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很快來到了一九九五年的國慶前夕,算算自己從年初來東莞,也快十個月的日子了,平時的吃住,都在公司免費,南方的季節,都是短裝上下班日子居多,除了平時的洗漱和零用花費外,每月的收入,幾乎都是分文沒動多少,所有開支裏的最多一項,就是和內地的家人通話,當時的公用通話到內地費用是很高的,記得在街邊的商店打電話,一分鍾能要你三元多,所以除非急和特別想念妻子和女兒的時候,就必須破費這筆費用,所以大部分沒有什麽緊急的事情,就是寫信迴去,問長問短,和訴說我們的生活、工作和業餘,當然也了解內地的狀況和發展,更多的還是家裏的事情。


    按照早早的計劃,我打算到國慶迴趟家看看妻子和女兒,還要迴家看看我的父母和老家的人,盡管也中間給他們經常寫信,也算好久不見。提及國慶要迴家,公司很多人都有這樣的安排,我也早早給主管吹了風,他也沒有什麽意見。國慶前的一個周末,我去了一趟虎門所在的太平鎮,給家裏買了些吃的東西,也給自己配備了當時時髦的一個拉杆箱。


    要走的前幾天,我就開始著手在公司辦理請假手續,與同事打了招唿後的一個很晴朗早晨,愉快的我,踏出了公司宿舍生活區大門。平日裏和保安都熟悉,他們用寒暄、羨慕微笑和目光送我出門。


    大約八點,我從公司所在工業區出發,四十分鍾後,又在東莞汽車站坐上了直通廣州火車站的長途大巴,經過一個小時二十分鍾的高速行程,在廣州火車站東麵的南方航空公司售票大樓前下了班車。踏出班車、步入售票二樓預售大廳,很順利就訂到了十二點多,從白雲機場起飛的飛機票。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乘坐飛機,想到再過不到三個多小時,就可以看到家人,那種自豪和輕鬆的心情,是語言沒法表達的。


    下了售票大樓,在門前的大院裏,坐上了每隔十分鍾,就發往機場的專線公交大巴,經過從市區到白雲機場的二十分鍾車程後,一片寬闊的飛機停放和起飛場地,映入我的視野,這是我平生第一次,親身感受到機場的景象。


    進港和出港的一架架飛機,轟隆隆聲不時傳來,放眼望去,飛機的滑行跑道條條筆直,停機坪上各式的民航班機整齊排列,就連沿途圍欄內的驅鳥器,我也看到了,間隔整齊的分布著,就像平日裏廣場上的地燈一樣。大巴車很快北行東繞,接著一座不下三十米高的飛機場登機樓,豁然眼前。樓前早已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人們打扮時尚,都舉止文雅,一下找到了類似現代年代所謂白領的感覺。拉著行李箱的我,按照指示牌的提示,很快就融入了其中。走進登機樓的登機區域,此時距離我乘坐飛機起飛也就一個小時了。


    我第一次全程體驗機場裏座位小憩、排隊換登機牌、打包托運行李、上樓安檢和登機準備的全過程。之前對坐飛機是全然陌生和仰慕的,也沒有想到能憑借自己的努力,還能坐上飛機返鄉,那時候,從白雲機場飛往西安的全程普通艙機票價格,可是六百五十元左右一張呀,如果連同大巴和機場建設費用,全部算下來要七百多,但想到這是憑我的打工拚搏後,自製擁有和支配的待遇,就心裏特別的踏實和自滿。其實,對於返鄉飛行的費用,我是計算過的,那時還沒有火車提速的說法,火車基本都是一百公裏的的速度。如果選擇火車迴家,往返兩頭算上幾乎有四個白天的路程耽誤,按照我當時工資總收入,一天工作外帶加班一百元多一天,所以四天下來就是四百多,再算上火車上的吃喝和受罪折騰,還是覺得坐飛機往返的性價比高,可以節約四天的行程,這樣算,還是乘飛機最佳。所以之後多年的打工生涯,我就隻有一次單趟的火車經曆了,其餘,往返珠江三角洲和西安之間,就都是選擇飛行了,這是後話。


