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舒寧搖搖頭:“柳州之地瘟疫橫行,你若是去了,很有可能也被傳染上。”


    裴妍有些著急,脫口便道:“我不在乎。”


    這倒是稀奇。


    雲舒寧深深看了她一眼:“我記得你和太子素來不和,如今太子有難,你應當高興才是,怎麽會想要涉險去柳州找他?”


    裴妍心下一緊,下意識地攥緊手心:“我,我不是去找他的。”


    “哦,是嗎?”


    雲舒寧拉長了語調,意味不明地輕笑一聲。


    “這麽看來,我們太子妃是憂國憂民,想要去柳州救治災民了。”


    裴妍聞言一噎,咬牙道:“你到底帶不帶我去?”


    雲舒寧看她一眼,徑自上了馬車:“太子妃若是想一同前去,便上來吧,免得被人看到。”


    簾子翻飛了兩下,裴妍上了車。


    馬蹄聲簌簌遠去,在曆經幾天幾夜的顛簸後,雲舒寧和裴妍終於來到了柳州。


    令雲舒寧意外的是,向來養尊處優的裴妍竟能耐得住性子,路上從未抱怨過一句,隻是下車的時候,臉色有些蒼白,人已經瘦了一圈。


    雲舒寧率先走上前去,卻見柳州城門已經關死了。


    “什麽人!”


    城牆上一排護城軍將長弓對準了雲舒寧等人,似乎隻要她們一靠近,上麵的箭雨便會毫不猶豫地投射下來。


    雲舒寧自懷中掏出一塊金色的令牌。


    “我是陛下親自欽點的女醫,來柳州救治災民的。”


    離得遠,護城軍們看不清那令牌上寫的什麽,但卻能看出那令牌出自宮內。


    他們麵麵相覷了一會兒,隨後城門緩緩打開,一位穿著甲胄的將領走了出來:“可否請二位將令牌交予我等細細查看?”


    雲舒寧遞過去,待看清那令牌確是禦賜之物,將領頓時麵色恭敬起來:“二位裏麵請。”


    雲舒寧同裴妍隨他進了城,剛一踏入城門,陣陣悲鳴和哭嚎聲便從前方鋪天蓋地地襲來。


    雲舒寧順著聲音看去,心下頓時一驚。


    大批的災民橫躺在地上,他們全身潰爛,有的已經看不出容貌來,還有的一些已經進氣少,出氣多,翻著白眼摳著嗓子不停抽搐著,陣陣惡臭從他們身上散發出來。


    裴妍愣在原地,一時間不知所措。


    “帶上這個,能盡量避免不被感染。”


    裴妍迴頭看去,隻見雲舒寧不知從哪裏掏出來一個黑白兩色的麵罩。


    那東西她從未見到過。


    她暗暗打量了雲舒寧是如何戴進去的,也效仿著試了一下。


    除了有點悶,其他還好。


    雲舒寧手一翻又拿出了幾瓶丹藥遞給裴妍:“你將這些藥喂給他們,每人兩粒。”


    說著,她便去了另外一邊。


    這些藥物能暫時保住百姓們的性命,不讓他們因為感染而提前死去。


    至於解決瘟疫的藥物,為防萬一她還是得采集一下樣本,確認後才能確定具體的治療方案。


    裴妍看著雲舒寧麵不改色地扶起一個下半身已經潰爛見骨的老婦人,耐心地給她喂藥,還時不時安撫幾句,她苦笑一聲。


    或許她已經知道了,顧溫為何會喜歡上雲舒寧的原因。


    她輸了,輸的心服口服。


    裴妍垂下眸子,按照雲舒寧的囑托,將手裏的丹藥分別喂給目視所及裏的那些災民。


    正忙碌著,遠處突然鬧哄哄地闖過來一群人。


    “大家快看,有人進來了,我們有希望能出去了!”


    雲舒寧聞聲站起身來。


    來人衣衫襤褸,有的人身上還有傷,看著不像是被感染過的,但各個神色激動,甚至有些癲狂。


    “他們這是要做什麽?”


    裴妍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雲舒寧卻暗道一聲不好,眼見那群人目光貪婪地看向她們,她扯著裴妍的手臂拔腿就跑。


    災民見兩人跑了,頓時急了:“快抓住她們,有了她們做人質,我們肯定能逃出去!”


