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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點鍾,一名年輕女紅軍宣傳隊員拿著一個鐵皮喊話筒,一臉笑意,走到舞台中間。


    “鄉親們——戰友們,”她清脆亮嗓。


    這嗓音很是悅耳動聽,全場嗡嗡聲音一下沒了,所有人目光都看向這位喊話的女紅軍。


    喊話的女戰士是師政治宣傳處的梁曉靖,是個非常有經驗的宣傳戰士。


    她見所有人都向她注目了,臉上更是洋溢著親盈的笑意:


    “紅軍和窮人一家親,今天,在這裏開展軍民聯歡,將會讓我們更快融入這個偉大的大家庭。”


    台下紅軍戰士齊齊鼓掌,所有現場的群眾也跟著拍響,常登友等人立馬敲鑼打鼓,嗩呐、竹笛合奏,吹了一個喜慶的短曲調。


    待曲調停歇,梁曉靖用喊話筒大聲喊話:


    “任河區軍民聯歡會現在開始!”


    師長王立波被邀請講話,他從戰土中間站立而起,大步走向舞台。


    他立正,向戰士們和全體鄉親敬個莊嚴的軍禮。


    台上又是一片激烈的掌聲。


    王立波師長沒用喊話筒,而是用洪亮的聲音講話:


    “鄉親們,戰友們,通過浴血奮戰,我們終於打敗了反動匪兵,從此,這裏就是我們窮苦人的天下。今天我們軍隊和老百姓歡聚一堂,除了慶祝我們獲得解放,還要求我們團結起來,徹底消滅反動軍隊和反動政府並建立新的蘇維埃政府,讓我們窮苦人自己掌天下!”他的話極具感染力,全場歡聲雷動。


    演出開始。


    首先表演的是民間藝人表演舞獅和耍龍,台上雙獅翻騰,長龍飛舞,表演的人在舞台中間放置的八仙桌上再架上高木板凳,他們在高空中翻上翻下,左舞台側的鼓、鑼齊響、敲擊出特有的韻律,刺激得所有人興奮、驚歎。


    這時,常登友走到台右側,他麵對所有人,持著鐵皮喊話筒,亮開大嗓用特有的民間山歌腔唱道:


    “各位鄉親們呐,歡聚迎紅軍。紅軍勇打王三春,救民出火坑。”他一唱完,鑼、鼓接著敲打著山歌韻調。


    韻調一停,他又接著唱:


    “四月二十六呀,神兵從天出。槍炮隆隆震山穀,匪兵喊天哭。”


    “紅軍苟連長,相貌也堂堂。指揮紅軍奪渡口,送敵見閻王。”


    一聽唱到苟潤堂連長,全體紅軍士兵齊齊鼓掌,但許多老百姓並不認識他,都在四處尋他。


    “苟連長!”


    “苟連長!”


    戰士們歡叫著。


    苟潤堂連長很不好意思了,但聽見戰士們歡叫著,他從隊伍中站了起來,挺直腰板,向全場敬了個軍禮。


    接下來,是梁曉靖與宣傳隊的士兵上台唱了首送郎當紅軍。


    剛唱完,王立波師長站了起來,不時失機講道:


    “我們紅軍是窮苦百姓自己的隊伍,歡迎好兒郎踴躍參軍。”


    話剛落,就有膽大的青壯小夥問:


    “我們扁擔倒了,不認識是個一字,紅軍要不要?”


    “要!我們都是沒讀過書的窮人家子弟,當了紅軍不但可以為窮苦人打天下,還可以學文化呢!”王立波師長肯定地迴答道。


    表演繼續。


    這時,腰掛著一條彩龍船的章雲鳳上了舞台,旁邊一個梢工打扮的人拿著一根船槳跟在旁邊。


    到了舞台中間,章雲鳳踩著輕巧的腳步,腰、手配合,輕盈地搖擺著彩龍船,如在水麵劃動,旁邊的梢公也做著劃船的動作。


    鼓、鑼敲打出歡快的山歌韻調。


    韻調一停,那扮梢公的男人邊做劃船動作,邊展開唱腔:


    “小小船兒兩頭平呐,


    裝船胡椒下樊城。


    船兒哪個彎在漢江河當心,


    一根桅杆丈二深,


    二片船槳兩邊分。”


    又是一陣鼓、鑼韻調。


    接著,邊舞動彩龍船的章雲鳳接腔:


    “老爹那個年老把舵不穩,


    請一個船梢公好不年輕。


    範陽帽子頭上戴一頂,


    青布衣衫穿一身。


    還有那麻耳草鞋腳上蹬,


    白布那個襪子外打溜跟。”


    她的歌聲清脆、悅耳而且吐字十分清晰,有著山裏妹子的淳樸和大膽,驚呆了全場的人們。


    鑼、鼓韻調擊打中,全場人仿佛一下醒悟了,爆發出歡快的掌聲。


    “竹蒿撐船船兒行,


    船後蕩蕩水波那個清。


    梢公的那個蘭布包袱呃,


    鼓囊囊不知裝的甚麽?


