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衿以最快的速度拔出那柄蒼翠欲滴的翠渠劍,右手握住劍鞘,格擋那些刀槍劍戟,左手橫劍在側,橫衝直撞於奉國軍隊之中。


    在他跑向那條“火龍的龍頭”之時,遙遙望見青藍色光焰中的兩支長槍碰撞交鋒。


    那位奉國驍騎將軍與涼國女子武將最後一次相互衝鋒之後,二人共摔下馬,於團團包圍之中開始纏鬥。


    慕容曉山浴血奮戰,青絲被染成火焰的顏色,汗與血逐漸融合。


    程元培雙手握住黑色長槍,聚精會神,不敢有絲毫懈怠,每一招皆是傾力出手。


    電光火石之間,兩位純粹武夫便以手中長槍交鋒數十次。


    長槍相互碰撞,那尖銳刺耳的嘶鳴聲劃破天際,圍觀的那些奉國士兵不禁放下兵器,以雙手捂住耳朵。


    伴隨著黑色長槍最後一刺,女子武將的手腕與長槍綁在一起的那根抹額也掉落在地。


    黑色長槍刺入慕容曉山心口,她臉上掛著無悔無憾的微笑。


    乙字帳那些女兵,在那一聲“隨我赴死”之後,便猶如發狂的猛獸,不惜以命換傷,與人數遠超出她們的奉國士兵斬開生死搏殺。


    人人如虎,瘋魔至極。


    好似沉寂數十年的涼國,終於起身,發出響徹天際的咆哮。


    撕咬著,拉扯著,一個一個跟在那位女子武將身後,去往鳥語花香的彼岸。


    那個青衫少年劍客,來遲一步,站在原地,癡癡地望著黑色長槍刺入女子武將的心口,好像將今夜付出的努力都付之流水。


    他不禁開始懷疑起自己所做的一切,究竟是否還有意義。


    奉國士兵劈向少年的長槍懸在他頭頂,一絲一毫緩緩落下,隻一寸的距離卻仿佛相隔甚遠,從天的這邊,要到天的那邊去。


    翠渠劍驀然從少年手中消失,出現在半空之中。


    緩緩旋轉。


    那柄蒼翠欲滴的碧綠長劍,竟真的“滴出了水”來。


    春雨隨風潛入夜,一陣無害的春風,裹挾著春雨飄然而至。


    長劍懸空,蘊含著兩種天地間獨一無二的劍意,在夜幕下緩緩斬出一條古井無波的光陰流水。


    那條光陰流水平靜祥和,逐漸浮現在青衫少年劍客的身後。


    劈向少年頭頂的長槍,“永恆”地懸停在距離他一寸的距離,再也不動分毫。


    奉國士兵與乙字帳那些女兵皆保持著先前的動作。


    空中揮灑著無數鮮血,既不落地,也不迴去,隻倒映出她們與他們的麵孔。


    縱使它們已經完全脫離了那某一刻的光陰流水,本不該有溫度,然而李子衿卻能感受到那些鮮血的溫熱。


    好似在被那條已經存在過上萬年的光陰流水邁過之後,她們仍然難涼熱血。


    少年閉著眼,左手作握劍狀。


    天地間,出現了第三種劍意。


    他就擅長這個。


    把所有不同的劍招,打破順序,排列組合。


    那麽。


    劍意也該如此。


    春風,春雨,共情。


    三種劍意,組成一種全新的組合。


    那條金色的光陰流水忽然開始逆流。


    揮灑在半空中的鮮血倒退迴到那些乙字帳女兵們的身體裏。


    猛獸發出的咆哮以倒退的方式,再度發出轟鳴。


    從前,在不夜山那一劍,就連李子衿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夠無意間斬出一條光陰流水,斬在“明日”的薑襄臉頰上。


    直到第二次,少年親眼目睹在共情劍意下的那條光陰流水,原來不僅僅可以讓人看到從前的記憶,甚至還有機會,“去到昨日”,“去到明日”。


    於是李子衿有了那句吾有一劍,可斬光陰。


    那樣的能力並不總是能夠成功。


    或者說,也許無法對身邊所有人都產生影響。


    可當李子衿將春風、春雨兩種劍意融入到共情之中,那麽被那陣春風拂過臉頰,被春雨浸透衣裳的奉國士兵和涼國女兵們,包括那位奉國驍騎將軍程元培和涼國女子武將慕容曉山在內的所有人,都同時受到那條光陰流水的影響。


