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地健這次有些過於輕敵了。


    薛崿繼承了祖父薛仁貴的優良基因,長得人高馬大,膂力過人。


    反觀移地健則是身材矮小,因為長期騎馬兩條腿還變成羅圈腿,下盤穩定性極差,所以扭打還沒兩下就被薛崿掀翻在地並飽以老拳。


    但好在移地健並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田承嗣見狀暗戳戳的繞到薛崿身後,照著薛崿的後腦就是一拳。


    然而薛崿這糙漢子是真扛揍,挨了這記重拳居然跟沒事人似的。


    薛崿大怒,當即舍了移地健,再返身一撲將田承嗣騎在了身下。


    田承嗣年輕之時也是員猛將,可這會年老體衰,所以根本不是薛崿對手,幾拳下來就已經是鼻青臉腫。


    吃疼之下,田承嗣趕緊求援:“李寶臣?李正己?李忠臣!你們在看什麽呢?揍這個小人,若不是這個小人兩麵三刀,反複無常,我們本不會輸!”


    李寶臣和李正己屁股都沒抬,根本就不想理會。


    隻有李忠臣跳起身,衝上來準備給田承嗣助拳。


    但是李忠臣同樣已經不年輕,三個打一個居然還是打不過薛崿。


    於是移地健再一次唿叫支援,然後寧遠國王竇忠節、葛邏祿葉護巴紮爾汗還有突騎馳的兩位渠帥相繼加入戰團,這下終於將薛崿給幹翻在地上。


    最後還是羽林衛衝進牢房才將混戰中的雙方分隔開。


    薛崿兀自跳腳怒罵:“不要臉,七個打我一個算什麽英雄好漢?”


    “對付你這種小人不用講道義。”田承嗣鄙夷的說道,“就一個字,幹死你!”


    “老豬狗,你那是三個字好嗎?”薛崿呸了一口又道,“還想幹我,像你田承嗣這樣的老豬狗,我一隻手就能幹翻十八個!”


    “你厲害,不也照樣被王臣抓,不也照樣淪為階下囚?”李忠臣道。


    “那是王臣耍無賴,不講信用,趁筵席之時突然翻臉。”薛崿哼聲道,“真要是擺開陣形打一仗,昭義軍未必不如龜茲軍團!”


    “得了吧,就你們昭義軍也配跟龜茲軍團比?”李寶臣聽不下去了。


    移地健也鄙夷的道:“就你手下那幾千昭義軍,給安西軍塞牙縫都不夠。”


    巴紮爾汗也附和道:“安西軍一排炮彈打過來,你們昭義軍直接就崩了!”


    “用不著一排炮彈,一顆炮彈就把昭義軍打崩。”李惟嶽已經在真定城見識過安西軍六寸重炮的威力,連三丈厚的城牆都能直接給你幹塌,到現在迴想起來都後怕,這幾十斤重的生鐵子要是打在人身上,那還得了?直接給你幹碎掉!


    薛崿一張嘴說不過那麽多張嘴,頓時間就急了,於是再次祭出範圍攻擊:“你們這些卑賤的胡兒,怎配與我天湟貴胄相提並論!”


    結果卻招來了更加猛烈的迴擊。


    激烈的爭吵再次招來了羽林衛。


    “還吵吵?都不想睡覺了是吧?”


    “信不信把你們綁到竹園喂蚊子?”


    “都是駙馬都尉的手下敗將,還爭個甚高下?”


    “有那閑工夫還是多迴想迴想你們的妻兒吧,這或許就是你們在人間的最後一晚,今後就隻能睡夢中與你們妻兒相會了!”


    羽林衛這話屬於殺人誅心了。


    牢房立刻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片刻之後,寂靜中忽然響起壓低的抽泣聲。


    李寶臣發現抽泣的居然是自己兒子李惟嶽,當即關切的問道:“兒子,你咋的了?”


    李惟嶽原本隻是低聲的飲泣,可在聽到李寶臣關切的詢問後,卻忽然哇的哭出聲,然後涕淚交流的說:“阿爺,我不想死,我還不想死。”


    “不許哭。”李寶臣蹙眉罵道,“我怎麽生了你這麽個窩囊廢?死就死,腦子掉了不過碗大的疤,有甚好怕的?給我收住!”


    李惟嶽卻怎麽也收不住。


    薛崿嘴巴張了張,似乎想譏諷。


    可是最後,卻什麽話都沒有說。


    因為薛崿也害怕,他也怕死啊。


    明天獻俘闕下之後會不會真被斬首?


    這個時候,移地健卻湊過來拍了拍李惟嶽的肩膀安慰道:“賢侄不用怕,李適是舍不得殺我們的,他還要留著我們一起見證他開創的盛世華章。”


    “你怎知?”李惟嶽不相信,“沒準李適隻想報仇雪恥呢?”


    移地健道:“如果他隻是想報仇雪恥,怎會讓我活到現在?”


    李惟嶽道:“也許李適就隻是想把我們這些造反的節度使,還有你們這些藩國可汗國王葉護以及部落首領聚集一塊呢?搞一個超越他曾祖父李隆基的盛大獻俘儀式,然後再斬首,這一來他的武功就超過了他的曾祖父李隆基,直追當年的高宗以及太宗。”


    “不會的。”移地健哂道,“你太小覷李適了,他的器量沒有那麽小。”


    停頓了下,移地健又說道:“不信的話走著瞧,這裏的人一個不會死。”


    正說話間,羽林衛流水般呈上了酒肉,每人一壺郎官青,一盆烤羊肉。


    巴紮爾汗、移地健、龐特勒幾個胡人圍在一起大快朵頤,但是田承嗣、李忠臣、梁崇義以及王昂幾個卻沒心情享用,李惟嶽更是再次開始抽泣。


    “斷頭飯,這肯定就是我們的斷頭飯。”李惟嶽抽泣著道。


    “知道是斷頭飯還不趕緊吃飽了上路!”羽林衛順勢說道,“閻王爺不收餓死鬼!”


    李惟嶽聞言就更加吃不下,巴紮爾汗見狀便立刻把李惟嶽的酒肉都給順了過去。


    吃飽喝足,一眾可汗國王葉護以及節度使就被羽林衛帶出地牢,再次裝進囚車。


    這次就不再是之前的那種可以裝下十幾個囚犯的大型囚車,而是一人一車的專車,就是那種腦袋雙手都被枷在車頂,人也隻能夠半蹲著的囚車。


    再然後,移地健等人就看到了駱奉先。


    死太監穿一身嶄新的紫色絲綢圓領袍,腰間佩戴著金魚袋。


    再接著,就看見三個內披細鱗鎧外罩紫色半臂袍的昂藏武將從行宮大門走出來。


    “王臣!”移地健的一雙眸子一下就變成了猩紅色,正所謂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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