    聽著身後的喊殺聲,裴妍臉色一白,此刻她終於明白過來是怎麽迴事。


    這群人是想挾持她們,離開柳州。


    來之前裴妍設想過許多險境,被感染,亦或是遇到山匪被劫持。


    可她獨獨沒考慮過災民動亂的情況。


    兩人跑的氣喘籲籲,一刻也不敢停下來,可身後的災民仍在惡狠狠地追著,仿佛不知道疲憊一般。


    雲舒寧指尖捏著銀針,朝他們身上的穴位刺去,但多少有些寡不敵眾,不多時兩人便落了下風。


    裴妍的腿像灌了鉛似的,再也挪不開步了。


    她這一路本就沒休息好,又經此這麽一折騰,早已累的筋疲力盡。


    她甩開雲舒寧的手:“你走吧,別管我,記得幫我找到太子。”


    她脫口而出,言罷自己怔了怔,眸色輕輕一晃,隨即變得堅定起來。


    雲舒寧卻是一把抓住裴妍的手臂:“胡說什麽,我隻找我大哥,太子你自己去找。”


    裴妍不知為何,眼眶竟然一熱。


    眼見著那群人就要衝上來,身後忽然傳來了大片馬蹄踏地之聲,如一陣雷鳴轟然而起。


    雲舒寧迴眸望去,隻見護城軍已經趕到,將那些災民紛紛控製起來。


    “睿王殿下,前麵便是那兩位小姐。”


    原來守城的那位將領離開後便徑直去找了江煜,將景盛帝派醫者過來支援的消息迴稟了他,江煜心覺不對,這才急急帶兵趕了過來。


    他翻身下馬,大步行至雲舒寧麵前:“你怎麽來了?”


    “柳州這裏的災情越來越嚴重,我會些醫術正好過來幫忙。”


    “胡鬧!”


    江煜眼色濃得像深霾聚集的夜色。


    這裏兇險異常,若不是他心覺有異,立刻帶兵趕過來,恐怕此時她們早已遇害。


    裴妍適時走上前來:“睿王殿下,如今柳州正是缺少人手的時候,不如就讓我們留下來。”


    江煜幽眸沉沉,再怎麽擔憂,此刻他也不能真的讓兩人原路返迴。


    他按了按眉心,對著一旁的將領吩咐道:“你先將這些百姓帶走,迴去後讓人收拾出兩間屋子來。”


    將領應聲離去,江煜帶著雲舒寧和裴妍來到了他所住的院子裏。


    “說吧,是不是京城出什麽事了?”


    江煜知道雲舒寧的性子,若不是出了什麽大事,她不會那般的莽撞。


    雲舒寧便將鎮國公府收到匿名包裹一事告知了他。


    江煜道:“現在還不是下結論的時候,那個包裹多半是個幌子。”


    聞言,雲舒寧和裴妍才鬆下了一口氣。


    雲舒寧見裴妍形容憔悴,朝她道:“你先迴去休息,明日我們要做的事還有很多。”


    裴妍自然知道她指的是什麽,點點頭後便離了開去。


    裴妍走後,屋內便隻剩下了雲舒寧和江煜兩人。


    夜風清寒,多日未見的兩人相互凝望著彼此。


    江煜看著雲舒寧,她就這樣站在他麵前,一動也不動,看向他的眼神裏帶著笑意。


    一雙眸子,比天上的星子還要明亮,如海上明月初升。


    江煜卻心疼的幾乎要碎掉。


    若是方才他晚來一步,若是她在路上遇到了什麽事……


    他不敢想。


    江煜喉間微澀,道:“過來。”


    雲舒寧笑著走進他懷裏。


    一縷月華,被他攏入掌中。


    江煜凝眸望著雲舒寧秋水般的明眸,手按著她的頸子,摟她入懷,微涼的吻落在她發頂。


    雲舒寧眼中酸澀,心裏柔情滿漲,抬手抱住他的腰身,指尖不小心劃過他的胸腹,擁著她的懷抱輕輕顫抖了一下。


    “你怎麽了?”


    雲舒寧連忙從江煜懷中掙出來。


    “無事。”


    江煜搖搖頭,手指貪婪地在她濃密的發絲間流連。


    雲舒寧卻一把抓住江煜的手想要為他診脈。


    “你受傷了?!”


    指尖觸到的脈象讓雲舒寧著急地在江煜身上翻找起來。


    “你傷在了何處,讓我瞧瞧。”


    江煜眸色漸深漸暗,一把攥住胸膛上作亂的小手,聲音有些嘶啞。


    “我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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