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萊爾曾經在校長辦公室見過鄧布利多的那個冥想盆,那是個藏在櫥櫃裏的淺淺的石盆,盆的邊緣雕刻著如尼文和符號,盆裏有像雲又像湖麵煙霧一樣的銀色物質,她一度很想嚐試進入冥想盆是什麽感覺,但是自家祖先的畫像就高高掛在校長辦公室的牆壁上,每次她走進辦公室,都會被那種嚴厲的目光盯得後背發毛。


    藏在她手提箱裏的那個魔法陣,也是她研究了很多年,仿造冥想盆製造出來的。


    這間紐約角落的舊房間無論是家居風格,還是家具,都是極為陳舊的,窗台上有一個掉了漆的臉盆架,那個淺淺的銅盆就放置在架子上,如果不是盆底的銀色物質發出弱弱的光亮,克萊爾根本不會想到這是一個冥想盆。


    弗裏曼女士用魔杖帶著自己的那段記憶,慢慢走到冥想盆前,說:“你父親是一個天才,他隻是在學生時期用過一次他的校長的冥想盆,就在幾年後複製了一個出來。”


    克萊爾默默地跟著她走到臉盆架子前,看著盆底氤氳飄散的銀色霧氣。


    “他為什麽要複製一個冥想盆?”克萊爾問道。


    “他在研究很多東西,有些事情當時想不明白,取出來放在冥想盆裏,以旁觀者的角度,更能發現問題的所在。”弗裏曼女士垂下手臂,將那段金色的迴憶,放置到了盆中。


    克萊爾看向她,語氣平靜地說道:“你很了解他。”


    “我想沒有人會拒絕去了解一個優秀的人,而當這個人也恰巧樂於分享的話。”弗裏曼女士扭過頭,看著克萊爾,笑了笑,那雙之前嚴厲堪比拉格菲爾德祖先的眼睛帶著一點年長女性的寬容與溫柔,“雖然我們都知道,他分享出來的,僅僅隻是他願意分享出來的。”


    “那不算是完全的了解。”


    “誰能完全了解一個人。”弗裏曼女士說道,“就是當年,誰也不會想到湯姆.裏德爾會成為伏地魔。”


    她歎了一口氣,又說:“你低下頭,將自己完全放進這盆水裏吧。”


    克萊爾還是第一次進入冥想盆之中,她隻是低下了頭,便感覺到仿佛是一雙手盆裏伸出,溫柔地抱住了她的後腦,她也不掙紮,隨著這股力量,墜入其中,這種感覺像是在數九寒天掉進黑湖裏一樣,渾身冰涼,兇猛的人魚製造出水底漩渦,將她拉進漩渦的中心。


    她咬了咬牙,猛地一搖頭,這種天旋地轉的感覺就瞬間從她腦中消失,腳底又有了踏在地上的踏實感,她還沒看清眼前的景物,便先聽到一個女人用一口濃濃的美式口音說著:“愛德華和湯姆怎麽還沒有迴來?給他們準備的玉米濃湯都快要涼了。”


    克萊爾在聽見這個聲音的時候,就感覺自己胸口顫了一下。


    她看過母親麗塔在大學時候的聖誕節晚會上表演的歌舞節目,麗塔長相甜美,但是聲音卻是帶著一點沙啞的性感,唱爵士非常好聽。


    這個聲音雖然不像唱歌時那樣性感得過於戲劇化,卻仍然能讓別人酥掉全身一半的骨頭。


    而這時,克萊爾眼前的場景也漸漸清晰起來,她看見了一扇洞開的窗戶,米色碎花窗簾一角被風微微地吹了起來,陽光大好,照得窗外那些紅色的哥特式屋頂像是鍍了一層薄薄的金。


    這裏是……


    克拉科夫。


    克萊爾迴過頭去,隻看見一個狹窄的廚房,一個金色卷發的窈窕女郎穿著高領的毛衣,係著圍裙,背對著她,從頭頂的櫥櫃裏摸索出一隻金屬咖啡勺,然後微微低下頭,攪拌著廚台上的咖啡杯。


