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池衍看他們都沉默,又接著自顧自說起來。


    “我戀慕大師兄已久,已成心病。”


    你還戀慕已久?!


    沈之言嘴角狠狠一抽。


    “極想成為大師兄的道侶。”


    你還想……


    沈之言聽不下去了,他打斷了陸池衍不要臉的話,“師弟可莫要說胡話!”


    頗有幾分咬牙切齒的意味。


    “我是認真的。”


    陸池衍頭都不抬,還猛地拉住一旁的沈之言,沈之言不防,人也跟著順勢跪下。


    到這裏沈之言都還全程懵住,而陸池衍已經握住他的手,目光熾熱:“我想對師兄負責,這也是你要求的。”


    “我何時要求你……”


    沈之言想到先前脫口而出的話,閉了嘴,他知道自己這是又被誆了。


    陸池衍巧妙的把欺辱罪名大事化小,搖身一變,這罪名變成了兩人之間不能言說的情感糾葛。


    “大師兄,來,我們一起,”陸池衍似乎發瘋了,淨幹些讓人丟臉的事,跪得端端正正,“對著我們師尊磕三個響頭,洛師兄作見證,這禮就算成了。”


    寒墨:“……”


    洛嶼:“……”


    空氣凝滯。


    [不約不約,婚禮現場過於簡陋,我04哥不喜歡]朝白嘴裏的薯片嘎嘎響。


    寒墨聽得青筋直跳,最先反應過來,輕聲嗬斥:“簡直兒戲,都給我起來!”


    對自己這個小徒弟,他第一次有了更深刻的認識,這也是他情緒最大的一次,全拜這兩個徒弟所賜。


    他聽了半天,算是看明白了,這兩徒弟在鬧別扭,非要把他拉出來摻和一腳。他隻顧著修道,幾時會處理這些個情情愛愛的事?


    “你們二人何私情何恩怨,自行解決,我不便插手。”


    寒墨往兩人臉上掃過,沉吟片刻,“你們二人若是心意相通,結為道侶倒也……”


    “倒也不是不行。”


    搬石頭砸自己腳的沈之言兩眼一抹黑,最後事情的發展是他始料未及的,心中竟生出一種作繭自縛之感。


    他想掙脫陸池衍的手,被陸池衍錮得死死,紋絲不動,對方力氣大到想把他弄死,偏偏眼中仍是笑意盈盈。


    話畢,寒墨把視線投向沈之言,思忖再三,又補了句,“此事陸池衍有錯在先,那便自行去戒律司領罰。”


    他轉過來看向陸池衍:“可有怨言?”


    “弟子理應受罰。”陸池衍正經起來,輕輕叩首。


    隻有沈之言麵色一變,他努力了這麽久,陸池衍竟隻是獲罰這麽簡單?


    “天色已晚,都迴去吧。”


    他不甘心,甩開陸池衍的手,欲上前,“師——”


    他師尊微微抬手,阻擋了他邁前,同時聽到他師尊清冷嗓音提醒。


    “徒兒,仙途本就漫長,可莫要失了心智。”


    話中的深意沈之言不敢細想,身形漸漸僵著,他怎麽有種被看透一切的錯覺。


    玄隱真君被徒弟們的事擾得身心俱疲,不再多做停留,很快化作一綹流光飄然離去。


    高座已無人,空曠的殿內隻剩下已經撕破臉皮的師兄弟三人。


    陸池衍理理衣袖站起來,對沈之言麵露微笑:“撐腰的人走了,師兄還不趕緊逃?”


    沈之言神色又陰沉了幾分。


    “被師兄擺了一道的我今夜心情正格外差勁呢。”


    這迴沈之言倒是轉身,沒有絲毫猶豫快步離開這裏。


    目送那道略顯匆匆的背影離去,陸池衍輕嗬,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笑意。


    已經惹到我了,跑也沒用……


    “恭喜,又給他添堵了。”


    陸池衍轉身便見洛嶼正環著臂看自己,一臉戲謔,他口中指的是誰,兩人心知肚明。


    陸池衍拍拍洛嶼的肩,有幾分感慨:“二師兄,你裝聾作啞也是幫了師弟不少忙的。”


    方才殿內,他這二師兄除了盯師尊看,可是全程一直在默默看戲呢。


    “戲看完了,你怎麽還站這?”


