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卓遠也很不解。


    聲音卻依然平和:


    “我不知道是什麽讓你產生了這樣的誤會,我什麽時候輕賤羞辱你了?”


    隋風萍咬牙:


    “如果你沒輕賤羞辱我,為什麽給我取的名字是隋風萍?”


    “你的女兒叫什麽?她叫隋雨輕。”


    “你的兒子呢?他叫隋雨複!”


    “而我叫隋風萍,根本和你的親生兒女不是一輩的。”


    “你的孫子叫隋風漾,我和你的孫子是一輩的。”


    “你把我當女兒養,卻給我取了個孫輩的名字,這還不是輕賤我嗎?”


    “就這一個名字,從小到大,不知讓隋家多少人笑話我。”


    “你不是擺明了在羞辱我嗎?”


    “你是養了我,但不比養了隻狗更重視吧?”


    她真是說得咬牙切齒的。


    這個名字跟了她一輩子,也一輩子提醒她,她在隋家是低人一等的。


    從來沒被真正當做一家人過。


    她怎麽能不恨?


    隋卓遠卻搖頭:


    “這不是我給你取的名字。”


    隋風萍大怒:


    “這你還要否認?”


    “我的名字不是你給取的,還能是誰給取的?”


    隋卓遠並沒說話。


    隻是打開床邊的抽屜。


    從裏麵拿出一個封麵很舊的筆記本。


    然後從筆記本的封皮裏,拿出一張紙來。


    那紙看起來更舊,並不大,是折在一起的。


    隋卓遠把紙遞給了隋風萍。


    隋風萍猶豫一下,還是接了。


    秦譽忍不住好奇,看過去。


    隋風萍把紙打開,就見紙上寫了三個字:


    隋風萍!


    赫然就是隋風萍的名字。


    隋風萍不由奇怪,抬頭古怪地看著隋卓遠。


    隋卓遠歎了口氣:


    “我那故人把你交給我的時候,也交給了我這個紙條。”


    “他說,就給你取這個名字。”


    “我當時就奇怪,告訴他,用這個名字的話,輩分就不對了,我隻能把你當孫女養,但我那個時候才剛結婚呢,連孩子都沒有,更別說孫女了。”


    “我那故人對我說,就叫這個名字,這個名字對你有特殊的意義。”


    隋風萍皺眉聽著,半信半疑。


    隋卓遠繼續說:


    “我聽他說這名字對你有特殊的意義,自然不好再說什麽,隻能給你取了這個名字。”


    “我本來以為,這個名字大概寓意著你爸媽的愛情之類的。”


    “現在才明白,這個名字的特殊意義就是讓你成為隋家格格不入的存在,讓你自卑,讓你永遠沒法融入隋家,反倒痛恨隋家對你的羞辱。”


    “這名字就是要激起你的恨意,讓你翻臉無情,對隋家痛下狠手。”


    隋風萍忍不住身體晃了晃。


    不住搖頭:


    “這不可能!”


    “這肯定是你寫的,你別想誣賴別人。”


    隋卓遠問:


    “你看那是我的筆跡嗎?”


    “作為我的女兒,你該很熟悉我的筆跡才對。”


    隋風萍當然熟悉隋卓遠的筆跡。


    她模仿過隋雨輕和明虹絢的筆跡,模仿過秦譽的筆跡,對於筆跡很有研究的。


    拿到紙條的那一刻,她就已經發現,這不是隋卓遠寫的字。


    她隻是不願接受隋卓遠說的事實。


    她因為這個名字,一直覺得被隋卓遠區別對待,覺得被隋卓遠輕賤了,所以她才能完全舍棄隋卓遠對她的養育之恩,對隋卓遠痛下殺手。


    如果這個名字根本不是隋卓遠取的。


    她對隋卓遠的恨就成了個笑話。


    她對隋卓遠做的事,也成了笑話。


    她真就成了忘恩負義的小人。


    找再多的借口,都掩飾不了她的忘恩負義了。


    隋卓遠看看她:


    “我本想有一天把這個給你,讓你做個紀念。”


    “畢竟,我當時以為是你父母給你取的這個名字,並且親手寫下這個名字,對你應該很有紀念意義。”


    “但沒想到,還沒來得及給你,你就給我下了毒。”


    “現在我才明白,這紙條以及紙條上的名字就是個陰謀。”


    “不!”