    伴隨著光陰流水倒流一寸,隻是極其細微的一寸。


    李子衿要保證,迴到慕容曉山死之前,卻不能迴到他救出她之後。


    想要做到這樣的程度,並不似想象中那樣簡單。


    在光陰流水中揮劍,好像沒有任何東西阻攔,卻又讓人使出渾身的力氣,但手中翠渠劍一動未動。


    他沒有辦法支撐這樣的狀態太久。


    少年已經半跪在地,持萃取劍從光陰流水中,挑起一滴晶瑩剔透的金色水滴。


    裏麵倒映出慕容曉山與程元培雙方發起最後一次衝鋒的畫麵。


    就是這裏。


    當少年心中默念那句“吾有一劍,可斬光陰”之時,那滴金色水滴變得不再堅不可摧。


    它輕輕掉落在那柄蒼翠欲滴的翠渠古劍之上,被劍身一分為二,從劍尖緩緩滴落。


    下一刻,光陰逆流,天地倒轉。


    李子衿自行“後退”數十丈,迴到一劍挑斷一位乙字帳女兵手銬與腳鏈的那一刻。


    這一次,他幾乎沒有任何猶豫,不再選擇救任何人,隻高高躍起,踩踏著那些奉國士兵的肩膀和頭顱,拉出無數殘影,識海內靈氣與體內那口武夫真氣全力運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刺向程元培與慕容曉山那邊。


    “給我快!”


    少年顧不上以劍鞘格擋那些砍向自己的刀槍劍戟,衝向那邊的速度很快,身上傷痕累計的速度同樣很快。


    當他眼中出現黑色長槍即將刺入慕容曉山心口的那一瞬畫麵時,李子衿再度爆發出前所未有的速度。


    黑色長槍的嘶鳴聲戛然而止,慕容曉山已經閉上眼,臉上掛著無悔無憾的微笑,她手中的長槍伴隨著抹額掉落在地,彈起又再落下,沿著傾斜的山坡,緩緩向下方的滾落,染紅一片的草原。


    鄉謠仿佛已經在女子耳邊響起。


    可意料之中的景象,卻沒有“再”發生一次。


    程元培瞠目結舌,有些不敢相信地望向那個不知從哪冒出來,“一瞬間”便出現在慕容曉山身前,替她擋住黑色長槍的青衫少年劍客。


    黑色槍尖幾乎已經觸到慕容曉山的肌膚,她都能夠感受到槍尖那一絲冰涼的寒意了。


    女子武將被長槍的鋒銳刺破了皮毛,名副其實的皮外傷,甚至連血都沒流,疼痛感更是微不足道。


    她睜開眼,驚訝地望著身前那個勞什子劍客的背影。


    他正以右手,緊緊握著黑色槍尖,掌心不斷向外溢出鮮血,槍尖之下,可見少年森森白骨。


    可那個本該疼得叫出聲的少年劍客,臉上非但沒有絲毫痛苦的神色,反而是一種如願以償的喜悅笑容。


    “這一次,沒有晚到呢。”李子衿自言自語道。


    他手中加重力道,猛地一扯,將黑色長槍從程元培手中扯落,猛地摔落在地。


    然後轉過身,說了句女子武將不解其意的言語。


    “慕容姑娘,得罪了。”


    青衫少年劍客,腳尖發力,身形猶如箭矢一般激蕩向前,在經過慕容曉山之時一把抱住她的腰,在所有人來不及反應過來的情況下,帶著女子武將踩過馬背,突出重圍,隻留下一個飄逸的青色背影。


    慕容曉山臉上仍掛著驚愕的神情,凜冽的暖風吹起女子武將的秀發,周遭的景象與她“背道而馳”。


    那個少年,帶著自己跨過無數奉國士兵,隨手一劍,斬落無數春雨,灑在那些乙字帳女兵的身體上,若有傷痕,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自愈”著。


