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艦船逼近,幾千個裝甲巨人匯聚成漆黑浪潮,周圍的氣流牽動著白霧,撞翻了帝納王國邊境的石牆。


    奧魯迦的腳下不穩,隨牆體傾斜,摔倒在地。


    “呃啊——”


    霎時間,慘叫與地震聲在耳邊迴蕩,奧魯迦的劍早就不知道掉到了哪裏,當然,他也沒有想到這場戰鬥會這般狼狽。


    不知怎的,遍地的哀嚎使他不敢抬頭,似乎身邊隨時都會竄出敵人,把自己撕裂成渣,但在此時,奧魯迦聽見了西維的聲音。


    “奧魯迦大人!奧魯迦大人!”


    “西維!躲起來!快!”


    他扭過頭,強忍著喉嚨裏的刺痛唿喊,隻瞧西維搖搖晃晃地跑在雨中,周圍盡是死屍。


    嗡!


    可下一秒,不知何處射來的激光掃過西維,旋即他全身好似被岩漿覆蓋,變成了焦炭骸骨。


    奧魯迦整張臉都開始抽搐,“西維!”


    砰!


    但突然的爆炸令地麵的碎石飛濺,不知該說是倒黴,還是幸運,奧魯迦被其中一塊拳頭大的石塊砸暈過去。


    一夜過去,這場雨季的第一場雨已然停止。


    戰鬥也隨著帝納軍的覆滅而結束,丘陵之上有任何聲響,都能凸顯這片淒涼荒野的寧靜。


    奧魯迦迷迷糊糊地醒來,他有些發愣,數萬士兵全部化為血肉,與草地裏的汙泥混雜在一起。


    他雙腿無力,硬撐著站起來,卻發現遠處有一支不太完整的隊伍經過此地,他們大約有一百多人。


    經過倒塌的石牆時,他們發現了一些幸存者,當然也包括奧魯迦。


    此時,一個低沉的男聲從後方傳來,“嘿,孩子,你還好嗎?”


    “我...軍隊,沒了?”


    奧魯迦跪坐在地上,似乎有點語無倫次,在他身後那位騎著六足奴馬的大叔,捋了捋茂密的胡子,興許能理解這種幸存後的孤獨和恐懼。


    大叔觀察著奧魯迦華麗的鎧甲,也猜到他不像是普通的士兵,默默歎了口氣。


    “哈...我們一路追蹤索曼洛的軍團,搭救幸存下來的人,雖然人數不多,我不認識你,孩子,但是如果你還能站起來,就和我們走吧,起碼能有一個安身之處。”


    奧魯迦垂著頭,如同地上的肉塊一樣安靜,不知在想什麽。


    大叔騎馬繼續搜尋幸存者,隻是偶爾迴頭,瞥著緩緩從地上爬起來的奧魯迦,直覺告訴他,這個孩子,好像真的不簡單。


    能從索曼洛的軍團手中活下來的人,基本上都是擁有星法的戰士,也就是說,這個孩子也擁有星法。


    周圍的人們無一人說話,隻有輕微的腳步聲和金屬摩擦聲。


    就在大叔他們要整隊繼續前進的時候,奧魯迦跟了過來,盡管走路有些搖晃。


    他坐上馬車,渾身頓時感到發麻,四肢也沒有了力氣,奧魯迦想透透氣,便把頭探出包裹馬車的麻布外。


    可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個似乎在奔跑的焦黑骸骨,唯有奧魯迦認得出來,那正是死去的西維,即使變成屍體,也依舊保持死前的姿勢。


    馬車越來越遠,而西維就站在那片無名塚內,仿佛想要追隨奧魯迦的身影,但無能為力。


    他迴過神,試圖放緩唿吸,接著他看見慢慢湊過來的大叔,問:“我們現在要去哪?”


    “去東邊,那裏還在打仗,你不會以為正在遭受屠殺的戰場隻有這邊吧?”


    “不是...”


