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診斷出來本侯吃的是什麽東西嗎?”深夜書房,定陽侯目光沉沉的看著為他診脈的張大夫。


    張大夫搖頭:“恕老夫才疏學淺……”


    半晌,張大夫眉頭緊蹙:“侯爺的身體雖然尚有暗疾,但總體來說,很健康,沒有中毒的跡象。”


    “所以,她到底要做什麽呢?”這一刻,定陽侯罕見的因為一個內宅婦人,而生出了一絲迷惘。


    不過也就一瞬,下一刻他又重新收拾好了情緒。


    從小,他就知道他是定陽侯府唯一的繼承人。


    便是他的親生母親生病而死,他的父親續娶,也沒有人能動搖他的地位。


    因為老定陽侯會為他掃除一切障礙,包括他的續弦夫人有可能生出別的孩子的問題。


    薛老夫人被老定陽侯生生打掉孩子的那晚,他就在隔壁陪著老定陽侯。


    那個時候他不過六歲,卻已經早熟到看清了定陽侯府的本質和他的處境。


    因此,他沒有害怕,也沒有歉疚。


    即使,薛老夫人那時候對他如同親子。


    可她對他再好,他也不會允許她生出來一個同他爭奪侯府權利的孩子。


    所以,薛老夫人最好的歸宿就是失去生育能力,同時穩坐侯府夫人的位置。


    而這麽多年來,他也在盡力補償她。


    他何嚐不知道她在侯府的一些小動作呢?


    但他知道,那隻不過是內宅婦人的小玩笑罷了。本質上也隻是在他允許的範圍內小打小鬧。


    可誰知道,終日打雁卻被雁啄了眼睛。


    他從未看在眼中的人,竟然也會擺他一道,徹底傷到了他的軟肋。


    說實話,比起怨恨,更多的是一種被愚弄的憤怒。


    她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動他的心頭肉。


    ……


    薛老夫人讓珠珠帶定陽侯去的地方,距離京城不過二十多裏,地方不算遠,卻足夠隱蔽。


    這裏四麵環山,從風水布局來看,是一個不錯的風水寶地。


    “你們來了。”薛老夫人穿著很是素靜,甚至頭上還戴了一朵白色的絹花,就像是為誰披麻戴孝似的。


    “母親。”


    麵對薛老夫人,珠珠本能的升起了一股恐懼,這讓她想到了那天晚上。但對於定陽侯來說,卻仿佛隻是來見自己身邊的長輩似的,從容鎮定。


    “看來你果然很喜歡她。”薛老夫人神色有一瞬間的複雜。


    “這還要多謝母親。若不是母親,珠珠她也不會來到我的身邊。”定陽侯唇角帶著笑意,就像曾經多次對她請安問好時的態度是一樣的。


    “其實我並沒有對她抱什麽希望,我隻是不希望你的內宅太過安穩罷了。畢竟,你身邊隻有柳氏一個女人。我那時還以為,你跟你父親那個偽君子不一樣,你可能是真心喜歡你自己的妻子的。”畢竟,位高權重的男人,又怎麽可能身邊隻有一個女人呢?


    除了愛那個女人,薛老夫人想不出別的理由。


    定陽侯好笑搖頭:“母親為什麽會這樣想?我身邊隻有一個女人,那隻能說明柳氏對我來說,利益足夠大。這並不能說明什麽。”


    “利益!”薛老夫人語氣突然尖銳,“她是你的妻子,你卻隻看到了利益。你果然就像你的父親,一樣的冷血薄情。”


    她的目光落在珠珠身上,帶出了點點犀利:“那她呢?她不過是我從青樓買迴來的清倌,她又能帶給你什麽?你怎麽在她身上就能昏了頭。”


    一時間,薛老夫人的語氣複雜至極。


    那裏麵參雜著快意,不解,怨恨,甚至還有一絲的恨鐵不成鋼。


    定陽侯突然沉默。


    他大手握住珠珠小手,將珠珠牢牢的護在懷中:“或許,就算是神,也逃不過命中注定。”


    “命中注定?”薛老夫人語氣嘲弄,“你也會有這種東西嗎?”


    薛老夫人目光再次落在珠珠身上:“我給你的東西你給他吃了吧!”


    她直接將事情挑開,絲毫不在乎珠珠可能會有的下場。


    畢竟,正常來說,誰又會聽話的吞下一粒來路不明的藥丸呢?若是想要定陽侯吃下去,最有可能的就是偷偷的給他下在日常飲食裏。


    但可惜,珠珠這裏並不是正常情況。


    珠珠緊張的抿了抿唇:“您給我的東西已經被侯爺吃了。”


    薛老夫人目光落在定陽侯身上,卻看到定陽侯神色絲毫不變。


    她下意識蹙眉。


    “老夫人!”珠珠語氣急切,“您交代我的事情我全做到了。那我丈夫的解藥,您可以給我了嗎?”珠珠這話讓定陽侯鎮定的瞬間神色消失,麵上滿是陰沉。


    薛老夫人一時間隻覺得荒謬:“你知道她給你的藥丸是我要求你吃的?”她在問定陽侯。


    定陽侯心頭煩躁:“隻要是她給我的,就算是毒藥我也喝得。”


    “那你就不怕真是見血封喉的毒藥?”


    “是又如何?”定陽侯語氣偏執,“那也是她親手喂給我的。”


    “所以母親,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麽?”定陽侯不想在這裏同她兜圈子了。


    隻要一想到冷見山那個賤人就在這裏,甚至珠珠做這一切都是為了那個賤人。他心頭就煩躁的恨不得將這裏全部燒幹淨。


    “你是想要我死嗎?不,你不想要我死。你如果想要我死,在我小時候你能夠下手的機會就有很多。”或者說,她不是想要他簡單的死去。


    “你可知這裏是什麽地方?”薛老夫人沒有直接迴答他。


    她目光突然溫柔,就好像眼前一切是她寵愛的孩子:“這裏是我找了三年才找到的好地方。龍脈匯聚,紫氣盤旋。若是有人被葬在這裏。下一世定然會長命百歲,大富大貴。”


    “而這裏葬著的,正是我被你父親打掉的那個孩子。”薛老夫人聲音陡然淒厲,她怨恨的看著定陽侯,“我當時都感受到了胎動,他乖巧活潑,就算是在我肚子裏,也舍不得讓我難過。可是,他還沒來得及見到這個世界,就被你們父子給親手剝奪了生命。”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薛老夫人咬牙切齒,“他被流掉的那晚,你們父子就在隔壁聽著我的慘叫!”


    “這樣的深仇大恨,你說我該不該忘記,能不能忘記?”


    “甚至,他被打掉的前一天我還做了一個夢。我夢到他叫我娘親,叫你哥哥。”


    “哥哥?你這樣的小畜生有什麽資格當他的哥哥?”


    “你該懺悔,你該跪在他墳前哭求他的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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