    那些乙字帳女兵,看見一個青色魅影“嗖”地一下從身邊掠過,最終站在山坡上,身後背著劍,雙手抱著她們那位慕容將軍,大笑著喊了句:“慕容將軍已被在下擒獲,想要救她,就突圍來追我啊!哈哈哈。”


    話音未落,那人便在眾目睽睽之下,抱著慕容曉山,轉身衝向山上那片叢林之中。


    這下,本就被那場春雨劍意治療了傷勢的乙字帳女兵們,都紛紛重新獲取了求生的意誌,趁著火浪的騷亂,趁著那些奉國士兵瞻前顧後,若想撲滅火焰,便難以分心對付她們的尷尬處境,乙字帳最終殺出重圍。


    程元培站在原地,單手負後,隻微笑目送那青衫少年劍客從自己手裏劫走慕容曉山。


    在乙字帳女兵們衝出包圍圈之後,副將打算帶人去追,被程元培攔下,他說道:“涼國邊軍應該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咱們請來的那批煉氣士估計也不是涼國山上勢力的對手,直接撤軍,繞道而行,把山火留給後麵趕來的涼國邊軍處理,也可替我們攔上他們一攔。”


    副將聽完以後奉命行事,那支兩千餘人的奉國軍隊有序繞開草原,快速撤離。


    那位奉國驍騎將軍緩緩走到那邊,從地上撿起自己的黑色長槍,輕輕摸了摸槍尖的血,迴想起剛才那人。


    他抬頭迴望山坡上那片叢林一眼,微笑道:“謫仙人麽?”


    本來是想擒住乙字帳借她們的幾百條性命來與涼國談判的。若涼國廟堂選擇要留乙字帳那些人的性命,便隻能將蠡湖山脈拱手送給奉國。


    若是他們選擇了蠡湖山脈的百煉精鐵,那便會寒了眾將士的心。奉國再率大軍壓境,可不費一兵一卒拿下平安渡,之後,便是郡城,京城。


    然而不知從哪冒出來一位謫仙人,竟能在眾目睽睽之下,從自己手中將慕容曉山救走,更懂得利用乙字帳那些女子將士們心甘情願護主的人心,隻言片語便讓她們重獲生機。


    那麽此次假借涼國公主設下十裏埋伏,誘使乙字帳落入陷阱的陰謀便隻能宣告失敗了。


    程元培將黑色長槍遞給隨身侍奉他的那位奉槍使,翻身上馬,哼著小曲兒緩緩離開,跟上自己那支奉國軍隊。


    奉槍使不明白為什麽這位驍騎將軍出師不利反而心情大好,便鬥膽問了一嘴。


    那位奉國驍騎將軍聞言,笑道:“夏蟲不可語冰。”


    ————


    本已經做好了率領乙字帳全軍坦然赴死的女子武將尚且停留在先前的驚愕之中。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太過匪夷所思。


    因為就在不久之前,她才仿佛切身處地地“經曆了一場死亡”。


    細細迴想之下,慕容曉山甚至可以迴想起黑色長槍刺入自己心髒的那種感覺。


    不是普通的疼痛就可以概括的。


    當那銳利的槍尖劃開自己的肌膚,刺入心口之時,先是心髒加速跳動,然後被刺中的一瞬間,又驀然停止跳動,再然後,是短暫而又極具爆發力的衝擊感,再然後,是心髒傳來撕裂感,和麻木感。


    與這些終生難忘的感受相比起來,心髒的疼痛感,來得其實最晚。


    可是······分明這種死亡的感受如此清晰,她甚至可以記起每一刻的細節。


    為什麽,一切沒有發生?是錯覺嗎?


