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好的開端,一切工作便圍繞分段抽水展開。


    京城附近的地下水層並不深,大概在九尺以下。


    這距離巽風水龍(活塞式水泵)的最大抽水深度相去不遠,不過最適合的深度是一到六尺,因此需用分段抽水法提升效率。


    確定了水源位置,明確了精確坐標,首先挖一個深坑,直到接近水源層的六尺處,再開鑿一口一尺見方的水井,接著利用巽風水龍將水抽到旁邊的蓄水池。


    然後,用竹管和巽風水龍將第一層水池的水抽到第二層平台,再抽到第三層。


    如此循環往複,即使在地下十五尺的地方,水也能被抽到地麵,配合溝渠,無論是人畜飲水還是灌溉農田,都能得到滿足。


    分段抽水的秘訣一觸即破,關鍵在於人的協作。


    如果沒有組織,各自為政,就像三個和尚沒水喝,低處的人取了水隻顧自己,高處的人就隻能望水興歎了。


    於是,陳銘創立了“通銘水行”,由水行來組織村裏的壯丁,分工抽水,並保護水銘和抽水設施。


    每個人都有相應的權利和責任,村裏支付工資,水行的任務就是按時定量供應大王莊的用水。


    別小看了這個小小的水行,這個行業自唐代就有,從人員管理到配送服務,都可以用現代服務業的模式進行改革,是當前生產力狀況下最佳的變革切入點。


    此時,一斛(一擔)水的價格是二十文,若是人力運輸自然賺不了多少,關鍵是陳銘用的是管道,除了抽水需要些人力,其餘幾乎是零成本的生意,自然與傳統的水行無法相比。


    北方灌溉一畝地大約需要八擔水,大王莊有二百多戶人家,將近一千人口,總共近萬畝田地,這麽一算下來,就是二百多兩銀子的收入,在大明這可不算小生意了。


    水行還有一個作用是暫時保守巽風水龍的技術秘密。


    水龍的技術門檻不高,容易被複製,陳銘並非有意保密,時機成熟他會推廣到兩京十三省,隻是目前他打算借此先賺取第一筆財富。


    況且陳銘直接雇傭村裏的壯丁,還給他們支付報酬,肥水不流外人田,因此大王莊上上下下都全力支持。


    萬曆四十五年三月二十八,是“通銘水行”成立的日子。


    陳銘站在土台上,意氣昂揚地對水行的人說:


    “鄉親們,這水行關係著我們大王莊的命脈,大家必須好好守護。”


    大王莊的壯丁們齊聲應道:“公子放心,我們拚盡全力也要保護水銘的安全!”


    “行,這裏就拜托各位了,但加入我的水利團隊,也要遵守我們的規則。”


    “首先,我們是大明的商販,必須遵循大明的法令!”


    “其次,水利項目由大王莊資助,我們必須全力以赴為村莊提供水源。”


    “再者,巽風風水龍是道教的秘術,也是水利和大王莊鄉親生存的根本,各位必須保守這個秘密……”


    “我們遵命!”眾青年異口同聲地答道。


    交代完工作準則和獎懲措施,陳銘親自挑選村中的精壯勞動力。


    他有自己的一套標準,懶散無能的不要,狡猾市儈的不要……主要挑的是體格健壯、誠實本分的人。


    按照他的標準,村裏的兩百多戶人家,選出了四十三人作為水利工人。


    陳銘將他們每六人分為一組,每組負責一個水井,正好每段兩個人,因為所有取水段最多需要三個人,正好一組人可以安排完。


    張道士在大王莊找到了五處水井,其中一處地勢較高,需要兩組人,多出來的七人則作為後勤,負責安裝、技術、後勤、聯絡和安全等雜務。


    子愚和子癡識字斷文,自然不能浪費,一人負責記賬,一人管理文書,這樣的安排讓道士也點頭稱讚。


    陳銘的欠款,道士分毫不取,當著陳銘的麵燒毀了借據,那十兩銀子則作為本金,投入了“通銘水利”。


    一番操作,陳銘大為驚訝,這不是明朝初期的風險投資嗎?


    看來古代人的智慧不容小覷啊!


