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被賜死後,女王收我為義子,我是奉她的命前來清越,在楚唐皇帝身邊扶持一位女王的信徒,以助北境奪下楚唐。”


    高瑾珩解釋道,目光之中滿是虔誠,仿佛自己在做一項偉大的事業。


    裴昭聽完隻覺心中湧起一股怒氣,“你這是背叛!不忠不義!”


    高瑾珩冷笑一聲,毫不在意道:“也不算吧,我剛剛忘了說,我的身份是北境大皇子,北境太子是女王所生,正是我同父異母的弟弟。”


    “而父親效忠的楚唐皇帝,聽信小人讒言,背信棄義謀害忠良,活該楚唐亡在他兒子手裏。”


    這一切超出了裴昭的認知。


    北境,狼群,想要一統天下的女王,簡直匪夷所思。


    她隻覺眼前的男子一定是瘋了,要不就是自己瘋了,不然怎麽會聽到這樣離奇的故事。


    一時間仿若天旋地轉,腦海中全是混沌,又覺高瑾珩卻忽的湊近,所說的每個字猶如驚雷一般落在她心底,


    “相府棄女,齊王府的寵妾,夫人是女王精心挑選的信徒,定能助女王一統天下。


    瑾珩不遠萬裏,就是為了夫人而來。


    你懷胎的那個喜脈並非全是假的,但你身子受損嚴重,那孩子最多能保五個月必然落胎,我隻不過用了些藥騙過其他醫師,讓蕭凜以為這個孩子一定能生下來,不然你哪有命活。”


    此時的裴昭已經顧不得去想落胎一事,滿心疑惑的抬眸,“如果你說的女王確有其人,她為何要選中我?”


    高瑾珩輕輕一笑,看著她的眼神竟流露出一絲溫柔,


    “因為你的身份,裴宿的女兒,注定讓你不甘潦草一生。叛臣之女,又不可能得到蕭凜的真心。


    無依無靠,為了站穩腳跟,不得不去拉攏小人。稍一不甚就會行將就錯,你這樣的人,最終都會走上與魔鬼做交易的不歸路。”


    裴昭氣的抓起手邊藥碗,去砸眼前這個讓她陌生的男子,高瑾珩反應極快,直接將她的手按下。


    裴昭雙目微微猩紅,“你大錯特錯了,我現在就可以叫人將你拿下,押去燕京處死。”


    她不是說說而已,音落就轉向院門,侍衛察覺到動靜看過來,男子雙手猛地搭在她的肩上,將其按住不能動彈。


    耳邊的聲音低而沉,“我錯了麽?裴氏一族月前已經到了北境,盡數倒戈,向女王稱臣。


    而你的母親藍氏,五品誥命留在燕京,以她對你父親的癡情,你猜她有意無意的,會為女王做些什麽?”


    聞言,裴昭絕望的閉上眼。


    事情複雜到她難以分辨真假,寧願相信這是午後小睡,做了一個荒唐的夢。


    忽然腳步聲靠近,傳來晚秋晚星擔憂的聲音,“夫人,高醫師,你們?”


    二人神色凝重的看著高瑾珩手搭在裴昭肩上,頭又挨得極近,多少有些逾越了規矩。


    高瑾珩聞言抬起頭,音色如常帶著笑意,“夫人突然肩痛,我看隻是從前久坐,現在鏈子除了,要多活動活動才是,這樣對胎兒也好。”


    說著雙手拿開,又衝兩個侍女點頭道別。


    晚秋晚星也沒多想,欠身行禮後,向裴昭匯報道:“廚子連帶膳房都搬到院子隔壁,王公公和李太醫住到另一邊,侍衛也都清查了一遍,內院現在全是王府裏的人,夫人盡可放心,昨日的事絕不會再次發生。”


    裴昭才迴過神,點點頭揮退了二人,此刻的她隻想一個人靜靜,慢慢消化高瑾珩所說的一切。


    那個瘋子,自己這幾個月竟把他當做最信任的人。


    接下來的幾日裴昭尋了借口不許高瑾桁踏入院子半步,每日隻讓李太醫診脈。


    而她聽過那些離奇故事後,整個人變得疑神疑鬼,覺得身邊沒有一個可信之人。


    再三自己診脈,確定脈象中的胎像一日日消失不見,和李太醫所說完全一致,才相信了事實。


    她確實懷過胎,也用過藥無心欺騙了蕭凜,並且要繼續欺騙下去。


    與此同時,秀娘的肚子一天天隆起,讓裴昭常看著出神。


    那是她一輩子都渴求不來的母子緣分。


    不禁覺得上天對自己真是殘忍,連這點尋常女子都擁有的東西,都要從她身上無情剝奪。


    可是想到自己所做的一件件錯事,和正在撒下的彌天大謊,又覺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雖然二人同住一個屋簷,秀娘和她並不熟絡,這個女子安靜的就像一個透明人,從不多問多說任何一句話。


    這讓裴昭覺得安心。


    不說話就沒有謊言。


    於是這一日,她破天荒的先開口了,“呀,他剛剛好像踢了我一腳!”


    手撫在秀娘的肚子上,傳來咚的一下震動,二人驚喜的四目相對。


    秀娘笑的極溫柔,“我也感覺到了,這麽有勁,一定是個男孩,娘娘你以後有福氣了。”


    娘娘?


    聽到這個詞,裴昭笑容僵在臉上,“你知道我的身份?”


    秀娘點點頭,聲音又緩又低,“高公子說了,這行宮裏住的是皇帝的女人,孩子給了你,以後就是皇子公主,貴不可及。”


    裴昭卻道:“他沒有說,你犯了誅九族淩遲處死的大罪。”


    秀娘聞言沒有半分懼色,溫言道:“我本就是罪臣之女,家裏所有人都被處死了。


    是高公子冒死將我救下,我死了不要緊,肚子裏的孩子不必為奴為娼就好。”


    說著有些動情,輕輕握住裴昭的手,語氣懇求,“娘娘貌美,定會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幼子若是頑劣,還望娘娘多些憐愛。”


    裴昭點頭,正想開口,忽聽門外傳來一陣急促腳步聲。


    此時夜色已沉,不該有人突然造訪才是,她驀的有些心驚,忙讓秀娘藏進旁邊櫃子,自己將肚子墊的微微隆起,才整好衣衫候在門邊。


    來人是晚秋和晚星,一進門神色匆匆行禮道:“夫人,太後駕到行宮,要見您。”


    裴昭驚訝,“沈太後?”


    剛開口就覺多此一問。


    清越的太後除了沈顏還能有誰,算算蕭凜登基也有幾個月,應是處理好了燕京的事務,接沈顏入京的。


    而沈顏知道自己有身孕,路過清水順便來看望尚在肚子裏的孫兒,那麽等下相見若是簡單問話還好應付,若是她手撫上自己的肚子,這幾個月的演戲頃刻間就暴露無遺了。


    偏偏沈顏與自己相熟,不像李太醫那般好糊弄,絕無可能讓秀娘替自己前去。


    該怎麽辦呢?


    裴昭怔在原地,心中已如火燒眉睫,腳落懸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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