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殺了我唯一的女兒,還想讓我記住你?告訴你,不可能!”


    男人的掌力快要落到鬱新辭和鬱成身上的時候,空中忽然飄出一道縹緲的聲音。


    那音色,和當年的季雲引一模一樣。


    男人的掌力立即就收了。


    身體迴落在地板上,激動地衝著屋子大喊。


    “阿引,阿引,是你嗎?你迴來了?你真的迴來了?你在哪裏?你出來好不好?你看看我好不好?”


    “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


    “我錯了,我知道錯了。是我錯了,都是我的錯。當年的事不怨你,都怨我,你出來好不好?你見見我,你見見我啊!”


    “別不要我!別不理我!更不要忘記我!求求你,求求你了!”


    男人痛苦地喊著,未得到任何迴應後漸漸跪了下來,任由淚水肆無忌憚地往下淌,然後撕開了蒙著臉的麵紗。


    露出一張和鬱成如出一轍的臉。


    如果不是雙生兄弟,世上怎麽可能有這樣近乎相同的兩張臉,兩個人?


    但……但鬱家的叔叔堂伯們鬱新辭都認得。


    這又是哪裏冒出來的?


    鬱新辭腦子轟的一下,飛快閃過萬千思緒。


    鬱成並不想讓她看見,本能要去捂她的眼睛。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隻能一聲哀歎,輕道了一聲‘冤孽’。


    男人無心理會他們,還在那裏痛苦地唿喚‘阿引’。


    可他哪裏知道。


    這所謂的季雲引是鬱新辭裝的。


    上輩子付修融為了哄她開心,找過一個口技師父到府中表演。


    她覺得好玩,便在那個時候學會了模仿別人說話。


    阿娘的聲音是她記憶深處的懷念。


    她此生都不會忘記。


    模仿起來,自然也是活靈活現。


    莫說男人分辨不出。


    便是護著她的阿爹鬱成,如不是正摟著她,聽到了她的發聲,也壓根不會知道如此熟悉的聲音竟然是她模仿的。


    鬱新辭怕男人再次失控,會真的殺了阿爹和她,便壯起膽子,又學了一次阿娘。


    “我沒有怪過你,也不會忘了你。從前的事不是你一個人的錯。但不管誰錯了,我的辭兒都沒有錯。她那時候還隻是個無辜的孩子。”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怨她,我聽你的話,我都聽你的話,我、我不殺她。”


    男人像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鬱新辭看在眼裏,不知是何滋味。


    頓了一會兒,她繼續學阿娘的聲音,“如此,我便謝謝你了。”


    “我不要你謝我。阿引,我想你,我想要你記住我!”


    “我說了,我從未忘記你。”


    鬱新辭學著阿娘的樣子一聲輕歎。


    歎息完,又對男人說:“但是,但是你不能殺了成哥。這些年他替我照顧辭兒,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若殺了他,我的辭兒怎麽辦?你想我的辭兒從此無依無靠嗎?你想我死了也不能瞑目嗎?”


    鬱新辭記得阿娘在世的時候是喊阿爹‘成哥’的。


    不像宋薇嵐那樣喊阿爹‘老爺’。


    也不像大阿娘那樣喊阿爹‘鬱郎’。


    她小的時候,阿娘每次喊‘成哥’好像都很開心,像是裹了一層甜膩的蜜,讓人從心底裏甜出來。


    阿爹聽著,似乎也很受用。


    可是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阿娘嘴裏喊出的‘成哥’二字似乎變了味,漸漸染上了苦澀的味道。


    那苦澀,她一個孩子都感受的到。


    “隻要你肯記得我,隻要你還在乎我,我可以不殺他。阿引,你在哪兒?你出來,見見我好不好?”


    男人崩潰地跪在地上。


    哭得稀裏嘩啦。


    像個沒人要的孩子。


    那一瞬,鬱新辭知道,這個男人是愛阿娘。


    他不僅愛,還愛慘了,愛瘋了。


    再看看低聲啜泣、極力隱忍的阿爹,看著他含在眼中的淚,看著他明明知道這聲音是假的卻還是一副癡迷的樣子,又有什麽不明白的?


    原來,阿爹也是愛阿娘的呀!


    但她不知道這兩個男人和阿娘之間到底有什麽糾葛,又有什麽恩怨。


    當下最重要的是把這個瘋子弄出去,及時給阿爹找大夫,不然即便這個瘋子不殺他們,阿爹也活不了了。


    這樣想著,鬱新辭又學了一聲,“我在我的墓地裏呀!”


    話音剛落,男人捂著胸口的傷嗖地一下消失在書房。


    想必是奔著阿娘城郊的墓地去了。


    鬱新辭父女倆同時鬆了一口氣。


    見阿爹的傷勢越見加重,鬱新辭立即就要喊人,卻被鬱成攔住了。


    他搖頭說:“此事不宜讓人知曉,辭兒,你去把鬱福喊來。”


    他的聲音已經十分虛弱了。


    夾雜著痛苦的聲音。


    鬱新辭強忍著淚水,用袖子抹了抹,將阿爹扶靠在柱子上,墊了個靠墊,然後馬不停蹄去找福叔。


    福叔是個精幹人。


    一見著鬱新辭滿身的血便猜到了七八分。


    已經不動聲色讓人去找大夫了。


    他則和鬱新辭一同迴到鬱成的書房,“老爺,這、這是……”


    “無礙,已經過去了,扶我躺下,再、再把屋子收拾幹淨,尤其是血跡。”


    鬱成有氣無力地吩咐。


    鬱新辭和福叔照做。


    將鬱成扶到軟榻上後,鬱新辭又沏了茶過來,含著淚奉到鬱成唇邊:“阿爹,您喝點兒熱茶暖暖身子。”


    她心中有萬千疑惑。


    可是眼瞅著阿爹這副模樣,又不敢多問一句。


    就怕牽扯出什麽傷心往事惹得阿爹生氣,讓他傷勢加重。


    鬱成看她乖巧懂事的模樣,頓時老淚縱橫,抬手撫著她的小臉含笑道:“辭兒乖,阿爹不渴。孩子,今晚嚇著了吧?”


    “沒……”


    鬱新辭想要安慰阿爹。


    可是在阿爹關切的話語中,淚水還是控製不住地掉落下來。


    她抽泣一聲後,壓低聲音問鬱成,“阿爹,那個人是誰?”


    “我、我還沒想好怎麽告訴你,你讓阿爹緩緩,好不好?”


    鬱成的聲音異常溫柔。


    見女兒乖巧地點頭,臉上的笑意頓時就化開了。


    他略顯粗糙的大手緩緩從女兒的小臉上落下,抓住了她冰涼的小手,讚道:


    “你今晚做的很好。記住了,但凡再碰見他,就用今晚的方式自保。他欠你阿娘的,永遠都不敢直視你阿娘,明白嗎?”


    “明白。”


    鬱新辭咬著唇繼續點頭。


    鬱成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等福叔收拾幹淨屋子,他便叫福叔取來一個十分精致的紫檀木小匣子,讓福叔把東西交到鬱新辭的手上。


    “阿爹,這是什麽?”


    “給你的東西。”


    “可是……”


    鬱新辭疑惑地看著父親,再看看那個異常精致的紫檀木小匣子。


    有種十分不好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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