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曳皎皎來議政殿的的這一路,經曆了萬眾矚目的洗禮。


    “這就是南朝長公主,難怪被叫做妖女,她是什麽精怪變得吧。”


    “我看也是,要不人怎麽能長成她那樣。”


    “聽說議政殿那邊正在商量關於這位公主的處置事宜。”


    “議政殿吵得大聲,我門口站崗聽見的,大前天南朝和北朝那邊都傳來國書,都要求議和歸還他們的公主殿下。”


    “怎麽,這事兒和北朝有什麽關係,他們來湊什麽熱鬧?”


    “你怕是不知道,這裏嗎還有一段關於南朝公主的風流韻事呢!”


    “什麽風流韻事?”


    ……


    “公主殿下,他們實在是太過分了,要不要奴婢幫您去……”


    小枝小心翼翼地去觀察戈曳皎皎的神色,卻發現她臉上並沒有表現出十分憤怒的神情,於是內心更加忐忑,完全猜不透這位主子的想法。


    越猜不出的越危險。


    像他們這些天生都是做奴隸的,生來就要學會如何察言觀色,這是生存技能。


    可這麽多天相處下來,這位公主殿下並沒有對她唿來喝去,動不動就懲罰,反而性子看上去十分隨和。


    但越是捉摸不透,越是怕這樣的主子會突然來一個致命一擊。


    戈曳皎皎看小枝那般討好的神態,不由得對她展顏一笑,甚至抬手在她頭上輕輕一拍輕笑道:“防民之口,猶如防川,公主殿下威儀四方,從不曾聽過真心話,如今成為階下之囚,倒是以外得了‘真心’,難得難得。”


    說完,她抬眼掃視了周圍遠遠對著她竊竊私語的眾人,那些宮女侍衛看她看過來,皆噤聲不敢再言語,戈曳皎皎不由得抬頭望向天空,卻被天空所掛的驕陽險些刺盲了雙眼。


    太陽光刺眼,月亮光溫柔。


    父王給她賜號皎月,是望她能做親民的聽見天下民心的掌權者,而非高高在上讓人不可仰望的王。


    戈曳皎皎停在原處,那些桎梏在心中的樊籠好似開始解除它的枷鎖。


    這天下,該要一個真正為國為民的人去治理。


    而她,會是那個人。


    “走吧,我們快些到議政殿。”


    小枝覺得,這位公主殿下身上好似一瞬間多了許多悲天憫人的氣質,不由得小跑上去跟上了她的步伐。


    議政殿的大門關緊,守在門外的侍衛看見來人,皆被眼前這位絕色女子給驚豔地愣在了原地,但最吸引人的,是她身上這身隨意,放鬆,自信的氣質。


    不會有人覺得,她是個階下囚,反而覺得她像是哪裏來的拯救天下的神女,莫名讓人信服。


    不需要人介紹她是誰,光看她那張豔絕天下的容顏,大家都知道這是如今在他們大明為囚的敵國公主——皎月公主。


    上麵交代過,不可讓此女靠近主君。


    “公主,主君交代過,他不願見您,還請您移步迴曦伏殿去。”


    一侍衛拔刀攔在他身前。


    戈曳皎皎在臨門一腳時止步,勾唇一笑,她早料到會有此一遭,隻是沒想到這侍衛反應這般快,也不為難,溫和道:“勞煩通傳,南朝長公主殿下請求貴國大王一見,商議議和一事,本殿,要見的……是你們的大王。”


    “我們大王還未曾歸國,還請皎月公主暫避議政殿。”


    那侍衛不曾意料到聞名天下的皎月公主待人居然這般和顏悅色,不由得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態度也變得恭敬了許多。


    “哦,議政殿乃王與臣子議事之地,若不是你們的大王在裏麵誰竟然敢代一國之君決斷天下大事。”戈曳皎皎仰起頭掩唇嘲笑道,“不愧是亂臣賊子,不懂規矩,擾亂朝綱,實乃禍亂天下的一個賊窩子,占了個山頭就自立稱王,真是好笑哦。”


