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銀河走後,卡蒂亞才恍然發覺自己變成了落單的那個人。她感到自己每天都在被囚禁,掙紮著想要掙脫困住她的牢籠。到處都充滿了流言蜚語——關於她表白被拒,那些新聞把她形容得多麽難堪。


    泰羅曾安慰她:“你很強大,你很漂亮,你很聰明,你很優秀,你已經足夠好了。不要管別人說你什麽,任何人都沒資格評價你。我曾經也經曆過感情上的煎熬,現在……一切都變好了。”


    卡蒂亞想說的是,她並不是沒有愛情就活不下去,她本來就沒有的東西,也不奢望能夠得到。如果得到又失去,這樣反而會更痛。


    等到流言傳到瑪麗娜女王那邊後,卡蒂亞被立即召見返迴母星。還沒見到女王,她就被侍女請去沐浴更衣,著上華麗的衣裳,穿金戴銀。卡蒂亞詢問婢女們是怎麽迴事,每個人都守口如瓶,害怕到發抖。


    女官羅莎的出現打破了這一僵局,她讓婢女們都退下,一臉嚴肅,拉著卡蒂亞去了一個絕對隔音的房間。冷若冰霜地低聲說道:“女王打算給你訂婚。”


    “什麽?”卡蒂亞驚得渾身一顫,接下來取而代之的是惱怒:“她為什麽要這麽做?她隻是個攝政王,沒有任何權力主張我的婚事!”


    “宮廷上下的人幾乎都知道,但誰也沒有說破。”


    “我早就預料到。”卡蒂亞扶著額頭失聲笑了起來,“隻是沒想到,這麽快她就坐不住了。”


    “您跟那個光之戰士……”


    “與他無關。”卡蒂亞的聲音冷漠又決絕,“我要親自跟瑪麗娜談。”


    卡蒂亞幾乎是強行壓抑著內心的怒火去跟瑪麗娜交涉,女王告訴她,未婚夫盡管不算英俊,但他高大威武,在戰場上從不畏懼,他不僅是有史以來最勇猛的戰爭狂人,更是如惡魔般的神射手。


    人們稱他為幻影宇宙帝王,同樣也是古阿帝國的大君主。


    “莫爾德……”卡蒂亞已經猜到了這位神秘的未婚夫。


    “是的,我們需要通過聯姻組建幾支強大的軍隊,鞏固軍事力量,開拓疆域。”瑪麗娜嘴角掛上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


    卡蒂亞卻是冷笑道:“所以你把我變成王權鞏固的犧牲品。”


    “我們斯圖亞特家族沒有一個女人為了愛情而嫁。”瑪麗娜尖刻地說。


    “我媽媽不是。”


    聽到凱瑟琳的名字,瑪麗娜先是一愣,然後起身走到她身旁,低聲耳語道:“她並不是一個能力出眾的君主,所以沒有人記得她。”


    “那麽我來做第二個人,我是不會嫁給那個臭名昭著的大魔頭,更不會出賣我所愛的人。”卡蒂亞的聲音決絕而又威嚴,瑪麗娜已經暴露出了真麵目,她也沒必要逢場作戲了,她無論如何也不會跟好朋友的宿敵打交道。


    瑪麗娜像是沒聽見她的話,專製命令她:“務必出席晚上的舞會,見一見你的新郎。”


    迴到房間後,卡蒂亞一把撕碎量身定製的禮服,再次身著直衣男裝,頭發盤起戴烏帽,腰間配著一把龍骨劍,整個人看上去威嚴挺拔、冷峻飄逸。


    她見到了莫爾德的人形,他比在場最高的人都還要高出一頭,皮膚是亮銅色,動作卻極為敏捷,矯健的身形一如百獸園裏的雄獅,能從他的眼睛裏看出野心、欲望和爭強好勝。


    宮廷上下每個人都對莫爾德的到來唏噓不已,古阿帝國在宇宙間的名聲並不好,瑪麗娜也僅僅是看重了他們的古阿軍團力量。


    盡管卡蒂亞身著男裝,莫爾德還是一臉相中了她。這位傾國傾城的公主有一張秀美的鵝蛋臉,精致立體的五官,一對修長而魅惑的幽藍大眼睛,鼻子挺直又端正,紅潤而富有肉感的雙唇,笑起來時露出一排整齊雪白的牙齒。她的肢體線條優美,大腿健美,臀部圓潤,脊背修長,外表氣場高貴迷人。


