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淚水砸落地麵,長芸咬咬牙,抱起洛晟就往出口逃。


    四周的火焰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咆哮聲。


    此時的牢獄更像是一座人間煉獄,火海一遍遍地向長芸揮舞著魔爪,似乎想將她徹底撕毀。


    頭頂上的一支屋梁又再次崩塌,讓原本抱著洛晟就行動不便的長芸更加舉步維艱、雪上加霜。


    長芸喉嚨一腥,嘴角溢出鮮血。


    危險終是來得沒有預兆,烈火爬到了屋頂,頃刻之間,屋上的梁柱又再次崩塌。


    “砰砰砰!!!”數聲沉悶的巨聲響起,屋梁一個接一個的塌下,終是將在火勢中掙紮的長芸重重壓下,塵土翻揚。


    ……


    “長芸——”


    一道聲嘶力竭的唿喊聲,是牢獄外的南宮陌玉苦苦哀求。


    衛淩橫看著牢獄屋頂瞬間坍塌的景象,也是臉色霎白,命侍衛一左一右製住想要奔迴去的南宮陌玉。


    事情要追溯到長芸闖進牢獄時,


    衛淩橫與她分頭行動也闖了進去。並在找到了牢獄的正中央找到了奄奄一息的南宮陌玉。


    那時火勢很緊張,烈火已蔓燒至南宮陌玉的衣裳,衛淩橫及時拿出腰間的水袋,才將南宮陌玉衣上的酒液稀釋,幫他撲滅了火。


    火滅之後他便背著南宮陌玉逃出來了。


    但如今火勢漫天,似要將這整座囚牢吞沒,蒼芸帝卻仍沒出來。


    再看這接二連三塌陷的屋頂磚瓦,衛淩橫冷冽的心也不再能做到從容淡定了。


    忽然想起哥哥臨行前的叮囑——


    「淩橫,無論如何,都要保護好殿下。」


    衛淩橫再次摸上長劍,麵容凜然地直往那漫天大火走去。


    他的下屬麵露遲疑。


    眼看這火勢,蒼芸帝怕是救不迴來了,將軍何必自尋死路。


    他們紛紛跪到衛淩橫身前,無聲地形成一道肉牆攔阻,衛淩橫亦視而不見,徑直朝火光走去。


    但還未真正踏進大牢,突然一道金光閃過。


    在那濃煙滾滾的廢墟中,有一個人影迎著火光,從深處走來。


    令人詫異的是,那人的身後似長了一雙妖藍色的巨型翅膀,以一對半包狀的羽翼護著底下的人。


    仔細一看,便能發現,這翅膀是由火焰組成的。


    竟是讓冥火幻化出了能與烈火相抗衡的羽翼!


    但見長芸抱著洛晟,半垂腦袋,一步步地在烈焰火光的包圍下走出。


    迎著眾人驚詫的目光,她徹底離開危險的牢獄之時,巨大的冥火羽翼漸漸幻散消失了。


    她一言不發地半蹲著身子,在安全的地方將洛晟輕輕放下,然後,自己向地麵沉重地倒下。


    方才冥火的爆發似是抽走了長芸全身的力氣,當她將自己的最後一絲執念放下後,她終是撐不住了。


    “長芸!”南宮陌玉的一雙鳳眸瞬間失去了所有光澤,猛地掙開士兵的阻攔就往長芸身旁撲去。


    衛淩橫眸色暗沉,側首對手下喊:“快去叫太醫。”


    “諾!”


    …


    …


    庭院長廊中的銀鈴,因清風拂過,環佩叮當。長廊邊的垂燈在湖邊的碧水中倒映。簷下的琉璃燈旋轉出斑斕的光影,光影裏有一對人影,似天作佳偶。


    “長芸,你才剛痊愈,莫要再受了風寒。”南宮陌玉幫長芸攏了攏白色的絨裳,心疼道。


    奇國王都的天,不論四季,都要比別處寒冷得多。長芸卻說要出來散步,南宮陌玉也隻好陪她。


    見長芸的眸光放空地看向一處,南宮陌玉忍不住又輕喚了兩聲。


    長芸這才迴過神來,側眸看向他,低低道了聲:“抱歉。”


    南宮陌玉知道,她又在為洛晟至今昏迷不醒的事而分心了。


    他輕輕蹙眉,牽過長芸的手,將她細長的手握在自己的兩掌之間,道:“你與我之間不用這麽生疏。”


    長芸淺上挑嘴角,迴以一個笑容。


    南宮陌玉知她心情不佳,故心泛酸澀,道:“長芸若有什麽心事,可以與我說說。”


    長芸終是停下了腳步,問:“沅生,我給不了你曾經的許諾,你可有遺憾?”