    第一次的乘坐飛機的感覺,還是讓我記憶深刻,飛行的樂趣就此展開。跟著別的乘客,學著他們的樣子,在機艙門口,恭候空中小姐的燦爛笑容中進入了機艙,一陣對座位號,和機艙裏忙於放置行李。不一會,乘客們都陸續的安靜了下來,這時,空中小姐站在過道前麵,開始給大家講解飛行安全常識、安全帶、氧氣係統的使用等。照著她樣子和講解,跟著她做了各種準備,隨後沒過多久飛機開始挪動、掉頭並爬上滑行起跑線,隨後飛機稍微停頓了一會,開始加力,有點象起飛前蹩足勁似的,突然象脫韁的野馬,唿嘯著衝了出去,隆隆的轟鳴聲,一瞬間急速的放大,隨後感覺到了超重的感覺,一瞬間整個人的血液,開始壓向腿部,不到一分鍾後,轟鳴聲開始變小了,我這才意識到,飛機已經開始離開了地麵。飛機的廣播裏,嘀嗒的不時傳來二百米、三百米……的報數,播報那刻爬升的高度,等後來上升到了三、四千米後,飛行起飛階段的各種應急取消,我也學著其他乘客的樣子,中間有了解開自己安全帶的幾次走動。


    空中小姐,開始在過道裏給大家送茶水、飲料和食品等。隔了會,又有另外一個空姐手捧些報紙,提示大家誰要看報紙和雜誌,我也順手要了羊城晚報。這時,我打開我所在機翼附近的窗戶,向外眺望,由於那刻我所在飛機北飛的東麵一側,是陽麵,開窗的瞬間,刺眼的陽光,就透在玻璃上,隨即第一眼就看到了長長的機翼,周圍都是白白的雲彩,象潔白的棉花,鋪在天宇,畫出很多很多的姿態,象駱駝、象臥虎……各具形態。此刻的感覺,自己好像是在棉花堆裏一樣,不時有白雲從機翼上麵飛馳後移。等飛機上到正常高度後,所有的雲彩都又被拋到了飛機的下麵,天空湛藍深邃,恰似藍墨水噴上去似的,看不到盡有,藍的美麗!我在心裏不覺發出聲聲的感歎,感覺自己不是在天空,更多好像在藍色的海裏徜徉。


    飛行了大約四十分鍾,空中小姐,開始向每位乘客派送中午的一頓飯,兩塊麵包外帶飲料、雞腿牛肉等。一頓飯後,整個機艙又恢複了安靜,這時候有乘客,已經開始靠在椅子上,閉目打盹和養神!空中的飛行,持續到了進入陝西境地,我重新拉開自己座位旁邊橢圓形窗戶的欄板,陝西境內竟然一絲雲沒有,天體一色的藍,同樣掛滿蒼穹,從機上可以俯瞰到象鉛筆畫過一樣細的河流、山巒。當飛機過了秦嶺後,飛行高度逐漸在減低,此刻地麵的道路、村莊和城市等,逐漸也清晰的起來,再後來,可以從飛機上也能看到公路上螞蟻一樣的車輛。此刻的飛機,已經開始從南到北穿越西安上空,隨後高度開始急速下降。機內的喇叭裏提醒乘客,飛機要開始降落,並要大家重新檢查和係好安全帶。一陣失重的感覺,提示我們飛機在逐漸的降落,從開著的窗戶,我可以看到幻覺中傾斜的地麵,在慢慢的迎接著飛機,突然轟隆的一聲,飛機,終於挨上地平麵,我終於鬆了口氣。


    飛機安全降落,機艙的喇叭裏開始播送:“謝謝大家乘坐本次飛機,請大家,保持安靜,飛機正在滑行”的提示。


    在逐漸緩慢後,飛機終於停了下來,這時,乘客都紛紛從位子上起來,開始整理自己的隨行物品,大家都紛紛拉開各自頭上的行李蓋,不一會兒,都從過道上一個跟一個,在機艙門口空中小姐的微笑和祝福聲中,跨出機艙,步入進一個密封的正方形過道,左轉右轉一通繞後,豁然進入了飛機候機樓的大門。


    西安鹹陽國際機場,我此行的飛行終點,終於到達了。出了候機出口,來到二樓大廳,同機的乘客都紛紛聚集在行李傳送帶周圍,幾條環形的行李輸送帶,在不停地運轉著,彎曲的軌道像蚯蚓一樣。不一會兒,從出口處,吐出形狀各異的行李箱和行李袋,人群中一陣騷動,大家都各自去取自己的物品,隨後,放入手推車中,跨過大廳。我跟著人群,走上下樓的輸送帶,下到了候機大廳一樓,此刻的大廳無論是一樓,還是二樓,早已是人群如織、悉悉索索的忙碌。我拉著自己的行李箱,在服務人員的提示下,出了航站樓,來到了通往西安市區大巴的候車點。由於國際機場距離西安市區還有將近三四十分鍾的大巴行程,所以,每班飛機到港後,都有送往市區的班車大巴,當時的票價是十元。在等候點排隊,等了不到十分鍾的時間,大巴就開了過來,跟著上車的乘客很有秩序的上了車子,頭班坐滿車子就啟動了。