    克萊爾聞不見味道,卻覺得自己身周仿佛已經充滿了咖啡豆甜膩的香味。


    麗塔非常喜歡咖啡,周末有空時,總會親自磨咖啡豆,給家裏的每個人都泡上一杯咖啡。


    克萊爾看著那個背影,朝廚房走近了一些,而廚房裏的金發女郎已經抬起了咖啡杯,轉過身來,看向克萊爾,或者說是,看向了克萊爾身後的那個人,碧藍色的眼睛帶著笑,說:“瑪琪,你也要來一杯嗎?”


    接著,克萊爾就聽見身後傳來了弗裏曼女士的聲音:“不用了,你明知道我喝一杯咖啡今晚就別想睡覺的。”


    她轉過頭去,看見年輕時的弗裏曼女士正坐在玄關出,一手托著腮,看著報紙,她臉上沒有任何妝容,嘴角抿著,雖然比起克萊爾在魔法國會初見她時要稚嫩得多,但已經可以預見到多年後那樣嚴厲到近乎不近人情的樣子。


    麗塔聽到弗裏曼的答話,調皮地聳了聳肩,將那杯熱氣騰騰的咖啡喝下了肚,說:“為什麽所有巫師,包括愛德華也不喜歡喝咖啡,明明是這麽美味的東西。”


    弗裏曼放下手中的報紙,看了她一眼,從克萊爾的角度,可以看見她眼神極為複雜,不過麗塔並沒有留意,隻是一邊喝著咖啡,一邊哼著爵士樂曲的調子。


    “愛德華喝不喝咖啡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個對咖啡完全不懂的巫師,會去麻瓜的地盤親自為你挑選咖啡豆。”弗裏曼說著,又低頭看向了報紙。


    麗塔聽她這麽說,眼裏的笑意更為濃烈,她將咖啡杯放到一邊,慢慢走到弗裏曼身邊,瞟了一眼她手中的報紙,皺了皺眉:“阿登的戰役這麽慘烈?”


    克萊爾也瞟向弗裏曼的報紙,報紙是英文的,標題是“阿登第三天,盟軍傷亡慘重。”她還奇怪為什麽弗裏曼會在波蘭找到英文報紙,然而在看見新聞上那些會動的照片時,她才反應過來,這是巫師界的報紙。


    第二次世界大戰因為有第一人黑魔王格林德沃在暗地裏操縱,所以無論是英國還是美國巫師界,對於這場表麵上屬於麻瓜的戰爭的關注度,都遠遠超過了一戰,克萊爾在霍格沃茨讀書期間,還能在圖書館找到許多關於這場戰爭的一些史書,很多史實都是麻瓜不曾知曉的。


    比如這場戰爭的罪魁禍首不僅僅是希特勒,戰爭也不僅限於麻瓜世界,巫師界同時也發生著相應規模的戰爭。隨著1945年,格林德沃被鄧布利多擊敗,自我囚禁於紐蒙迦德,而麻瓜界的納粹黨領袖希特勒也在德國總理府地下室自殺之後,無論是麻瓜界,還是巫師界,戰爭都同時結束,這些並不是巧合。


    如果說,德軍的失敗是從諾曼底登陸就已經注定好的,那麽發生於1944年底至1945年初的阿登戰役,就應該是確定了德軍的頹勢。


    弗裏曼手中的報紙屬於巫師界,報道的是位於比利時、盧森堡、法國邊境上的阿登戰役的戰況,那麽弗裏曼的這段記憶,應該是在德軍投降的前一年年底,再過幾個月,蘇聯紅軍就即將擊潰東線戰場上的德軍,衝進波蘭,解放奧斯維辛集中營。