    隋風萍忽然一聲尖叫,抱頭痛哭起來。


    她現在已經明白,她一直堅持的恨完全是個錯誤。


    是這種恨給了她動力,給了她理由,讓她可以毫無愧疚地做下那些狠毒之事。


    現在忽然發現,那些恨都是不應該的。


    是別人有意放在她身上的。


    她做的一切,完全建立在一種虛假的痛恨上。


    怎麽能不崩潰?


    不但崩潰,而且覺得悲哀。


    原來從最開始,從她那麽小的時候,她就被當做了一個工具。


    一個處心積慮利用的工具。


    她存在的地方,她成長的方式,完全被算計進去了。


    她會成長為現在的人,完全是被人有心塑造的,塑造成一個充滿痛恨的女人。


    她從沒成為過她自己,一直被打造成一個工具。


    這真的太悲哀了。


    她真的就是個木偶,完全在別人的操縱下,完全沒有自我。


    而這個別人,應該就是她的父親。


    她一直那麽敬愛的洛克迪芒家族的族長,凱斯特。


    在這一刻,猶如時空顛倒。


    她愛著的是傷她最深的人。


    而她傷害的卻是對她最好的人。


    心髒完全被扭曲了一百八十度一般,怎麽能不崩潰?


    已經沒法坐在椅子上。


    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隋卓遠摸了摸她的頭發:


    “也許咱們真的不該相見的。”


    “如果你在一個普通的家庭長大,或許會更幸福。”


    “對不起!”


    “對不起!”


    隋風萍忽然把頭使勁往床沿上砸去。


    以前的一幕幕,紛紛在腦海裏浮現。


    隋卓遠真的對她很好,從沒和隋雨輕以及隋雨複區別對待。


    更別說輕賤羞辱她。


    隋卓遠完全做到了一個父親該做的本分。


    疼愛她,教導她。


    也從沒隱瞞過她是養女的事情。


    什麽事情都跟她說得明明白白,還告訴她,長大了可以去找她的親生父母。


    可她因為名字的事,先入為主,心裏有了偏見,偏執地認定隋卓遠輕賤羞辱她。


    既然心裏有了成見,那隋卓遠對她做的所有事,所有的關愛,在她這裏都變了味。


    隋卓遠疼愛她,她會覺得是做樣子,故意給別人看到的。


    其實背地裏不知怎麽疼隋雨輕和隋雨複呢。


    隋卓遠坦白告訴她,她是個養女,她覺得隋卓遠是讓她記住,她不是隋家人,是個外人,讓她明白自己的身份。


    隋卓遠支持她去找親生父母,她覺得隋卓遠是讓她滾蛋,趕緊滾出隋家。


    總之,隋卓遠所有的好意,在她這裏都變成了居心叵測,變成了惡意。


    她真是完全被誤導,恨了最不該恨的人。


    恨了最愛她的人。


    如果沒有隋卓遠,她在這個世界上才真是無依無靠,如風中浮萍。


    可能都沒法長大成人。


    可她不但挑撥隋家人的感情,還給隋卓遠下毒。.Ъimiξou


    差點害死了這個對她最好的人。


    她到底做了什麽?


    但凡有絲毫的良心,都不該這麽做。


    一時間,真是陷入了無盡的愧疚和自責中。


    悔恨完全把她吞沒了。


    額頭每次都奮力砸向床沿,表達她的歉意。


    額頭很快流出了血。


    依然不願停下。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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