    慕容曉山情不自禁個地伸手摸了摸自己胸口,隻有一點皮外傷,槍尖甚至都沒有傷到血肉,沒有流血,更沒有刺心髒。


    在經曆了這一切匪夷所思的景象之後,這位女子武將才終於迴過神來。


    發現自己是被人抱在懷中,那人奮力狂奔,渾身汗水。


    她忽然嗔怒道:“停下。”


    李子衿沒有搭理懷中女子的要求,迅速迴頭看了一眼,這裏還不算安全。因為他不確定奉國那支軍隊究竟還會不會追上來。


    雖說那邊沒有煉氣士,全都是些沙場武夫,以自己如今的實力,持劍便可在那支軍隊中橫衝直撞,殺人如同砍瓜切菜一般。


    然而使出春風春雨外加共情這三種劍意匯聚到一式的組合技之後,李子衿就感覺身體完全被掏空了。


    識海內靈氣一滴不剩,被那一式劍意榨得幹幹淨淨。


    此刻還能抱人跑動,除了懷中女子本就苗條,身子極輕之外,更因為少年如今的體魄,同時受到武夫真氣和培元境劍修靈氣這兩種增益的聯袂加持。


    靈氣與真氣相輔相成,便讓李子衿擁有超乎常人的體魄,更因為武夫那一口真氣,本就“氣短”,但是卻能綿延不絕,往往剛剛耗盡武夫真氣,下一刻真氣便又緩緩開始恢複。


    故而李子衿能夠抱著慕容曉山一路疾馳。


    堅韌是真的,但累也是真的。


    此刻少年的青筋畢露和汗水直流便是他筋疲力竭最直觀的體現。


    見那勞什子劍客不僅沒有停下,反而還加快腳步狂奔,女子武將又瞪了他一眼,再次重複道:“我讓你停下!”


    從小到大,還從沒有男子如此近距離接觸過她,更沒有男子抱過自己。


    哪怕眼前此人,是救命恩人,慕容曉山仍是覺得自己受到了冒犯。若非這勞什子劍客先前打過一聲招唿,那她早就一拳砸在他麵門上了。


    李子衿有氣無力道:“不能停。”


    下一刻,她直接扭過頭,往他的手臂上留下兩排整齊的齒印。


    手腕吃痛,宛如在即將陷入沉睡之時被人猛拍巴掌,已經筋疲力竭的李子衿瞬間神誌無比清醒,罵娘道:“你他娘的咬我幹嘛?”


    “你放手,不放手我還咬。”女子憤憤然道。


    李子衿氣笑不已,果真原地停下,然後運起最後一點兒武夫真氣,一記掌刀,手起刀落,劈在慕容曉山的後頸上。


    女子武將瞬間陷入昏迷。


    “清靜了。”


    少年笑了笑,也懶得抱她了,隨手將慕容曉山抗在肩上,一路小跑。


    不知跑了多遠,跑了多久,直到那片山林都已經被李子衿跑到了盡頭。


    那邊,有無數火把。


    汗水濕潤了李子衿的眼眶,也不知道究竟是汗水讓他看不清東西,還是體力耗盡讓他眼睛模糊。


    青衫少年劍客的腳步逐漸放緩,最終在一棵樹下將慕容曉山放下,自己則靠在樹根上,取下背上的翠渠劍,拔劍出鞘,手死死握住劍柄。


    在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刻,他看見周圍聚集了好多穿著涼國盔甲的士兵,有兩張熟悉的麵孔站在最前方。


    陳治遠、紅韶。


    耳中迷迷糊糊傳來兩聲動靜。


    “李少俠?”


    “師兄?”