    這一年的克萊爾才不到一歲,剛剛被送到卡莉姨媽的身邊。


    因為阿登戰役的交戰雙方是德軍以及英美聯軍,作為美國人的麗塔也非常關心盟軍情況,便搬過一張椅子,坐到了弗裏曼身邊,專心地看起了報紙。


    弗裏曼耐心等她把自己之前看的內容都看完,才伸手翻頁,然而剛翻開一頁,克萊爾便聽見門鎖發出一聲哢嗒聲,她以及屋子裏的兩位女士都迴過頭去,隻見門已經被人從外麵推開,一個穿著黑色巫師袍的男青年踏進屋內,才看見坐在玄關處看報紙的兩位女士都迴過頭看著他,他笑了笑,柔聲問道:“請問,有留下我的飯菜嗎?”


    他聲音很好聽,低沉卻不沙啞,像是在獨奏中的大提琴。


    這張臉克萊爾才剛剛見過,黑發黑眸,英俊到醒目,隻不過此時他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衝淡了他身上那股陰冷暗沉的哥特氣質。


    他是伏地魔,不過這個時候的他還叫湯姆.裏德爾。


    “歡迎迴來,湯姆。”麗塔對他笑了笑,“廚房裏有玉米濃湯,如果冷了……我相信你會有辦法的。”


    “當然。”伏地魔笑笑,“烹飪魔法我也相當擅長的。”


    伏地魔話音剛落,相當不擅長烹飪魔法的克萊爾就覺得額角抽痛。


    還好她現在是身處弗裏曼的迴憶之中,這些迴憶裏的人沒法看見她,要不然一定會被她扭曲的臉部表情給嚇到。


    伏地魔折身去了廚房,而麗塔則是看著他的背影,問了一聲:“愛德華呢?”


    “他……在樓下。”伏地魔答道,“他帶了一個小孩。”


    “小孩?”麗塔歪了歪頭,而弗裏曼則是皺了皺眉。


    “是的,從德軍手中救下的一個……”伏地魔頓了頓,說道,“麻瓜小孩。”


    “他要把那個小孩帶迴來?”弗裏曼猛地站起了身,厲聲說道,“愛德華當我們是誰,麻瓜收容所嗎,一個麻瓜不夠還要帶兩個,明明已經把克萊爾送迴去了現在還要再帶一個……”


    她話還未說完,伏地魔已經轉過頭,看著她,冷冷地打斷:“瑪格麗特。”


    弗裏曼猛地頓住,然後轉頭看向麗塔。


    麗塔有些尷尬地笑笑,說:“哎呀,怎麽辦,我隻準備了兩份玉米濃湯呢,那個小孩子是你們從德軍手裏救的?應該是猶太人吧,很可能很久沒有吃飽飯了,我得去買一點東西來……”


    弗裏曼皺了皺眉,說:“一頓飯用魔法就可以解決的。”


    麗塔轉身開門的動作一頓,低聲說道:“我覺得……我們……也就是你們口裏的麻瓜,應該會更喜歡用麻瓜的方法做出來的東西吧……”


    她擰開門鎖,正要拉開門,門卻已經從外麵被人推開,克萊爾看見她肩膀微微僵硬,然後一雙有力的臂膀從門外伸了過來,攬住了她的肩膀,一個笑著的男聲說道:“哈哈,不止是麻瓜,我也很喜歡麗塔做的飯菜,比用魔法做的有意思多了。”


    門外的黑發男人踏進屋內,親了親麗塔的額頭,然後提起自己手中拎著的菜籃子:“你不用出門去買,外麵不安全,我已經買迴來了。”


    他說著,側身到一邊,迴過頭看向身後,柔聲說道:“馬克思,快進來。”


    一個戴著鴨舌帽的男孩從他身後走了出來,抬起眼,有些戒備地望著屋子裏的幾個人,而在看見他麵孔的同時,克萊爾就已經愣住了。


    這個小男孩……


    她見過。


    在埃裏克的迴憶裏。


    他在德累斯頓廣場上牽著母親的手,在奧斯維辛外的蘆葦地裏被集中營看守追殺。


    他是……


    埃裏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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