    洛嶼沒迴答,從乾坤袋裏拿出幾本古書,以及一張保存完好的留音符。


    “這個給你。”


    “你不必費心同他周旋,把它們交與師尊,他再不敢蹦噠,定罪起來,他少則也得被關在戒穀之地幾十年。”


    “你不動他,以他性子自會來找你麻煩,今日便是一個教訓。”


    原來,沈之言一直費盡心思找尋的東西竟是一直在洛嶼身上。


    陸池衍知道沈之言想找這個,於是前往秘境前他轉手就交與洛嶼,兩人倒是把沈之言耍得團團轉。


    他原先是打算等師尊閉關出來後,把這些罪證一並上報的,可如今卻有了別的想法……


    “算了,你且先迴去。”洛嶼也不知怎麽想的,突然又收了迴去,輕咳一聲,“此事我來辦吧,我去師尊那一趟。”


    洛嶼轉身便要走。


    陸池衍臉色微變,立馬出聲阻攔:“等等!”


    見洛嶼轉過來看他,眸中略有驚詫,他也知方才的反應有些激動了,臉色平靜下來,含糊道:“我是說……此事你就且留一留,不急於一時。”


    “難不成你心軟了?”也不知洛嶼想哪去了,忽然冒出這一句。


    陸池衍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冷冷嗤笑:“我被他算計至此,心正惱呢,他若就這麽輕鬆被打入戒穀,我可無處報複迴去。”


    “總之,此事你先別管,我且同他玩一玩,看他還有何招。”


    洛嶼沉默很久,忽然提了一個意外的話題:“問你件事。”


    陸池衍點頭,示意他問。


    “你們口中的那晚……”


    洛嶼走到陸池衍旁邊站定,緩緩開口:“是真,還是假?”


    陸池衍微微一怔,沒想到他這麽八卦。


    “真。”


    陸池衍不由自主捏起手心,但臉上的笑沒變,“真得不能再真了。”


    “他樂意?”


    “他想死的心都有。”


    洛嶼微微側目,那便是小師弟強迫的人,沈之言居然沒說謊……


    這與前世有極大的出入,前世毫無交集的兩人,在這世竟糾纏不休,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


    洛嶼思索半晌,又抬眼:“你……別玩過火,小心栽了跟頭。”


    一時間,兩人皆是沉默。


    陸池衍似是不知如何開口了,隻是笑著迴了一句“放心吧”。


    之後便沒什麽可聊了,兩人提步往殿外走。


    片刻後,出來的兩人就分道揚鑣了,見洛嶼走錯方向,陸池衍好心提醒:“你走錯路了,那是師尊寢殿。”


    洛嶼一臉淡然:“我送些師尊的衣物過去。”


    陸池衍長眉微微一挑,“你這當弟子當得好好的,怎麽還改行當近侍了。”


    洛嶼隻是哼笑,並不作答,轉身便走。


    原地的陸池衍遙望夜色,神色也不像方才輕鬆,目光沉沉。


    先前同洛嶼說的那句‘他惱得很’,不是玩笑話。他素來清楚他這個師兄心黑,但沒想到對方會不惜毀自己名節,滿心滿眼也要把他給算計進去。


    ——難不成你心軟了?


    是,他曾心軟了,在那晚。


    那晚,或許是沈之言落在他指尖的淚水引得他心頭發燙,猶豫間,他已經解開了沈之言身上的毒。


    可是,陸池衍卻在沈之言這裏,初次明白了什麽是心狠,狠到誰都能算計。


    他如今可是一點也不敢心軟了。


    這種人,還真是,不必可憐。


    越想,陸池衍心中的惱意更甚,轉頭飛入夜色中。


    另一邊的房間內。


    屋內燭火微弱,入睡不到半個時辰的沈之言翻來覆去,心裏本就有事,又被窗外風吹動東西發出的窸窸窣窣聲音吵得心煩。


    院裏院外都設了陣法,沒有多想的他起身,赤著腳便打開門。


    視線受阻,眼前被覆上一隻手。


    “你——”


    沈之言剛發出一個音節,唇上一痛,剩下的話被對方吞入腹中。


    月光灑進來,照在了沈之言驚恐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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