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又說:“迴去試試。”


    尚誌笑著說:“你試過了,我覺得肯定行。”就是是不走。


    “你還不走?”


    “我等若萊,天黑我護著她,她怕黑。”


    若萊驚詫望著尚誌,她什麽時候怕黑呢,尚誌對他擠眉弄眼。


    一行目光在他臉上蜻蜓點水般停留片刻,尚誌樂嗬嗬的一張臉迎接著。


    師傅是明理人,不用說也留下來的原因,趕是趕不走他的。


    若萊忽然醒悟過來,定是蕭赫差尚誌來的。便問道:“師傅你要傳我什麽秘笈?”


    “還記得《聖經》中說的,失去生命才能得到生命。”


    若萊眼睛眨巴著,疑惑著,不是說是密宗之秘嗎,怎麽說到另一個門派了?。


    “是密中之秘。”


    若萊站在一旁細細聆聽著,不再插話。


    “你把你受傷脆弱的生命包裹得嚴嚴實實的,隻會腐爛發臭發黴。暴露出來,就知道哪兒是傷害,容易治。你躲你閃,是不會長本事的。”


    若萊神色一怔,思維僵住了,或者說本能地升起盔甲保護自己,她知道他說的內容。


    “你不知道越抗拒越持續嗎?放鬆,放鬆,順應生命的流動,這就是體驗,無論結果的好壞我們都去經驗,在故事中體驗生命,綻放生命。”


    若萊心突突然,有點不自在。她沒有想到師傅在鼓勵她去談戀愛。


    還是初中高中老師好,禁止早戀。


    尚誌在一旁愣是沒有聽明白師傅說的是什麽意思。他側臉望著若萊,她一語不發,神情也緊張,如害羞的小姑娘縮成一團似的。完全跟平日灑脫的她不一樣。


    過了半宿,若萊說:“ 等我內核強大了再去體驗。現在還是太弱小的生命,就在溫室地待著,怕出去沒有體驗就喪命了。”


    說完就後悔,這不就應驗了師傅說的,失去生命才能得到生命嘛。她這是站在反派反對自己。


    她低頭不敢直視一行。


    “雖然我們心智還是小孩子,但我們不是小孩子,遇到令我們不安的環境,不是將心緊縮,而是敞開,哪怕受傷,我們仍然要敞開。外在的經曆就是陽光就是雨露。好了,我該說的也說了。你們迴去吧!讓蕭赫過來一下。”


    一行轉身倒入吊床裏。


    尚誌納悶地問若萊:“師傅跟你說的是什麽?”


    若萊悶悶不樂地敷衍著:“沒有什麽。”


    當他們見到蕭赫的時候,蕭赫開口就問:“流浪漢跟你說什麽了?”


    若萊總不能說,師傅鼓勵我跟你談戀愛,這不是更慫恿他撲過來嗎?她隨口說:“沒有什麽。我先迴去了。”眼睛也不正眼看他就離開了。


    蕭赫立馬腦袋炸裂,師傅定和她坦白了。他的雙拳緊握著咯吱咯吱響。


    “尚誌,流浪漢到底跟她說什麽了?”


    尚誌聽得雲裏霧裏,就把他聽到的隻言片語告訴蕭赫,什麽體驗生命,綻放生命,不能抗拒。


    此時的蕭赫腦袋裏一千個草泥馬在奔騰,認定流浪漢就是向若萊表白。


    他匆匆趕迴去找流浪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就把一行從吊床上提出來,一行也不問,不管三七二十一,揮拳就打迴去,打得他倒退幾步。


    尚誌嚇到了,忙把師傅拉到吊床上坐著,視線在他們兩人的目光上來迴掃視,蕭赫怒視著,滿眼的都是殺人的兇光,一行則是挑釁的目光,仿佛在說,你有種就過來。


    這兩個人男人的架勢好像在搶女人,但眼前也沒有女人啊!尚誌都糊塗了。


    “每天頭頭是道,你與地圖的終點相差十萬八千裏,天天顯擺什麽。”


    蕭赫氣喘著說:“我知道,不需要你提醒。”說著就衝過來,被尚誌抱住了。


    “你們有話好好說,別鬥毆。失去生命也得不到生命。”


    “你告訴這個臭小子,我究竟跟若萊說什麽了。”


    尚誌情急之下,又把一行告之若萊的話說了七七八八。


    這下蕭赫明白了,全身的鬥誌也鬆懈了,如喪家之犬般,泄氣地癱瘓在尚誌的懷裏。


    “尚誌,你去喝茶的桌子的抽屜拿一個筆記本交給他。”


    尚誌鬆開了蕭赫,飛奔過去拿本子又飛奔迴來。


    “這是一本詩歌集,你每天一首寫給若萊,她不會被你感動,但會漸漸打開她防備的心。”


    蕭赫翻開,字跡雋秀,紙張泛黃,好像有年頭的記事本,上麵都是名人寫的詩歌。


    他翻閱幾頁,字跡似乎在哪見過,有點熟悉,但沒有多想,不屑地拋出一句:“都什麽年代了,還送詩歌?”


