步已經讓很多人止步於此,但對你來說也僅僅是入門而已。”言笑說道。


    接下來是配料階段,杏仁豆腐的糖多一分則太甜,少一分則無味,小雀全心灌注於此,一盤杏仁豆腐終於順利完成,言笑嚐了一口之後道:“下一道。”


    金魚草與鬆茸並列做一排,言笑問道:“知道要做什麽菜麽?”


    “自然是素鮑魚。”小雀毫不猶豫地說道。


    “沒錯,知道這道菜為何叫這個名字嗎?”言笑問道。


    “望舒客棧雖然不缺海產,但也要照顧到不適應海產鹹腥之氣的客人。這道菜的精髓在於,要素菜葷做,取鮑魚的外形優勢,鬆茸的鮮甜,將兩者融合在一起,方能叫做素鮑魚。”小雀說道,這都是言笑平時常說的話。


    “很好,做這道菜要注意的是。”言笑邊說邊用手中的刀做示範。


    “忍冬刀的銳利用到這道菜上會成為缺點,鬆茸極脆弱,用刀時要把握住對於力度的控製,不能著急。金魚草的處理更要小心,隻取花瓣,葉莖過於澀苦,需要巧妙地將金魚草與鬆茸之味融合起來。當然了,金魚草的用量也得考慮,不是每個客人都想被毒啞。”說話間言笑已經迅速刻好了一顆鬆茸,其外形與鮑魚相差無幾,隻待著色便可成。


    輪到小雀了,雖說處理菌菇類她向來擅長,但要是論起控刀控力這種事則完全不是她考慮的事。


    現下麵對一顆鬆茸的壓力,不亞於麵對一個準備打她的丘丘人。


    要在不致死的情況下,還能輕鬆從丘丘人的手裏逃脫,的確費力。


    最終小雀用了三倍於言笑的時長才將這鬆茸刻成了鮑魚模樣,好在做菜的過程並不複雜,完成後言笑照例嚐了一口道:“嗯……尚可,這番技術尚需時間來琢磨,你得勤於練習。”


    “接下來便是重頭菜,爆炒肉片,同樣是看起來家常,操作起來難度卻很大。”言笑說道。


    將獸肉拿出來,言笑說道:“客棧中有穩定的貨源,因此在選取食材時,我會優先選定最優質的精瘦肉質。但是你一人在外時,活禽猛獸的肉隻能有什麽便做什麽,這時候就得從中剔出優質的部分,保留肉質的鮮,去其腥味。”


    言笑拿出的獸肉並不是優質的部分,外側有許多贅餘的油脂,一些處於黏連處,處理起來非常困難。


    小雀拿著刀犯了難,實話說她不清楚如何下刀。


    “前麵兩道菜裏,你已經學會了如何利用刀的特性,以及控刀的力度,現在要學會的便是摘取,有舍有得方能下刀。”言笑似乎早就看出了她的困惑,便說道。


    這一番話點醒了小雀,的確在看到這塊肉時,她總覺得切去油脂部分,也會連帶著將精瘦的部分也切下,這樣未免心有不忍。


    但事實上當她做出取舍下刀後,獸肉已經逐漸呈現出其最優質的部分。


    接下來便是將配菜等切好,熱鍋燒油,肉片下鍋,快速顛勺後加入配菜,爆炒肉片的精髓在於快,若是猶豫半刻,肉質就失去了嫩,前麵一切的準備便沒了用處。


    果然言笑對這道菜讚許有加,表示這把刀的精髓小雀已經掌握大半。


    接下來的清炒蝦仁和瓊玉果湯小雀都很快得到了言笑的肯定。


    “如此便成了,至於如何從中領會到武藝的精髓,你還有一段路要走,有這把刀事半功倍,不過若是不勤於練習,便也沒有用處。”言笑說道。


    四兒看菜炒的差不多了,便也趕著熱鬧來了後廚,他拿著一袋小米遞給小雀說:“比起言大廚師,我好像能送的不多,不過家鄉的糧倉永遠為灰灰開放,這些你便當做我對它的承諾吧。”


    “灰灰要同我一起遠行,現下去同它原野上的動物朋友們告別去了。等它迴來定會來找你道謝。”小雀笑著接下四兒手中的小米說道。


    有了言笑贈予的刀,又有了四兒贈的小米。


    小雀的望舒客棧打工之旅算是有了一個正式的收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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