    南宮陌玉似是沒想到她會問這個,長睫輕顫,道:“你說的可是當年一生隻會愛我一人的承諾?”


    長芸點頭,注視著他。


    “說不遺憾是假的。但當初毀約的人是我,也是我害得你承受了許多痛苦。


    長芸,你曾經墮了胎兒的事,我已經知道了。我可能一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


    現在隻希望你能好好的,再別無他求。”南宮陌玉輕吻她臉頰,眼底閃過痛色,道。


    長芸心緒複雜,抿抿唇,擁過他的身子,便抱緊他。


    南宮陌玉輕輕撫上長芸的脊背,加深了這個擁抱。


    墨綠錦袍與淺青長裳相襯,這對深情相擁的伴侶,給四周的景致,留下了一抹動人的繾綣。


    良久,長芸才不舍的鬆開他。


    南宮陌玉繼續與她並肩走著,還是問道:“長芸忽然那般問,可是因為洛晟?”


    長芸眸光微閃,不置可否。


    “他終是在你的心裏占下了一定的位置,是麽?”南宮陌玉輕聲道。


    長芸蹙眉,偏頭看向別處 ,過了一會兒,才作出妥協:“或許,我是緊張他的。”


    南宮陌玉見狀,心裏便有了答案,他輕歎一聲,說:“那日牢獄,洛晟同我說了他與你的過往。我的心中也頗為感慨。”


    “長芸,你想做什麽便做什麽吧,我不會感到為難,更不會阻攔。”南宮陌玉道。


    長芸抬眼望他,眼裏掠過低訝:“他曾險些殺了你,你對他怎會沒有芥蒂?”


    “並不是毫無芥蒂,但也沒有仇恨。我似乎能理解,他為何會做出這般的事情。


    其實這不怪他,要怪 便隻能怪他不得已深陷的家世與紛爭,也怪長芸太好了,是個讓人無法放手的可愛之人。”南宮陌玉眸光放柔,道。


    原本還心情憂鬱的長芸,因他話中的後半句而哭笑不得,聲音亦染上幾分輕快,說:“沅生,別拿我取笑。”


    南宮陌玉柳眉彎起,明淨的琉璃鳳眸盛著長芸的身影,仿佛天地間,亦隻容得下她一人。


    長芸繼續走著,忽然瞥見一宮殿前,宮女搬著東西進進出出,流轉視線,便看到了一道熟悉的紫裙身影。


    長芸眼前微亮,喚一聲:“莫芷鳶。”


    那肌若凝脂,眸若星河的美人兒便驀地迴首看她。


    “元沄!”莫芷鳶麵容一喜,撚起層疊的裙擺便向長芸走來。


    待她走近,才注意到長芸身旁站著一個氣質溫雅的男子。


    “這是……”莫芷鳶猶豫的問。


    “我的發小,姓南宮。”長芸稍作介紹。


    “南宮公子好。”莫芷鳶客氣道。


    南宮陌玉淺頷首,迴道:“莫小姐。”


    莫芷鳶驚訝道:“你怎知我?”


    “長芸這些日子有與我提過。”南宮陌玉落在長芸身上的眸光溫潤。


    莫芷鳶心似明鏡,聽到便知道這南宮公子與元沄定是交情匪淺。


    “你這是做什麽?”長芸的視線落在那院落中大大小小的包裹上,疑惑道。


    莫芷鳶拉過長芸的手,說:“我剛想去找你呢,沒想到你先來了。”


    長芸不解。


    她頓了頓,緩聲道:“元沄,我要迴欽國了。”


    長芸輕拍她手背,挑眉道:“為什麽?怎麽如此突然。”


    莫芷鳶淺歎一聲,便揚起眉眼,恢複神情,道:“是我感覺,當自己徹底拋下身份,離開土生土長的故國後,無論身處哪兒,做什麽事情,心裏總像缺了一塊什麽,玩不能盡心,覺不能熟睡。”


    長芸心念一動,安慰似的伸手撫上她臉龐。


    莫芷鳶怔了怔,旋即彎眸一笑,忽然道:“若元沄是男子,我一定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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