    “這是複古,不知道嗎?土就是時尚,尤其於若萊而言,完全是對症下藥。我想這本詩歌一半沒有抄完,她的絕症就好了。”


    蕭赫麵上還是狐疑,但心裏早已認定流浪漢的話。嘴上問道:“你女朋友寫給你的?”


    一行吼著:“你媽的,還不迴去,我要睡覺了。”


    蕭赫若不是見他對自己有點善意,真想破口大罵。


    尚誌跟在蕭赫後麵,問事情的來龍去脈。蕭赫疲乏著說,一場誤會。尚誌也懶得去追問,反正自己今晚也找到自己困惑問題的答案了,也就不再追問。


    蕭赫一路尋思把詩歌寫在哪裏?餐巾紙上?廁紙上?有點惡心人。真正的把花插在牛糞上了。


    一陣微風吹過,一片落葉落在他麵前。


    靈光乍現。以葉為紙。他自己都忘記了,之前也是以樹葉為紙張給若萊演示。


    “你先迴去吧,我去摘點樹葉。”蕭赫去桑樹那邊摘樹葉。


    “後院一堆樹葉。”


    “若萊喜歡桑樹,要選桑樹葉子。”


    尚誌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猜著,莫非他為若萊打架?不至於吧,這山上也沒有人搶他的若萊。


    蕭赫桑樹上摘了幾片大的樹葉,迴臥室拿筆,就著燭光,把其中一首“我想和你虛度時光”一筆一畫寫在了巴掌大的樹葉上。


    我想和你虛度時光,


    比如低頭看魚,


    比如把茶杯留在桌子上,


    ……


    我已經虛度了世界,它經過我疲倦,又像從未被愛過。


    但是明天我還要這樣,虛度滿目的花草。


    生活應該像它們一樣美好,一樣無意義,像被虛度的電影。


    尼瑪!


    樹葉上沒有空間了。


    白白浪費了,真是虛度時光。


    嗬嗬,蕭赫心裏笑了,嘴角扯出好看的弧度


    他又將一首詩分成三段寫在三片樹葉上。


    輕輕地將筆尖落下,抄寫最後一段:


    我想和你互相浪費,


    一起虛度短的沉默,長的無意義,


    一起消磨精致而蒼老的宇宙。


    比如靠在欄杆上,低頭看水的鏡子。


    直到所有被虛度的事物,


    在我們身後,長出薄薄的翅膀。


    蕭赫反反複複讀了幾遍,這首詩太美了,若萊肯定喜歡,而且會和自己產生共鳴。


    人生本來就是虛無,哪有什麽人生使命,人生意義和目標,遠大抱負。


    可人每天汲汲營營,為了某個目標,馬不停蹄,一路上錯過了一個又一個美景,比如路邊的花兒,天空的白雲,藍天,


    隻要與愛人相伴,再虛度光陰都不是虛度,而是有價值有意義的。


    他把樹葉放在床頭,等待天明就送給若萊。


    若萊躺在床上久久不能進入功課狀態,腦子裏不停轉動著思維。


    能量都是運動的,無常才是正常;哪有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所謂美好愛情都是內心缺愛的幻想,把各自投射成完美父母的形象,互相索愛,糾纏拉扯,不放過自己也不放過別人,真是死了還拉別人墊背。這就是愛情的真諦。


    明知山上有虎,還往山上行,她是活膩了,是找死嗎?


    心不動則不痛, 心若動則必痛。


    她要成為智者,智者不入愛河。


    師傅說得再好,在關係中看清自己的傷痛;敞開心扉,剝掉死死包裹自己的外殼,但修行不一定要談戀愛,除了戀愛關係,還又別的關係,再說宇宙的最高頻率也不是愛情,而是無分別的愛,愛眾生。


    若萊腦子裏冒出無數條不反駁師傅的理由。


    反正她此生不踏入愛河,就不會濕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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