    奧魯迦剛剛啟齒,卻不知道想說什麽,因為心中的那個想法太過幼稚,太過可笑。


    這不是我的錯,可這種想法的誕生,卻讓我覺得是我在逃避責任,就連西維的犧牲也是我的錯,我好愧疚。


    我明知道不是我的錯啊,我不想在前線,繼續假裝堅強了,我隻想迴家。


    大叔盯著他的側臉,神情沒有半點的鬆緩,“現在這時候,聚散亦不由人,不是說你想去哪,就能夠去哪兒的,瞎走,命會丟了的。”


    奧魯迦沒有說什麽,他想到了父親母親,想到了經常躺在那午睡的小山丘,想起懷中的雪莉。


    不管怎樣,我一定要迴去!


    這幾天的路途,大雨好像一刻也沒有停過,奧魯迦跟隨這支不完整的隊伍向東北方向前進,終於來到了一處大本營。


    這裏的人大多數都是老弱婦孺,這令奧魯迦想起了九年前的帝納王國,發生小饑荒的時候。


    他記得那年自己八歲,跟隨大哥帝爾納修·賽伏的部隊,去為饑民們分發糧食。


    那些饑民絕望和悲傷的目光,讓年幼的奧魯迦感到害怕,就像此刻的大本營內,他看著這些幸存的難民們,是一樣的害怕。


    直到現在,奧魯迦才明白,那是喟歎自己力量弱小的無力感。


    所以,才會感到害怕。


    這時,大叔端著一個木碗走來,他微張著嘴,似乎從來沒有休息過,始終保持著忙碌的狀態。


    “喝點湯暖暖身子,在雨裏昏睡一夜,你會扛不住的。”


    “謝...謝。”奧魯迦接過來,失了魂似的眼神卻突然瞄到,他皮腰帶上掛著的勳章。


    墨綠色的背景下 兩棵枯樹中間豎著一把十字劍,那是森羅夫王國的公爵勳章。


    奧魯迦曾跟隨父親去參加宴會時見識過,這不免令他開始懷疑這個大叔的身份。


    也是此時,奧魯迦也想起還未詢問過,這個大叔的名字,於是清了清沙啞的喉嚨,問道,“我叫帝爾納修·奧魯迦,請問,你叫什麽名字?”


    大叔手扶著腰間的劍,咧嘴哼笑幾聲,“居然是王族...嗯,我叫薩巴庫·歐戴隆。”


    “薩巴庫...”奧魯迦顯然怔了一下,這個姓氏好像也是森羅夫王國,歐科騎士長的姓氏啊。


    歐戴隆捋了捋胡子,又說:“很驚訝吧,當然也沒人知道,森羅夫王國那個武力高強的騎士長,還有一個放棄爵位,為了不受王室約束,選擇浪跡天涯的哥哥。”


    “你是什麽星法?”


    歐戴隆的發問,讓奧魯迦忽然愣住,雖說是星法,但被父親告知這件事後,他從來沒有使用過星法。


    奧魯迦咽了下口水,聲音像是泄了氣的氣球,“吞星,我可以吸收其他人的星法命名技。”


    “聽起來不錯,至少關鍵時刻能保住性命,不是嗎?”


    “希望吧...”


    奧魯迦注意到歐戴隆雖扯了扯嘴角,但那看著不像是笑,是對於沒有星法的巴圖亞和擁有星法的巴圖亞之間,力量強弱的差距而感到遺憾嗎?


    是啊,如果士兵們能變得更強,估計索曼洛以及叛神派也不可能如此輕鬆地侵略他國。


    但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麽意義...


    日月輪轉,時間來到抵達大本營的第三天。


    奧魯迦重新打起精神,在一處廢墟旁拾撿細小的木條,此時身著布衣的小女孩跑來,她編織的小辮子一晃一晃的。


    她沒有說話,把手裏的一朵藍色的花遞給奧魯迦,髒兮兮的笑臉笑得很開心。


    奧魯迦也勉強展露出笑容以示迴應,小女孩當即轉身跑走,撲進了一名婦女的懷抱裏。


    他掂了掂背後裝滿木條的藤籃,用另一種方式想想,這還是自己第一次做這種事,以前都是從西維的口中聽說而已。


    不…還是不要再去想過去的事了。


    「現在這時候,聚散亦不由人。」


    奧魯迦咬了咬嘴唇,神色頗有掙紮與瀕臨崩潰的悲寂,他仿佛一直都是,依靠著這句話來給自己洗腦。


    鐺...


    此時,大本營附近竟響起了低沉的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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