    一路順著東北方向的機場高速,邊看路邊的秋季景色,邊設想著很快就要見到家人,那種喜悅的心情,象飛到雲彩上一樣敞亮。由於我們家在城北,我提前給司機師傅打了個招唿,在中途就下了大巴,下車的對麵,一條四米多寬的煤渣道路,熟悉而又親切。在道口,當時停留著幾輛機動三輪車,他們就是拉在這個道口等待通往我原來公司小區乘客的。一番討價還價後,我坐上了一輛三輪車,顛簸了十分鍾,便進入了昔日熟悉的工作過的公司小區,往東再行駛了五分鍾,在公司東小區的大門口,我下了車、付了搭車費用。打開拉杆箱的把手,輕快的拉起箱子,進入小區北大門。院子裏是那樣的如故和熟悉,因為是下午一點多鍾,是公司中午下班吃飯的時間。在經過嶽父樓東頭的時候,碰見了一樓的孫叔叔,叫了一聲孫叔並寒暄了幾句後,我折疊起拉手,拎起箱子,急切的踏上了通往三層的樓梯。


    人還沒到三樓中戶的門口,就聽見門裏麵小孩子的聲音,我想肯定是我女兒了。小家夥在我走的時八個月才剛會坐,在電話裏早聽說,已經會滿地跑了。當然,我今天迴來是早通知過愛人的,讓她們家中午多做一份飯,留我迴來是自然的。我上樓故意放重腳步,接著哐哐的扣了防盜門的護欄,就聽裏麵孩子她大姨媽的聲音說到:


    “歡歡!你爸爸迴來啦,趕緊開門了”,孩子的小名歡歡,是她姥姥給起的。


    隨著門的開啟,懷抱我女兒的姨媽,就堵在了門口。


    我們相對打了個招唿,大姨媽晃了一下懷抱的女兒,說:“歡歡,叫爸爸呀!”。


    女兒先是眼睛亮亮的,盯看了我一下,隨即往後躲,但卻沒有徹底把身子轉過去,我猜她也許是無意中的矛盾,這時候,姨媽順勢把孩子遞給了我,孩子則半擰一下身,卻也沒有拒絕,我就伸手把小家夥接到懷裏。一股小孩子奶奶的清新味道,傳了過來,我的頭和孩子的頭碰到一起的那刻,心裏一陣辛酸似的幸福感。那刻,覺得自己,的確是個不合格的父親,孩子也沒有躲開,也把頭趴在我的肩膀上。


    “怪不得是爸爸,這孩子,平時生疏的人不讓抱,看來還是父女情深呀”,大姨媽調侃道。


    此刻,妻子也從廚房裏圍著圍裙出來了,她會意的捏了一下我的肩膀,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唿。這時,孩子的舅舅也從西屋出來了,敢情一家今天都在這裏混飯吃。


    抱著孩子的我,也走進了西屋子,和嶽父嶽母問好後,看著剛剛吃飯不久的架勢。很快,大家都又重新圍坐在圓桌跟前,這時候,愛人把米飯盛過來了。大家都問我一路上的情景,我則一一迴答了,吃飯中間大家還沒忘記圍繞孩子逗她玩。小家夥,一下子還是沒適應過來,很快從我那裏跑開了,不一會,就拉著兩個串在一起的玩具鴨子,一會東屋,一會西屋來迴的跑,隨著她的跑動,鴨子翅膀“嘎嘎”扇動作響。家是溫馨的,親人是和藹,無拘無束的放鬆。


    不一會兒,屋子外麵的喇叭,音樂響起,提醒著公司上班的時間快到了,大姨媽和舅舅、舅媽都先後下樓上班去了,愛人也走了,不一會,屋子就剩下我、嶽父嶽母還有女兒。按照習慣,孩子飯後,是要睡一覺的,嶽母攬著孩子去東屋子,哄她睡覺去了,我則和嶽父留在西屋裏。我向嶽父講了些我在外工作、生活的情況。當時,嶽父已經辦理了退休,據說,剛找到了另外的工作,嶽母則基本在家看管孩子和家務,各人都有自己的工作在忙碌。起先,我也沒有出門下樓,孩子睡著後不久,嶽父嶽母都下樓去了,我則去了東屋子,躺在孩子的旁邊,不一會,我也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朦朧中似乎有人在動我的眉毛,我懶懶的睜開眼睛,這時候,孩子正側臉對著我,小手在怯意的動我。


    我衝她笑了笑,孩子也笑了,我逗她說:“歡歡,叫爸爸”。


    孩子小聲小氣的“爸爸”一聲,我心裏像雞毛掃過一樣的舒坦。不一會兒,我們就開始在東屋的床上,玩了起來,一會扔枕頭,一會用枕巾互相捂對方的頭,孩子不時發出咯咯的笑聲,很快我們就熟悉了起來。當時,就我倆在家,笑聲也很快就充滿了屋子。不一會,孩子提出要喝水,我就去廚房,給她平日喝水的奶瓶裏灌滿了水。