    如果莫爾德要邀請她跳舞,那麽他就是在自取其辱。


    卡蒂亞當場無情拒絕,嗔怪道:“既然我穿著男人的衣服,因此我隻能和一位女士共舞。”


    說完就毫不留情地離開,找了女官羅莎一起親密地共舞。兩個女人在舞池中玩得很開心,沒心沒肺的樣子羨煞旁人。莫爾德的視線一直都未離開過卡蒂亞,他還是托人塞給了公主紙條,約她在後花園見麵。


    “你還是請迴吧。”卡蒂亞一臉冷漠無情。


    “都說卡蒂亞公主美到令人雌雄莫辨,我今天算是有幸見識到了。”莫爾德抬眼繼續打量她,眼瞳裏閃著興趣,低聲說道:“我知道你下一步的打算,找巴羅薩星人海盜複仇,我們古阿軍團的實力可以滅他們種族。”


    她發出冷笑,一臉輕蔑:“這是我的私人恩怨,容不得外人來插手。我們之間沒有一點關係,你沒有義務這麽做。”


    “你們國家也需要強大的軍力,不是嗎?”他暗示道。


    “我還不是統治者,我做不了主。”卡蒂亞斷言道,語氣裏盡是不耐煩。


    莫爾德聽出了她話裏的韻味,誘惑道:“如果我能把你送上王位呢?”


    “任何外人都不得幹涉他國內政。”她突然發出一陣毛骨悚然的笑聲:“怎麽?代價是我們聯姻?怎麽辦呢?我對男人不感興趣,你要是個聰明人就識趣點,離我遠點。”


    “你喜歡女人又如何?”莫爾德揶揄道,嚐試用激將法說服她:“我能看出,你跟我一樣有著稱霸天下的雄心和欲望。我們兩個聯手是最好的選擇。你可以成為我名分上的妻子,互不幹擾對方的私生活。至於我為什麽選擇你?因為我知道你是泰坦神族的後裔,你可以成為神,得到唿風喚雨的權力,比任何人都強大。”


    說不動搖那是假的,他的話讓卡蒂亞堅定的意誌變得猶豫不決,她有雄心有抱負,力圖讓幾千萬年前的泰坦王朝風雲再起。通往權力的路上,犧牲的東西不過是成王敗寇。可她從小時候就接受很好的人文主義教育,能夠與文人優雅的交流藝術與文學,這導致她對待自己的感情也是如此感性。


    經過一番冷靜理智的思考,卡蒂亞凝視著他的紅眼睛,威嚴又謹慎地承諾他:“時機成熟的時候,我會遵從上天的旨意。”她既沒有拒絕,也沒有立即答應這段荒謬的婚姻。


    這樣的迴複既不敏感,也不至於得罪人。莫爾德並不認為她聽從上帝的安排是在敷衍,他知道泰坦王朝全國上下的公民和貴族都是宗教信徒,這讓他認為自己是有機可乘的。


    告別時,莫爾德抬起卡蒂亞的手背,輕輕落下一吻。她極力掩飾住眼裏藏不住的反感和厭惡,還要裝作平易近人的樣子對他微笑。


    一如既往,古阿帝國送來了上等的絲綢和金銀珠寶,署名獻給帝國未來的皇後。卡蒂亞從來沒動過這些寶物,隻是命羅莎把它們鎖在國庫的私人賬戶裏。


    這次與以往不同,巴羅薩星滅亡的消息很快傳到了卡蒂亞的耳裏。宇宙海盜巴羅薩星人本應該是她下一個複仇目標,卻被人捷足先登。正當她冥思苦想揣測始作俑者為何人時,信鴿傳來了快報。


    她翻開印著古阿帝國徽章的紙。


    公主殿下:


    請原諒我違規這麽做,婚宴在即,這是寡人贈予你的訂婚禮物,一來是為了向你證明我的真心,二來是想得到你的信任。


    成為我的妻子,我的皇後,我承諾會好好照顧你,尊重你的意誌。 我們的結合能成為不朽,不管世人怎麽看待這段婚姻,我們能把主宰的鑰匙牢牢握在手中。


    莫爾德


    卡蒂亞把紙揉成一團焚化,她按壓著太陽穴,卻壓不住內心的怒火,忍不住在下人麵前破口大罵道:“他簡直就是個大流氓!這場可笑荒謬的婚約,隻不過是這個混蛋的一廂情願,還有我那姨媽的愚蠢之舉!”


