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舒寧立刻起身行了個禮:“臣女見過太子妃。”


    “林三小姐不必客氣,”裴妍順勢坐在了她身側,將手中端著的糕點放在了林舒寧麵前的桌子上,“前不久多謝你為我檢查身子,給我帶來了有孕這個好消息,這桃花酥乃是我親手做的,若是三小姐不嫌棄,便嚐嚐吧。”


    她的手撫向小腹,嘴角浮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


    “多謝太子妃,我一會兒就吃。”林舒寧笑笑。


    倒不是她不想吃,而是她方才已經吃了好些東西,這會兒胃正飽著呢,若是再吃了這甜膩的食物,怕是會忍不住吐出來。


    裴妍微微一笑,將桃花酥拿起一片,放進了嘴裏:“那我就先不客氣了。”


    話落,裴妍眸色不經意地一轉,撞上了一雙擔憂的如夜幽瞳。


    那雙眼的主人在觸及她目光的一瞬間眉頭一皺,顯然他所擔憂之人,並不是她。


    裴妍心中一緊,垂眸自嘲地一笑,是在擔心她會害林舒寧嗎?


    攥著的手被緊緊握成了拳,溫哥哥……


    那般擔憂焦灼的眼眸,她是不是此生都不會再擁有了……


    “三小姐,我先迴去了。”裴妍心中越發的悲涼,半刻也不想再多待,起身便走。


    林舒寧有些摸不著頭緒,卻還是禮貌地朝她行禮相送。


    裴妍走後不久,宴席也到了尾聲。


    景盛帝給鎮國公府一一封了賞,除了府邸商鋪金銀珍寶以外,還給長子雲晟和次子雲彥都升了官職,可謂是令人羨煞不已。


    但羨慕歸羨慕,卻沒有一個人眼紅。


    鎮國公府的榮譽,那是出生入死,浴血奮戰,實打實拚出來的,常人若是想要,那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沒有這份本事。


    天色漸暗,所有人都起身寒暄著準備往外走,就在這時,人群中突然傳出一道驚唿聲。


    “太子妃,太子妃,你怎麽了?!血,出血了,不好了,快來人啊,太子妃出血了!”


    眾人霍然循聲望去。


    隻見裴妍癱坐在明珠懷裏,麵色蒼白,嘴唇毫無血色,身下是刺目的鮮血殷殷。


    正在與大臣攀談的江弘在看到的一瞬間,隻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倒流了。


    他跌跌撞撞地跑過去,一把推開明珠,將裴妍緊緊抱在懷裏,伸手顫抖地摸了摸她染紅的裙擺:“妍兒,你怎麽樣,怎麽會流這麽多的血,來人啊,請太醫,快請太醫!”


    江弘幾乎崩潰了,已然忘了今日這場宴禮,幾乎請來了所有的權臣,這其中自然也包括太醫院的人。


    景盛帝目色深凝,蹙眉看著倒在血泊中的裴妍,一抬手:“還愣著幹什麽,還不快點為太子妃診治!”


    “是,皇上。”


    在場的太醫們立刻上前輪流為裴妍把脈,施針,卻一直在連連搖頭,歎氣。


    這副樣子讓皇後的心越發的冷,她眉頭緊緊皺起,攥緊了手。


    皇上有多期待這個孩子,她是知道的,這個孩子的誕生,說不定會徹底穩固了江弘的太子之位。


    她分明告誡過裴妍,要她定要千萬謹慎地養胎,怎麽還是如此不小心。


    到底是小門小戶的出身,上不得台麵。


    皇後眼底閃過一抹濃濃的厭惡,但嫌惡是另一碼事,現在的當務之急,還是要不惜花費一切代價保住這個孩子。


    她急道:“林家三小姐呢?她當初不是保住了雲夫人的孩子嗎,快點過來為太子妃診治啊!”


    醫者仁心,更何況還是關係到皇家子嗣之事。


    林舒寧沒有絲毫猶豫地上前,嫩玉般的手指搭在了裴妍纖細的手腕處,眉頭卻皺的越發的緊。


    江弘焦急地看著她,見她遲遲不說話,心裏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他語聲顫抖:“怎麽樣?”


    林舒寧抬頭對上他擔憂的雙眸,搖了搖頭:“太子妃胎相不穩,失血過多,我隻能盡力保住大人的命,至於孩子……”


    她沒有繼續說下去。


    皇後驚唿一聲,一把抓住林舒寧的胳膊,激動道:“你說什麽?孩子保不住了?!保不住孩子保大人又有什麽……本宮不管,你再想想辦法,無論如何也要保住這個孩子!”


    林舒寧微微蹙眉。


    一旁的蕭太醫上前,苦口婆心地勸道:“皇後娘娘,按太子妃現在的狀況來看,能保住大人,已經是林姑娘醫術高明了,您快快放手,莫要耽擱了太子妃的診治啊!”


    皇後聽到這話麵色白了白,卻仍舊不甘心地死死攥著:“除非她答應本宮,能將本宮的孫兒救迴來!雲夫人的孩子能保住,怎麽到了太子妃身上就不行了!”


    江弘嘴唇顫抖,眸色深沉地看著裴妍蒼白的臉,內力化氣,一掌擊在了皇後的手腕處。


    皇後吃痛,下意識放開了林舒寧。


    她捂著手腕,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一眼江弘。


    真不知道這裴妍是給他灌了什麽迷魂湯,竟能令他癡迷到如此地步,成親四年都未有一絲一毫的改變。


    江弘眼裏滿是血絲,是化不開的痛楚,黝黯的眸色仿佛一場即將來臨的海嘯。


    他張了張口,吐出幾個字:“能保住大人就好,保住大人就好,孩子還會再有的,會有的……”


    林舒寧眸色一動,暗自蹙起了眉頭。


    瞧江弘這狀態,似乎認為這是他的第一個孩子,可她方才探查裴妍的脈象之時,卻發覺她內裏虧空積損過多,這分明是流產多次所造成的。


    難道江弘對此並不知情?


    林舒寧嘴唇嚅動,終是沒有把話說出來。


    她從空間取出銀針,手腳麻利地為裴妍止住了血,又取出一顆藥丸,給裴妍服了下去。


    針藥雙行見效的很快,不多時血便止住了。


    裴妍自昏迷中悠悠轉醒,醒過來的第一句話,便是慌裏慌張地問道:“孩子呢?我的孩子怎麽樣了?”


    景盛帝偏過了頭,不忍再看,其他人也都默不作聲。


    裴妍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茫然地看著江弘:“孩子呢?”


    江弘深吸一口氣,緊緊握住她的手,安撫道:“孩子我們還會有的,我抱你起來,先迴房休息。”


    “我不去!”


    裴妍闔上眼,留下兩行清淚,倏地,似是想到了什麽,她眸色哀決地看向林舒寧:“林三小姐,我與你素來無冤無仇,你為何要對我的孩子動手……不管你是因為什麽,孩子是無辜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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