    後來,給她穿好了小鞋子,我們就一起去了西屋子。孩子很乖巧的端了個小凳子,煞有其事的坐下來,一邊喝水,一邊小腿來迴擺動,我則坐在沙發上,端詳著她的表情,她忽閃忽閃著眼睛,不一會,就把一小瓶的白開水給喝光了。


    此時,嶽母從外麵迴來了,看到我給孩子喝了水,還特意表揚了我一番有心,我沒有做聲,隻是笑了笑。


    這時候,東鄰居一個叫欣欣的小女孩在敲防盜門,歡歡就“姐姐、姐姐”!跑到門口,我給欣欣開了門,兩個小孩子,很快就玩在了一起。


    不久,她們就鬧騰著要下樓玩,我就帶她們下到一層的院子。這時候,外麵有幾個鄰居的退休老大媽,圍坐在外麵聊天。我客氣的和她們也打了聲招唿,隨後,就看著孩子和鄰居的孩子們,總共三四個在一起玩耍了。


    所有的氣氛,都是那麽的和諧、安詳和慢節奏,這就是鄰居和內地日常休息時光的寫照,往日裏,我工作的緊張一下得到了徹底的釋放,感覺節奏有張有弛,很是舒心。


    在樓下看管著孩子們玩的同時,我也在自己內心裏和自己的玩。


    時間過的也快,大約下午五點半的時候,所有的孩子,逐漸都上樓迴家了,我是最後一個抱著歡歡上樓迴家的。迴去不久,下班的號聲響起,下午六點鍾到了,公司下午下班了。


    十五分鍾後,妻子第一個出現在門口,孩子高興的邊“媽媽、媽媽,迴來了”!邊跑了過去,同時還喊著“媽媽,抱抱”攤開小手臂,示意抱抱她。看著她們嬉戲的場景,我那幸福的心情,仿佛看到了她們在家的平日生活。


    看到這樣的孩子、愛人、嶽父嶽母家人及鄰居們,我在外更是放心了,也由衷的感慨他們的照顧,幸福感油然加重,覺得自己在外打拚的動力和勁頭,就更加倍增了。


    此次迴家探親,總共也就二十天的時間,所以依然延續我不在家時,愛人不在我租住地方做飯的習慣,那些日子,我和她們一起在嶽父母家混飯吃。國慶節愛人的單位也放假了,我們三口之家一起迴了趟農村的老家,看望父母和老家親人的同時,也讓他們能看見我們。迴去的三天裏,經常去大媽大伯、二位哥嫂家,大家見麵其樂融融,我也徹底的放鬆了幾日,當然最開心的還是吃爸媽和大媽、大伯做的家常飯菜,見見能遇上的鄉裏鄉親,嗅嗅故鄉的泥土芳香,和變遷的時代風情。


    三日後,我們又依依不舍地辭別老家,返了迴西安。


    我迴來的前幾日,愛人早已把我們租住,而又長期沒有住的地方重新打掃一下,我迴去的時日裏,一家隻是晚上返迴“自己的租住家”住宿,白天的日子都在嶽父母家。那些天,我盡力照護著孩子,拿愛人的話說我的表現,很出色,責任很擔當也很到位,我覺得她對我的評價說得很中肯,也很地道,哈哈!。


    休假中間的那個周末,我帶著孩子和愛人,去了市區東郊的動物園,讓孩子看看動物,又去了公園坐過山車,孩子走累了我就抱,我抱累了,就又背著孩子,順著大街,休閑的溜達,期間扯著愛人逛商場、下館子……。


    迴家這趟,確實做到了徹底的放鬆和休假。中間,我也去了南郊,把南京時候上大學的兄弟請在一起吃了頓飯,在家也找了分在公司裏上班的大學同學,也說說笑笑的拜訪了我上班時候的科長。那時候,我還是掛職在單位,去的時候我盡量迴避過上班時間,省得流言蜚語。對於我的外出,廠領導當時並沒有再追究,基本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在與老科長的閑聊中,我拜托他如果有風吹草動,請第一時間通知我愛人,他很爽快的答應了我,這就是我們當時的默契。在與老科長的閑談中得知,我原來的分廠經營基本和我走的時候,沒有大的變化,節奏緩慢,大家平時的收入狀態,也起色不大,從內心講,科長鼓勵我,既然出去了,還是賺點現成的,比較實在和踏實,那刻看單位也就那樣,要死不活。我感謝他的這番肺腑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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