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猶如振聾發聵,頹然向後靠進椅子,呆呆地看著三個懵懂無知的稚子。


    半晌,她揮揮手:“你們先退下,容我細想想。”


    陶籽怡和齊婉大喜,叩首行禮道:“兒媳先謝過太太!”


    說罷,二人牽著孩子們退出去。


    沈氏獨自坐著沉思。


    侍女來問是否開飯。


    沈氏擺擺手,本想說沒有胃口,話到嘴邊,又道:“端上來。”


    現在,她是二房的主心骨,二房是國公府的精神支撐,她決不能倒下。


    府裏府外,還有一堆爛攤子等著她收拾。


    她食不知味,強迫自己多吃,直到實在撐了,方吩咐丫鬟們撤下去。


    侍女端來茶水,沈氏含了一口,吐出來時,突然胸口泛惡心,一股腦將吃下去的早飯都吐了出來。


    服侍的人嚇壞了,驚慌地喊叫:“太太,太太您沒事吧?”


    沈氏吐完了,虛脫地坐在凳子上,後背靠著侍女,加上神色疲倦,整個人猶如大病一場似的。


    她無力地搖了搖頭:“無礙,扶我去休息休息就好了。想是日夜兼程迴京,累著了,身子骨沒休息好所致。你們別聲張。”


    侍女應是,出去吩咐院子裏的人不準外傳。


    沈氏重新漱了口,吃了安神茶,補了一個時辰的覺,起來後,神采奕奕,又吃了新做的早飯。


    想了想,將留在國公府的心腹們叫來,細細打聽兩個兒子和兩個兒媳日常的相處。


    這一打聽,沈氏氣血上湧。


    她是打聽兒子兒媳之間的事,誰知,兒子兒媳的事裏總夾雜著侄女施明珠。


    “……三爺常給大姑娘從外麵買些精巧玩意兒,三奶奶背地裏吃醋……”


    “……五奶奶與五爺打架,五爺喊得很大聲,說五奶奶嫉妒大姑娘……”


    “老三老五他們人呢!”


    “迴太太,五爺去菡萏院尋五奶奶了,三爺在外院書房。”


    沈氏扶額,換了衣裳,提著馬鞭就直奔施明楨的書房,邊大步流星地走,邊沉著臉喝道:“把老五也給我叫過來!”


    侍女渾身一哆嗦,忙跑去叫人。


    沈氏殺氣騰騰,守二門的婆子不敢阻攔,問都不敢問一句,忙不迭讓開一條路。


    來到施明楨的書房,沈氏一腳踹開守在門口的書童,又一腳踹開書房大門。


    咣當一聲,門板狠狠拍在牆壁上,晃了兩晃。


    門內,正坐在書案前看書的施明楨,猛地抬頭,驚問:“放肆……母親,您怎會來兒子這裏?可是有要事?”


    見沈氏手裏握著馬鞭,施明楨眉心直跳。


    有些話不方便說出來,說出來便是禍事。沈氏索性不提施明珠,啪的一下將馬鞭抽在地上,冷笑道:


    “我正要問你,你是怎麽對待你媳婦的?你可知,今兒你媳婦來求我,讓你寫和離書?”


    施明楨手中的書驟然掉落地上,豁然起身,蹙眉道:“怎麽可能?籽怡從未說過和離的話。莫不是依舊在與我耍小性子?”


    沈氏氣極反笑,一鞭子朝施明楨身上抽過去:“你連你錯在哪兒都不知道,越發該打!”


    施明楨嚇得朝後躲閃。


    沈氏動了真怒:“逆子!你竟敢躲!”


    施明楨將袍子係在腰間,邊跑邊說:“母親,總要把話說明白,為什麽要打兒子吧?兒子傷勢未愈,再添新傷,母親此一時痛快了,彼一時心疼的還不是您自個兒?”


    沈氏將馬鞭揮得虎虎生風:“逆子,你給老娘站住!老娘才不會心疼你,隻會心疼我那三個沒爹疼的孫子,心疼我那沒出生的四孫子!我和你爹辛辛苦苦駐守邊疆,你們在京城就是這樣禍害你們老子娘的?站住!”


    施明楨歎氣,這頓打還是躲不掉。


    他以為能等到傷勢痊愈了,再挨這頓打的。


    母親竟如此心急,迴京的第二天,就朝他揮馬鞭。


    他慢了兩步,沈氏的鞭子便狠狠抽在他的背上。


    施明楨悶哼一聲,朝前撲倒在地。


    沈氏手一抖,趕忙將第三鞭抽向一旁,這一下將書架旁邊的大花瓶抽倒,嘩啦一聲,大花瓶碎了,裏麵插的十幾個卷軸滾落地上。


    其中一個卷軸散開,上頭畫的正是蕩秋千的施明珠,大概七八歲的樣子。


    沈氏見施明楨爬不起來,正心疼他,誰知施明楨看到畫卷倒地,竟靈活地爬起來,忙去撿那些卷軸,又把散開的那幅畫小心翼翼地卷起來。


    沈氏隱隱察覺不對,奪了卷軸,一幅一幅打開,一連打開三幅,居然全是不同年齡段的施明珠。


    施明楨陪她一起看,笑道:“母親,珠珠幼時好看吧?可惜您和父親不在京城,錯過了她的童年和少年,如今她嫁為人婦,便是想見,也難相見了。”


    說到這兒,他滿臉悵然。


    沈氏沒理他,將剩下的畫卷也打開。


    果然,從施明珠出生起,一年一幅,一共十七幅畫,畫到施明珠十七歲,看筆法,是施明楨親手所畫。


    沈氏顫聲問:“你媳婦的呢?”


    施明楨莫名所以:“什麽?”


    “你媳婦的畫呢?”


    施明楨一愣:“我畫她做什麽?她日日與我相伴,何須畫畫懷念。”


    沈氏緩緩抬起眼,深深凝視著長子:“那我的畫呢?沒給我畫嗎?我遠在邊關,你從未懷念過嗎?”


    施明楨無奈一笑:“我怎麽敢畫您?父親會吃醋的,母親想要畫像,讓父親畫吧,不過,我可以偷偷給母親畫一……”


    話音未落,一個響亮的耳光落在施明楨的臉上。


    施明楨的臉被打偏過去,後背的鞭痕火辣辣的疼,臉頰也火辣辣的疼,他腦子完全懵了。


    細細迴想自己說過的話,他慢慢地渾身僵硬。


    沈氏氣得雙手發顫,嘩啦一聲,將手中的畫像撕成兩半,又去撕第二幅、第三幅……


    施明楨仿佛將將迴魂似的,連忙阻攔:“母親!不能撕!母親,不是您想的那樣!兒子怎敢生出那等齷齪的心思!”


    “滾開!我要全部撕光!”沈氏臉色陰沉得可怕。


    施明楨眼看著一幅又一幅畫像撕成碎片,心痛得滴血,噗通跪下,碎瓷片劃破膝蓋,滲出點點血絲。


    “母親,求母親手下留情!事情絕非母親想的那樣!”


    這些畫像,大部分都是施明珠擺好姿勢讓他畫的。


    他能重畫,但肯定不是當初美好愉快的心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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