    放在哪梢後台子上呃,


    波蕩船兒呀,


    呯呯嘭嘭往下滾。”


    梢公接著唱。


    “ 又沒見吹大風呃,


    又沒見下大令(冰)。


    突然間那個船梢公得了傷寒病。


    渾身那個發燙牙咬緊,


    三魂就已掉二魂。


    坐在前艙內也,他在嗯嗯嗯,


    坐在後艙內也,也在哼哼哼。


    小奴家也聽見了實在心不忍,


    開灶那個傳火忙不停,


    燒一碗薑湯水又不敢攏身。


    但見那梢公出氣已不勻,


    隨時間就會掉了魂。


    小奴家心一狠,


    端著那薑湯就攏了郎身。


    剪刀那個撬開郎牙關,


    薑湯呃滴滴郎嘴浸。 ”


    章雲鳳抑揚頓挫,一氣唱出。


    “ 娘罵女兒小妖精,


    為什麽不 (翁)火,


    為什麽不吹燈?


    你是一個黃花女也,


    要防的是那男和女的授受不親。”


    男聲又起。


    剛唱罷,章雲鳳接著:


    “ 女對那個娘說呃,


    你好不聰明。


    哪一個背起房子走,


    哪一個背起鍋灶而行?


    哪有哪黃泥不爛路,


    哪有哪個草籽不粘身?


    哪有貓兒不偷腥,


    哪有黃狗不咬人?


    哪一個呃男子不思春?


    哪一個女子不嫁人?


    小奴家也今日救了他的命,


    說不定他就會成了我郎君。


    女兒呃能把終身定,


    將來那個更能孝雙親。 ”


    這這段唱完,更是聽得所有人興高采烈。


    “ 艙內爹娘聽此音,


    忙忙推開了船艙門。


    娘助女兒喂薑湯,


    爹拿鋪蓋加郎身。


    七手那個八腳呃救了郎的命,


    從此與小奴家定了終身。


    漢江河的米也吊兒錢一升,


    漢江河的鹽呢八百錢一斤。


    吊兒那個八百不正經,


    我今唱本散散心。 ”


    後麵是男女合唱,在激越歡快的鼓、鑼敲擊出的民間小調韻律中結束。


    二人對台下鞠了一躬,退下舞台。


    突然,有紅軍士兵大喊:


    “剛才的歌,妙不妙?”


    戰士們一起喊:


    “妙!”


    “還要不要?”


    “要!要!”


    “再來一個!再來一個!”


    旁邊許多群眾也跟著喊。


    人們喊聲不停。


    章雲鳳又落落大方地走上舞台。


    她她還是剛才的打扮,兩隻辮子一前一後,顯得很是靈巧。


    看著下麵黑壓壓一大片看著她的人,她臉上飛起了紅暈。


    “我是山裏丫頭,沒文化,但我學會了唱幾首山歌,我給大家唱幾句吧。”稍微平複了一下自己,她閃動著兩隻靈動的大眼睛。


    “好!”


    “好!”


    台上一派熱烈。


    “太陽一出四山紅,


    關爺騎馬我騎龍。


    關爺騎馬上天去,


    我騎龍兒下海中。”


    稍頓,她又唱:


    “關爺騎馬變紅軍,


    躍馬揮戈戰匪兵。


    我騎龍兒四海奔,


    招兵買馬助紅軍。”


