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在這裏等上個十來天,手續辦好後,連帶著出門的行李、盤纏都請鳳姑給你送過來。那邊冬天很冷,早點過去,免得被困在路上。”


    翁曉曉起身,拍了拍黎洪的肩膀,“我有義兄德寶,義妹康寶,如今又有了義弟,咱們兄弟姐妹也算齊全了。”


    黎洪含淚帶笑地點了點頭。


    十歲之前,他過著無憂無慮的日子,背不出醫書藥方就是最大的煩惱。十歲上遭逢了人生大變故,娘死前告誡他不要去投靠任何親人,要靠自己活下去。


    一個十歲的孩子,什麽也不會做的少爺,怎麽活下去?


    不到半年時間,坑蒙拐騙偷,黎洪學了個齊全,若不是遇上了鳳姑,他都不敢想象自己的生活會變成什麽樣。


    如今不僅有師父,還多了幾個兄弟姐妹,即便黎洪內心深處難以跟他們親近,但這樣的安排,他依舊感激。


    “德寶兄妹是孤兒,我也差不多算是吧,幾年處下來,我們的感情比親兄妹還深厚。但你的際遇不同,估計很難接納誰,不用勉強自己,順其自然就好。我對你的所求很簡單,就是普通人對醫者的敬畏和依賴,想有朝一日,你學有所成的時候,能盡力救治我身邊的人。”


    這是一項長期投資,但是預期未可知。


    “姐,隻要有錢,什麽高人請不到?您的善心我懂。”


    黎洪低頭沉默了好久,仿佛在做什麽重大決定。


    半天不說話,翁曉曉都準備離開了,才見黎洪在懷裏摸索了一會兒,掏出個油紙包裹的蠟封藥丸。


    “這是祖傳的藥,隻剩了這一顆,號稱能“起死迴生”,功效我爹親見過,也是一次酒後失言告訴了那人,才引來了家門禍端。”


    懷璧其罪!


    “隻要不是油盡燈枯的老人,就能給垂死之人一線生機,但也僅僅是一線生機,這個藥並不是萬能的。當年,家裏人寧願赴死也不肯拿出來,就因為這藥救不了先皇,給不給都是死路一條。這是我最貴重的東西了,您的恩情此生難報,就把這個送給您吧。”


    “因為藥材難尋?”翁曉曉沒有伸手去接,雖然很想留給楊朔。


    黎洪點點頭,“每一味都珍貴至極,而且得有大機緣才能得到。”


    想想也是,若是藥材易得,斷不至於這般珍貴,世上僅留一顆了。


    “我未婚夫是漠北大將軍楊朔,這個藥我很想送給他保命。但就這麽拿走了,於心不安,我給你的那點恩惠可遠遠不夠。”


    看看藥丸,翁曉曉又很舍不得錯過這個機會,“你家仇人是誰?我願為你報仇出份力。”


    “太醫莊瑉。”黎洪說完,把藥直接放到了翁曉曉的手中。


    既然思量半天決定拿出來,他便不會再收迴去,翁曉曉對他的恩情也算是救命之恩了,更何況,人家並不想占他的便宜,這人品少有,送給她心甘情願。


    “藥,我收下了,那個人,我也記下了,會盡力而為的。”


    黎洪不是不諳世事的少年,也無需再叮囑什麽,“到時候我就不送你了,會給你寫好地址跟推薦信,路上注意安全。”


    學針灸要閉著眼都能摸到穴位,所以黎洪對人體比例熟記在心,多打量翁曉曉幾眼,便確認這是位女子,心裏的驚濤駭浪翻湧過,剩下的便是驚喜。


    男子想做成點事業都極難,女子孤身闖蕩出一番天地,更是難上加難。黎洪對翁曉曉佩服至極。


    心想,翁曉曉能做到的,那麽他有所求,更該去拚搏一把,就算是拚上這條命也了無遺憾了。


    ……


    見過黎洪後,第二天便是中秋佳節,八月十六又是裴鈞的好日子。忙忙碌碌、歡歡喜喜地辦完了這幾件大事,翁府才消停下來。


    翁曉曉還沒來得及給歐陽華他們下帖子,歐陽華竟自己登門了。


    李秋前腳進來通報,翁曉曉剛走出書房的門,歐陽華後腳就到了。


    笑著迎上前,“歐陽兄,考的如何?”


    歐陽華大手一揮,“老弟,先不說這個,你這裏可有現成的玩具船?我剛去了你的鋪子,說是要訂貨,還得三天後才能拿到,可我等不了三天啦。”


    翁曉曉雙手抱臂,饒有興致地看向歐陽華,“莫不是,把你侄子的弄壞了?”


    被人一眼看透,歐陽華臉紅了片刻,叫起屈來,“哎,真不怪我。那臭小子根本拿不動,我說替他抱一會兒吧,他說什麽也不同意,生怕我搶了他的,自己抱起來就走,結果沒跑兩步就啪嘰給摔了,船帆斷了,船身也歪斜了,這下可捅了馬蜂窩啦!那小子嚎啕大哭起來,誰哄也不行。”


    歐陽華憋屈的樣子很好玩,翁曉曉沒忍住,不厚道地大笑起來,“我看你這人就是閑的,人家怕了你才躲著呢,以後見了你還不離得遠遠的。”


    “爹娘輪番上陣揍我,那個家我是沒法待了。”


    “不揍你揍誰!”


    “是是是,我活該,快替我想想辦法呀!”歐陽華拱手相求。


    “可以把壞了的船拿出來修嗎?”


    歐陽華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得,“壞了都抱著不撒手啊,拿不出來。”


    “那這樣吧,我領著工匠上門維修,如何?”


    聽見這話,歐陽華才轉憂為喜,“行,太行了,你去吧。”


    “你不同去?”翁曉曉挑眉問道。


    “不、不、不,”歐陽華連連擺手,一點迴去的意思都沒有,“家裏這會兒可沒人想看見我。”


    找到了解決的辦法,歐陽華這才有心情打量起新宅院,“給我間客房唄,還沒在你家住過呢。”


    話趕話的都說到了這裏,也不好往外攆人,“西廂那邊,你自己選一間吧。我這就領人去給你善後。”


    “多謝、多謝,從今往後你就是我親兄弟。”歐陽華笑著就要拍打翁曉曉的肩膀。


    練了幾年的功夫,翁曉曉豈能讓他拍著!下意識地就側移了半步,為了避免尷尬,還借著這姿勢,扭頭叫來了平安。


    “你去接宋文,讓他帶上家夥事兒還有玩具船的一些配件,咱們歐陽府碰麵。”


    平安應聲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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