    直到這一刻,他才卸下所有防備,輕輕鬆開握劍的手掌,沉沉睡去。


    ······


    睡夢中。好似過了很久很久。


    記憶裏,少年自從離開太平郡之後,就很少有過真正的休息。


    夜裏趕路,多是餐風飲露,以天為被以地為席,需要時刻小心觀察周遭環境。


    山中有猛獸出沒,所以李子衿一人獨行時,不敢掉以輕心,夜裏隻能打盹,不能熟睡。


    有了小師妹之後,肩上多了一份責任,更因為要照看還師妹,需要少年守夜。


    在客棧與驛站中住下的那些時日,幸而有一處屋簷,能夠遮風避雨,省心許多。


    然而猛獸無需留意防備了,卻又需要防備人心。


    好似人生在世,總是這般匆忙辛勤,戒備這,戒備那。


    書上說,千萬年以前,混沌初開,天地初分。


    人族初來乍到,對世間萬物都充滿了敬畏之心。


    風雨雷電,飛禽走獸。


    人族什麽都怕,就是不怕同類。


    然而在千萬年以後的今天,修道法,煉靈氣,竊陰陽,奪造化,馭飛劍,馴禽獸。


    人族似乎什麽都無需刻意戒備了,偏偏最需要戒備的,便是自己的同類。


    人們不再對世間萬物抱有敬畏,即便極少數,那也是畏大於敬。


    正如鴻鵠州那些家夥相信的“真理”一般,持強淩弱,欺軟怕硬,所謂的“強者便為尊”,所謂的“實力至上”,這是片麵的,狹隘的,不正確的。


    或者說,至少不是完全正確的。


    離開大煊國境,逃亡一年多,這一年多的時間以來,李子衿真正能夠卸下所有防備,讓身心都沉浸在休息中的時間少之又少。


    寥寥幾次而已。


    每一次,他都睡得格外久。


    譬如這一次,當少年睜開眼,從平安渡乙字軍帳中醒來時,已經過了春分。


    他睡了幾乎十日之久。


    所以當李子衿緩緩從床上坐起身時,腦子都還有些昏昏沉沉。


    醒來後,第一件事,是找劍。


    那柄蒼翠欲滴的翠渠劍,被安靜放在床邊。


    有人說過,床上帶兵器,是不詳。


    然而少年卻認為,床上放著兵器,才能真正時時刻刻保護自己,因為不詳總是來自外界,而非內心。


    李子衿低頭看了看,發現原來那件原來從不夜城繡莊中買來的上好青衫已經被人換下。


    眼下自己身上穿著的,是一件黑紅相間的錦衣。


    隻說材質,有些近似於當年與蘇斛一起逃亡時,在燕國無定城中,從驚陽府劍修供奉身上搶來的鎏金錦衣相似。


    隻不過眼下自己身上這件黑紅相間的錦衣,舒適度和用料似乎都要比那件鎏金錦衣好上許多。


    暫且不去猜測是誰替自己換上的衣裳,李子衿背好翠渠,撥開帳簾,走出軍帳。


    陽光熾熱猛烈,相當刺眼,他不得不眯著眼,還要用手掌遮在眉上,眯縫瞧著外頭來來往往的人。


    “李少俠。”


    “仙師醒了!”


    “李公子醒了。”


    “天呐,是謫仙人!”


    “他醒了,他醒了!快通知慕容將軍。”


    ······


    那些本來在忙活著女子將士,看見一襲黑紅錦衣走出軍帳的翩翩少年劍客,一時間都像打了雞血似的。


    李少俠,李公子,謫仙人,仙師······


    甚至還有一些稀奇古怪的稱唿,一時之間接踵而至。


    少年摸了摸鼻子,有些難為情,隻能是麵帶微笑,沉默不言,如此寵辱不驚,更教那些女子將士們驚唿不已。


    怎一個高人氣象了得?


    “師兄?!”


    懷中抱著一隻素色錦盒的白衣少女驀然止步軍帳之外,不敢相信地看著那個少年郎。


    她愣了愣,然後猛然跑到李子衿懷中,死死抱住。


    這次沒有挼師妹的腦袋,隻是輕輕拍了拍少女的後背。


    李子衿輕聲道:“小師妹,辛苦啦。”


    顯然在自己昏迷的這些日子裏,都是少女在照顧自己。


    懷中那個姑娘,搖頭不已。


    李子衿忽然怔怔出神,然後笑了笑。


    因為他發現小師妹,竟然沒有像往常一般梨花帶雨。


    好似少女終於一步一步成長起來。


    身為師兄,能夠一步步看著自己的小師妹成長起來,欣慰感和成就感油然而生,不言而喻。


    看著她開辟識海。


    第一次握劍。第一次練劍。第一次對敵出劍。


    第一次與師兄分開,第一次散而後聚。


    第一次與師兄聯袂殺敵。第一次幫上師兄的忙,牽製那支奉國軍隊。


    第一次學著,照顧他人。


    那個一襲黑紅錦衣的少年劍客,笑著笑著,就哭了出來。


    好像人生在世,我們總要學著成長。


    命運會推著我們向前,不得不向前。


    可李子衿多希望,小師妹永遠長不大啊。


    不能永遠做一隻無憂無慮的錦鯉嗎?


    少年閉上眼,輕輕挼了挼少女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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