    “公主殿下,您不能這麽辱罵……”婢女唏噓著,頭都不敢抬起。


    “我要去宇宙監獄拜訪仇家,誰都不允許報備。”


    桀克似乎早已預判到卡蒂亞的到來,他一直在等她找上門,看著她青筋凸起的額頭和低沉恐怖的表情,他心裏一下感到幸災樂禍。


    他愉悅地說道:“恭喜離你的複仇大業又進了一步,這次可是直接滅族。你對那種男人投懷送抱,真是貶低了你的身價。有句話怎麽說來著?繆斯吃豬食?”


    卡蒂亞隻是發出一聲冷哼,像蟒蛇捕獵一般死死盯著他:“你知道我母親被那群海盜帶到哪裏?”


    “知道又如何?反正都已經死了。”桀克的嘴一下咧得很開,發出狂笑聲,用汙言穢語刺激她:“你知道女人太漂亮會有什麽下場嗎?被成千上萬個男人征服奴役,哭著在床上求饒。也許你們星球國家的命運,就決定在你這個未來女王和某個男人的床上呢。”


    卡蒂亞的臉因為憤怒而變得扭曲猙獰,她伸手越過柵欄拽住他的角往鐵杆上砸了好幾下,用遊雷光鞭狠狠地抽打在他身上,直到閃紅燈都不夠她解氣。


    “雷布朗多星人。”桀克趴在角落,喘著氣低沉地吐出這個名字,他發出狡黠的譏笑聲:“你媽媽被海盜賣給雷布朗多星的某個公國國王,她長期遭到性暴力,精神虐待,最終因為抑鬱自殺。你想知道的答案,卻讓你更加痛苦。小丫頭,真相往往是最殘忍的,你最好祈禱別成為第二個凱瑟琳。”


    “厚顏無恥!你是導致我家破人亡的罪魁禍首!”卡蒂亞痛聲尖叫起來,“我真應該在那時候就趁早了結你!我不像那些光之戰士心裏懷著愛和正義,我也不會像他們那樣仁慈心軟。”


    “你本來就跟他們不是一路人。”桀克仍然在陰笑,冷嘲熱諷道:“泰坦王國跟古阿帝國聯姻一事,這幾天被傳的人盡皆知。至於巴羅薩星被毀,人人都說是你用那張美杜莎的臉和誘人的身形去蠱惑古阿帝國君主,滿足自己的私欲。”


    卡蒂亞對整件事並不知情,她現在已經搞清楚,事情是莫爾德挑起的,殺人放火一係列都是他指使的,可他卻對外聲稱是為了討未婚妻的歡心和青睞。這下全宇宙的人都知道,泰坦王國、古阿帝國與巴羅薩星人結下梁子,動蕩不安的局勢正在悄然孕育。


    鋪天蓋地向她席卷而來的是死心和絕望,她好像成為了爭奪權力棋盤上的棋子,可以被任何執棋者肆意玩弄——她的姨母,她那莫須有的未婚夫,她的天敵仇人……


    “那麽你應該知道我不會收手,真希望你一輩子爛在這個牢房裏。”


    “你會樹立很多敵人。他們會組成一支強大的軍隊,一致對付你。”


    桀克注視著卡蒂亞走出監獄,黝黑的眼睛裏流露出深不可測的神情。


    莫爾德和他的妹妹吉娜不知何時駐留在宇宙監獄附近,已經有好一會兒了,卡蒂亞從裏麵出來,她臉上的表情風平浪靜,從不把心裏的詫異和恐懼展現出來。


    她徑直向莫爾德走去,冷漠地凝視著他的紅眼睛:“你這是存心不打算讓我歸於寧靜。”


    “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他挖苦道。


    “我說過不喜歡任何人插手我的事!”卡蒂亞低吼道,渾身顫抖著,“按我的方式來。再有下一次,別怪我翻臉。”


    “我哥哥是為了你才這麽做。”吉娜在一旁煽風點火,連聲附和。


    卡蒂亞好笑似的看著這兩兄妹,繃緊了眼睛,警告意味的語氣卻聽起來輕鬆又玩味:“定個日子吧,全宇宙的人都等著這天的新聞。別指望我會對你付出感情,我不會愛你,識趣點最好也別逼我厭惡你。”


    “你很有意思,娶你為妻一定會是我漫長幾十萬年人生中最有趣的事。”


    卡蒂亞借別人的口頒布自己即將訂婚的消息,其實懷著私心。她鍾意的人會在乎她所經曆的事嗎?她也是一個有著浪漫主義思想,愛幻想的青澀少女,她期盼著傾心的騎士會來保護她,為她戰鬥,最後帶她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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