    她聲音輕柔悅耳,說出來的話卻如此尖酸刺耳,寥寥幾句,就將他們都比作了什麽都不懂的匪徒。


    這邊的談話被剛結束議政的大臣聽見,為首的何寬沂大步流星,抬手直接氣得指向戈曳皎皎的麵門,麵皮都在震顫抖動。


    “你這妖女,你以囚徒之身入我明朝,我明朝對你禮遇寬待,你竟敢在此妖言惑眾。”


    何寬沂時年而立,卻生白發,子君長情緊緊跟出來,卻也要對他禮讓三分。


    這是真正為了南朝能拚上身家性命的忠臣,許鈺稱得上武將忠臣第一,何寬沂是文臣忠臣第一。


    方才何寬沂在大殿內懟的他啞口無言,不歡而散,子君長情此刻退到一旁,倒是很想知道皎月對上何寬沂,他們兩個誰能更勝一籌。


    此刻以何寬沂為首帶了一幫人堵在門口,戈曳皎皎身邊隻帶了小枝。


    “什麽妖言惑眾?請問這位大人,你們大明朝以何立國,為了什麽立國?”


    戈曳皎皎目光灼灼,讓人不敢逼視。


    眾人一聽她這兩個問題,覺得這女子甚是無理取鬧,故意找茬。


    何寬沂君子端方,拱手向天做了一禮,對著戈曳皎皎嘲弄道:“自是為了光複我先大慶,為了我大慶子民。”


    子君長情立於一旁,若是以前,他覺得此話沒錯,但此刻卻覺得大有問題。


    果然他此話一出,立在大殿外的一批侍衛裏有人聽了此言麵色不善。


    這裏麵,好些都不是大慶人,是從各個國家逃難或者背叛過來想要借此機會成就一番事業的。


    不禁想到,若是大慶真的光複,穩定下來,是否還能有他們的一席之地,怕是就算有,也接觸不到權力中心。


    目之所及,這些能進大殿議事的,都是大慶原來的臣民,而不是他們這些他國千裏投奔之徒。


    何寬沂說完話,也方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傻話,一時著惱此女子三言兩語挑撥離間真是可恨。


    一時趕忙找補。


    “但凡能為光複我大慶鞠躬盡瘁的臣民,皆是我大慶的好子民。”


    戈曳皎皎卻不給他機會,撕開這偽善道:“那你們王可能如我南朝一般海納百川,不管來人出處皆禮賢下士,根據才能,讓其發光發熱。”


    “眾為可知南朝為何建國?南朝為何而戰?”


    戈曳皎皎站在這群文臣武將之間,身材襯得嬌小纖弱,可她身上自有一股磅礴氣勢,讓人不敢輕慢。


    隻她唇角微勾,自信張揚,聲音清麗:“是為這數百年來飽受戰爭之苦的下層百姓,是為天下蒼生能真正安居樂業,是為了天下,不是為了單單一國一家一民!”


    此話一出,周遭人像是被施了定身術一般,再啞口無言。


    子君長情在她開口之前,就已經知道她的答案。


    他想說不是隻有南朝能做到,他們大慶也能做到,不是隻有她心係蒼生,他也是。


    他想張口,可是……可是語言太過蒼白無力,在海納百川,善用人才,禮賢下士這件事上,南朝確實做到了絕對的寬仁,以前的大慶比不上,現在偏居一隅的大明朝更比不上。


    “南朝長公主殿下之言發人深省,我等確實有許多需要學習之處。”


    大殿一側突然走出來一人,年紀看著約莫三十多歲,身姿魁梧高大,麵容剛毅。


    周遭氣勢不像武將,倒像是個儒臣透露著幾分溫和儒雅。


    眾人一見到他,有彎腰行禮,有跪下五體投地的,有站也不是跪也不是的,隻是都倒了一句:“臣等叩拜大王,大王萬歲。”


    戈曳皎皎這才興致盎然地將目光掃向子君長情,子君長情本怔怔然看著多年未見的許鈺,此刻接觸到戈曳皎皎的目光,迴過神來看她。


    見她眼裏的興味,也曉得她在想什麽,心中不由得無奈一歎。


    如今所謂的大明國,君不君臣不臣,確實如一盤散沙,一個匪窩。


    若不是因為劫了她來當人質,怕是早就被北朝和南朝不費吹灰之力就給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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