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一切都是下官的錯,和瑤瑤沒有關係,您要打要殺衝我來,別責怪她!”


    睡到半夢半醒時,鬱新辭忽然聽到了這麽一聲。


    不夠洪亮,但能聽清。


    是她並不陌生的路宇發出來的。


    鬱新辭猛地睜開眼睛,視線所及之處並未見到路宇,隻有素羽樓熟悉的裝飾。


    她以為自己在做夢,習慣性喚了一聲‘修融’,同時伸手往旁邊一摸,空的,涼的,沒有人。


    付修融還沒迴來!


    打從送文遠侯離開後,他就心事重重地離開了。


    到了這大半夜還沒迴來。


    鬱新辭再無睡意。


    她起身披衣,見彩練睡的正香,就沒打擾彩練,端著蠟燭一個人出了裏屋,便見韻姨站在門口,視線朝外,不知道在看什麽。


    “韻姨?您怎麽還不睡?”


    鬱新辭輕聲走了過去。


    韻姨聞聲,立即收迴拉長到遠處的視線,接過她手中的蠟燭,順手扶著她,“少夫人怎麽起了?”


    “睡不著。”


    鬱新辭順著韻姨方才看的方向望過去,這才發現那是付瑤住的院子春溪院。


    和素羽樓離得不遠。


    那方才她聽見的聲音……


    不是夢?


    是真的?


    “韻姨,您剛剛聽到了什麽聲音嗎?”鬱新辭試探性問。


    韻姨微微一頓,然後搖頭,“沒有,少夫人聽到了什麽嗎?”


    “沒……”話還沒說完,付瑤傷心的哭聲又傳了過來,“阿爹,瑤兒錯了!您別打他,別打了!”


    “起開!”


    “我不!阿爹,他是孩兒肚子裏孩子的親爹,孩兒不能眼睜睜看著您打死他!求您,您放過他吧!”


    “我再說一遍,起開!不然我連你一起打!”


    “阿爹,不要,不要!修融,你幫阿姐求求情,阿爹最聽你的話,你快幫阿姐求求情!讓阿爹不要打他了,打死了他,阿姐怎麽辦?阿姐肚子裏的孩子怎麽辦?修融,你幫幫阿姐,好不好?”


    “阿姐,你清醒點,他騙你無媒苟合,哄你未婚先孕,哪點兒是疼你愛你的表現?哪裏值得你這樣維護他?”


    付瑤傷心的抽泣聲後緊跟著付修融低沉清冷的嗓音。


    聲音不大。


    亦足以讓鬱新辭和韻姨聽得清楚。


    二人相視一笑,都有些尷尬。


    聽著那邊的動靜,鬱新辭好奇心起,緊了緊身上的衣裳便要去看。


    如意已經自覺地走了過來,穩穩地扶著她。


    韻姨卻在後頭叫住她,“少夫人,別……”


    “我不進去,就去看看。”


    鬱新辭沒有聽勸。


    倒不是她愛聽牆根,喜歡摻合別人的事情。


    而是那裏麵的人都和她有關係。


    有些消息,她需要掌握。


    所以韻姨根本攔不住她。


    當然,韻姨如她對婢仆們訓話的那般,一切以少夫人為重,並不會真的強行阻攔鬱新辭。


    所以當鬱新辭被如意扶著去春溪院的時候,韻姨也快步跟了上去。


    她扶住了鬱新辭的另一隻胳膊,好心提醒鬱新辭,“那少夫人就淺淺地看兩眼,大姑娘的事情,少夫人莫要管。”


    鬱新辭懂,迴道:“明白,謝謝韻姨。”


    三人腳步輕盈,很快走到了春溪院,守院門的是文遠侯的心腹。


    見是少夫人鬱新辭並不敢攔,直接放了進去。


    鬱新辭便這麽暢通無阻地來到了春溪院裏。


    不過她沒去正堂,隻在正堂外的簾子外麵站著,由韻姨掀開了簾子的一角,讓她能夠看清裏麵的情形。


    在那裏,文遠侯一臉疲倦地坐在椅子上,旁邊站著管家。


    文遠侯身邊分別是負手而立的付修融和滿臉怒意但已經站不起來的文遠侯夫人木氏。


    屋子中央並排跪著付瑤和路宇。


    付瑤哭的梨花帶雨,止不住地抽泣。


    她身邊的路宇卻很冷靜,衣服上有幾處血痕,應該是文遠侯打的。


    但路宇並未喊疼,甚至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他再次朝著文遠侯拜了拜,“侯爺,小侯爺,下官敢作敢當,絕不認慫。此事確實是下官德行有虧,但下官愛慕瑤瑤是真,憐惜瑤瑤也是真,還請侯爺垂憐,不要再責怪瑤瑤了,要打要殺下官一人承擔!”


    “不,不是的,阿爹,別殺他,是我自己自願的!”


    路宇“深情款款”的話才說出來,付瑤就激動地替他辯駁。


    她一手反握住路宇的大手,一麵朝著文遠侯叩頭求饒。


    文遠侯氣得閉上了雙眼。


    木氏則將手頭的杯子砸了過去,砸在自己的女兒身上,怒道:“不要臉的東西,你給我閉嘴!”


    “阿娘!”


    付瑤的淚嘩啦嘩啦滾落,很是委屈。


    鬱新辭在外冷眼旁觀,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這個付瑤,幾時這般戀愛腦了?


    她上輩子的鑽營,之前的心機,怎麽都不見了?


    竟然一副好像非路宇不可的樣子!


    簡直是……不可思議。


    鬱新辭遐想之間,木氏又開聲了。


    她以手捶胸,臉色鐵青,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閉嘴!你給我閉嘴!我好吃好喝養著你,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二十多年,從未懈怠,不圖你報答我,你卻這般氣我!我沒你這個女兒!”


    “不,阿娘……”


    付瑤跪走到木氏跟前,緊緊揪著木氏的衣裳,“阿娘,不要!不要這樣!瑤兒永遠是您的女兒,您不能不要瑤兒!”


    “那你就把肚子裏的孩子打了,和這個混賬徹底斷了!”木氏用僅剩的力氣提起桌上的藥壺,倒了一碗藥,挪到付瑤跟前,“喝了它!喝了它你就還是阿娘的好女兒!”


    鬱新辭不用上前也猜到了。


    是墮胎藥!


    她正詫異,付瑤就嚇得臉色鐵青,身子往後一跌,恰好倒在路宇的懷抱裏,使勁地搖頭道:“不,阿娘,您不能這樣殘忍,他、他也是您的骨肉啊!您不能這樣殘忍!”


    “我沒有這樣的骨肉!丟人!現眼!”


    木氏把藥碗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摔,再次逼迫付瑤。


    付瑤隻得磕頭。


    可木氏根本不聽。


    他們母女倆就這樣僵持了起來。


    主位上的文遠侯痛苦地扶著額,被母女二人吵得實在受不了了才出聲喝止:“都給我住嘴!別吵了!不就是要把孩子生下來嗎?好,我同意!但我言明在先,我付家丟不起這個人,趕緊的,把婚事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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