    這即興的山歌,讓全場人歡聲雷動。


    軍民聯歡,取得巨大成功:讓廣大窮苦人更加了解了紅軍,與紅軍加深了感情,所有人見到紅軍,再也不害怕不躲著,而是笑臉相迎,親熱地讓紅軍戰士進屋喝水歇腳。


    紅軍戰士也嚴格遵守紀律,不拿群眾一針一線,還幫群眾挑水搬物,群眾自覺把煮熟的雞蛋讓與幫忙幹活的戰士吃,戰士們也以紅軍有紀律而婉言謝絕。


    這下,紅軍在人們的心中,成了天底下自古以來最受老百姓歡迎的軍隊。


    同時,在苦難中長大的青壯年踴躍報名參軍,僅兩天,就有二百餘人加入了紅軍隊伍。


    在王立波師長率軍解放任河時,紅三十三軍軍長王維舟、副軍長羅顏輝率軍配合紅九軍一部進軍任河,解放了區內柏樹鄉、紅花寺鄉、並相繼攻下城口境內的沿河、坪壩、廟壩等地。


    農曆八月,四川營山籍幹部王朝祿,被派往任河籌建城口縣委和縣蘇維埃政府。


    他從萬源帶來了一麵紅旗,象征著共產黨已把這塊多災多難的地區,變成革命的紅色土地。


    9月2日,經過一個多星期的籌備,中國共產黨城口縣委、縣蘇維埃政府在任河正街的關廟(即原國民政府區政府所在地)建立。


    接著召開城口縣、任河區八十三人的代表大會,選舉產生了縣蘇維埃政府機構成員。


    縣委設中共書記、少共書記、縣指揮長、宣傳部長、婦女部長、保衛局長、秘書長、主席等職,並下設了法庭、保衛局、醫院、區蘇維埃政府等單位。


    縣委內有工作人員20餘人,何誌餘、王朝祿任縣委書記,王朝祿還兼任組織部長,還委任了縣蘇維埃政府主席及相應單位的負責人。


    城口縣委、縣蘇維埃政府一建立,立即開始運轉,開展工作。


    隨著縣委、政府工作的展開,由段兆先任局長的保衛局在任河鄉正街後坡的機神廟設立,負責肅清紅軍、政府內的改組派、特務、反共分子、反革命分子,抓獲的敵人、壞人交法庭審理、定罪、處罰。


    由潘世順任主席的革命房設在正街上場居民徐壬子家,審訊在審犯人、執行法庭判決。


    紅軍醫院設在任河對岸的石嶺子貓爪坪,有從外地帶入的三十餘名醫護人員。


    縣委、縣蘇維埃政府成立後,任河區蘇維埃政府的建立就迫在眉睫了。


    今天,在中街碼頭上方約100餘米的一座寬大的木板房內,聚集著一大幫人,這裏是本街居民徐丙康的家。


    房內有縣蘇維埃政府周主席和縣委的少共書記、縣委書記兼組織部長王朝祿、紅軍連長苟潤堂及幾名工作人員,還有就是常登友、章雲鳳等任河區內很活躍的窮苦人,不少與常登友一樣,是能說會唱而且大膽的民間藝人。


    門外還安排了四名全副武裝的紅軍戰士擔當警衛。


    會議由縣蘇維埃政府周主席主持,他本是三十九軍二九六團二營教導員,四川營山人,是個很富有軍事戰鬥和政治工作經驗的紅軍幹部,他幹練而直率。


    他開門見山:


    “今天,我們召開這次會議的目的,就是討論建立任河區蘇維埃政府。你們在座的人,都是苦大仇深的革命群眾,要由你們來擔起這革命的重擔。”


    他在講話時,身旁的政工幹部埋頭刷刷在紙上記錄。


    “靠我們?”除了縣裏來的領導和工作人員,房內其他人都傻了。


    “我們這些人都是泥腿子,粗手大腳,除了有一身蠻力外,鬥大的字不識一籮筐,我們怎麽行?”常登友出頭問道。


    “你們怎麽不行?同誌們,我們在座的,無論是我這個縣委書記,縣政府周主席和所有的紅軍指戰員,絕大多數都是泥腿子出身。我們共產黨就是要泥腿子當家,粗手大腳掌權,你們肯定行的,要大膽幹,不要有顧慮。”縣委書記兼組織部長王朝祿開了腔。


    他也是紅四方麵軍的一名能力超群且久經考煉的中國共產黨黨員、紅軍幹部,因此他講得清楚透徹。


    “那這樣,我們什麽也不懂,區蘇維埃政府主席、副主席就請縣裏派來,我們跟幫湊底幹雜活。”常登友還是沒信心,他提了個建議。


    “不行。紅軍每解放一個地方,就要在當地發動革命堅決的窮苦人組成蘇維埃政府,讓勞苦大眾真正當家掌權。”縣蘇維埃政府周主席態度堅決。


    “依我看,你常登友同誌苦大仇深,有很高的革命覺悟,而且在窮苦人民中很有號召力,就可以任區蘇維埃政府主席。”這時,坐在旁邊的苟潤堂突然說了話。


    因為他從進軍任河後,就很快與常登友這些貧苦農民建立了深厚的感情,也取得了他們的信任,縣委才安排他來參會,協助做思想解釋工作。


    見常登友等人沒信心,他就直接點明。


    “我真能行?”常登友看著自己最信任的苟潤堂連長。


    “你當然能行。”苟潤堂再次給他打氣。


    “行。你苟連長說我行,我就豁出命幹!”常登友一下有了信心。


    見常登友表了態,在場的人員都有了信心,每個人都激起了熱情,紛紛表態願與常登友大哥一起,跟著共產黨、紅軍幹到底。


    最後,通過推選,常登友任了區蘇維埃政府主席,副主席戴保安,秘書符世春,糧食委員唐令秀,遊擊大隊長牛黑牛,婦女委員章雲鳳。


    任河區蘇維埃政府宣告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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