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否認的態度過激了一些。


    兩人之間沉默片刻,子君長情也意識到自己方才態度不對,這會兒緩了緩。


    望向燕婉兒,原本一張光潔白皙的麵容如今變得蠟黃還添了幾道皺紋,目光所對,是一個女人悲慘的一生。


    而這樣的悲慘,是因他而起。


    愧疚與自責更讓他軟了語氣和心腸。


    “婉娘,如今我們為刀俎,隻逞些口舌之快而為之丟了性命豈不可惜?這楚含章楚大人當初投降南朝,也是看大慶大勢已去,存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的心思。”


    若是楚含章真是全心全意投靠了南朝,那便不會膽大包天去勾結孟國、北朝那些人了。


    再加上今日這首“陳情”,子君長情已經能夠斷定這楚大人,還是他大慶國的楚大人。


    這次會麵,需得和他言明自己關於複國之路的打算和他的計劃以及戈曳皎皎已經到了戧城,讓他早做打算的事。


    希望這戈曳皎皎還未曾發現這戧城的貓膩。


    隻是那女人智多近妖,能瞞住嗎?


    若是還被她抓住了楚含章通敵的把柄,那戧城定然不保了。


    子君長情這邊還在憂心忡忡,燕婉兒卻也被他說服。


    “還是郎君考慮周全,是婉娘短視了。”


    子君長情閉著眼揉了揉眉心,耐著性子道:“今日奔波甚是疲累,婉娘早點迴去歇著吧,本王也累了。”


    “喏。”


    燕婉兒恭謹退下。


    子君長情和戈曳皎皎兩人卻在各自的房裏輾轉反側,夜不成眠,等待天明。


    “女君,屬下查探到消息,這楚含章今日午時在聚賢樓有一場宴請,包了整棟樓。”


    第二日一早,千粟便將這個消息傳給了戈曳皎皎。


    “宴請……可有查出出席宴會之人都有誰?”


    戈曳皎皎坐在化妝台旁,有些費勁兒地擺弄著自己的頭發,可最終還是沒能成功地弄出一個發髻。


    索性就將一頭長發壓了一條長長的辮子。


    然後挑了一根青色的寶石額飾戴著,整個妝容倒也和她身上穿的這套淡青色衣裙相配,不顯得違和。


    自有一股青春靚麗的活潑靈動感。


    千粟有些拘謹地站在不遠處迴話:“說是近日裏接了筆大單,宴請的是這一次談下訂單的商賈和戧城內有頭有臉的商戶作陪。”


    戈曳皎皎對鏡打量了自己一番,自覺妝容已較為整齊,眼珠子一轉,又將之前打造的那一套暗器手鏈給戴在了手腕上。


    “不管請的是誰,今日這宴會咱們也得去上一趟了。”


    “女君,屬下今日一大早還去聚賢樓外頭看了一眼,他們排查甚嚴,我們怕是不好混進去。”


    戈曳皎皎瞥了他一眼,發現她這暗衛頭子除了殺人和查探消息尚算一流,可在謀劃一類還是差了些。


    至少比不上那個子君長情。


    戈曳皎皎有些無奈地單手支了支額頭,目光直直地看向他:“戧城的教坊司在何處?”


    “教坊司?!”


    千粟還不算笨,這麽一點撥馬上反應過來。


    南朝每一處都設有一處教坊司,是用來培養官妓的地方。


    這些官妓大多是罪臣之女,教坊司統管整個地方的妓院和小倌館。


    平日裏若有什麽大型的宴請,都會提前幾天呈報給教坊司的人讓他們安排好人給他們表演助興。


    戈曳皎皎走近千粟,一邊打量他,那眼神看得千粟有些頭皮發麻。


    “公主,這樣看著屬下是為何?”


    戈曳皎皎也沒瞞著他,直說道:“看你身材不錯,長相也不錯,應該很招人喜歡。”


    千粟:“……”


    兩人如此這般交談了一番,便下了樓。


    這個點還是一大清早的,街上來來往往的大多都是一些挑夫販子。


    隻是戧城服飾的關係,每個人臉上都裹著一層厚厚的布,隻露出一雙眼睛。


    不是相熟的,便誰也不認得誰。


    所以,當燕婉兒下了趟樓買了幾屜包子糕點當早膳,並且從戈曳皎皎和千粟麵前路過時,彼此都沒發現對方。


    隻是燕婉兒看著穿著一身水綠色衣裙,露出的白皙手臂還有纖細腰肢以及那一雙好看精致的眉眼時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幾眼。


    然後按捺住心中的激動上了樓。


    子君長情被燕婉兒伺候著吃早膳。


    燕婉兒便說開了。


    “郎君,郎君會在此處久待麽?”


    “做什麽?”子君長情慢條斯理地放下筷子,接著說道:“此行,大約會停留個十天半月的。”


    燕婉兒一聽,有些高興道:“不若婉娘給您尋個當地的女子解解悶如何?”


    “什麽?”


    子君長情剛吃進嘴的肉包差點噎在喉嚨裏。


    燕婉兒卻還在想方才碰見的那個女子。


    “郎君,您就是見識的女人太少了,這世間絕色何其多,那賤……戈曳皎皎也不過如此,戧城美貌的女子滿大街都是,比那戈曳皎皎漂亮的不在少數,婉娘方才下樓買了個早膳便碰見了一名絕色佳麗……”


    子君長情此刻被那肉包子噎得上氣不接下氣,隻婉娘自己說的起勁兒。


    隻說那女子如何如何貌美。


    子君長情隻得自己抬手去夠遠處的一碗豆漿,直接就往嘴裏灌。


    食不言,寢不語。


    古人誠不欺他。


    “婉娘方才從她身側經過,還聞到她身上那一股子異香……”


    長相絕色更難得身帶體香啊,這樣的女子上下百年都難得一見。


    也隻有這樣的,勉強能與她家大王一陪。


    “好了,婉娘,我們此行是有要事在身,這些個風花雪月之事,本王暫且沒這個心情。”


    子君長情蹙著眉擺擺手,看著滿桌的吃食,也沒了什麽胃口。


    今日這宴請之事至關重要,希望不要出現什麽紕漏才是。


    這戈曳皎皎,這個滑不溜秋的女人,此刻也不知藏到了戧城何處。


    想到她,子君長情又是一陣心緒不寧。


    這女人,真是難搞!


    此刻,這個難搞的、絕色的、身帶異香的女子已經隨同教坊司的眾位女子一起坐在了前往聚賢樓的馬車裏。


    而千粟也坐上了去聚賢樓的馬車,隻是他這一車裏全是賣屁股的小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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