    人員配置妥當,便組織水利工人開始挖井,由於都是精心挑選的勞動力,加上管理得當,挖井的效率比以前更高,短短三天就挖了五口水井。


    水井挖好,還需要一些巽風風水龍。


    當下,他讓人帶信給大木倉胡同,一是請張五爹帶著徒弟小六和工具來大王莊,趕製巽風風水龍。


    二是他意識到可能要在大王莊待一段時間,也需要告知母親平安。


    等待巽風風水龍安裝需要幾天時間,這段時間陳銘並沒有讓水利的人閑著,他們在水井周圍加速建設了一些配套設施。


    這一天,所有巽風風水龍都完工,準備安裝。


    大家剛分配好工作,陳銘正要和幾位技術負責人推著水龍去安裝,突然聽到一陣嘈雜聲。


    遠處,正南方的“離火井”組長王七斤前來報告:“銘哥,不好了,有人來搶水了!”


    聞言,眾人連忙拿起棍棒、鋤頭、釘耙等工具,火急火燎地趕往“離火井”。


    到了井邊,隻見遠方塵土飛揚,一群人氣勢洶洶地衝過來。


    離水井約三十步遠有一個土丘,那些人跑累了,三三兩兩地在土丘旁停下,領頭的人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隻見他滿臉肥肉,身軀魁梧,滿麵猙獰之態。


    肥肉臉傲慢地對著大王莊的眾人吼道:“大王莊的村民們聽著,我們是尚書大人府邸的人,你們趕緊疏通水道,分些水給我們,別讓大爺們親自動手!”


    大王莊的村民們也不是善茬,紛紛反駁:“還有沒有王法?這些水是我們辛辛苦苦從地底抽出來的,不偷不搶,憑什麽給你們?”


    雙方頓時氣氛緊張,空氣中彌漫著火藥味。


    這就是陳銘要組織人手保護水源的原因,古代因水源引發的爭鬥屢見不鮮,有時甚至整個村莊、整個莊子的人都會卷入,傷亡慘重,官府往往視而不見。


    肥肉臉似乎對這種場麵司空見慣,沒理睬眾人,直接朝陳銘喊道:“我說那位,看樣子你是領頭的?老子是尚書府的管家,識趣的就開渠放水,把這些水勻點給我們莊,一切好說。”


    陳銘冷笑道:“世間哪有這般道理?我們自家打井取來的水,憑什麽白白分給你?當然,如今大旱,大家應守望相助,要水可以,按市價,每鬥兩文錢……”


    “呸!小子口氣不小!我老三吃飯不爽都不給錢,要點水,還敢向我要錢?”肥肉臉聞言更是勃然大怒,臉色漲紅地唾罵。


    “三爺,別跟他廢話,我們自己來,兄弟們一起上!”另一個瘦削的齙牙聲嘶力竭地喊道。


    齙牙話音未落,便做了個手勢,那些惡奴散開,手持棍棒、樸刀,兇神惡煞,顯然是準備動武。


    陳銘沒想到,自己的事業剛開始,就要跟npc幹架。


    問題是現在他沒有裝備,技能也還沒學,對方人又比他多,大王莊四十多位青壯年分散在各口井邊,現在他這邊隻有十幾人,根本無法抵擋這群惡奴。


    陳銘深知,僅憑手下這些樸實的村民,肯定對付不了這些惡奴!


    難道自己煞費苦心策劃的計劃,就要被封建地主的爪牙扼殺在萌芽狀態?


    難道老天讓他穿越過來,隻是為了做一個旁觀曆史的過客?


    熾熱的陽光照射著幹裂的土地,此刻卻沒有一位英雄挺身而出。


    陳銘心中急轉,緊鎖眉頭,大聲喊道:“鄉親們,快撤,退到井邊去!”


    “哼,蠢貨,你就算逃到外婆家也沒用!”肥肉臉李三露出滿口黃牙咆哮道。


    大王莊的村民們看到如狼似虎的惡奴,本就心生懼意,聽到陳銘的喊聲,也來不及想對策,拿起工具慌忙退到了井邊。


    看見村民們後退,齙牙陰笑道:“哈哈!這些笨蛋,他們怕了,大家上,占領水井,開挖溝渠……迴去後,四管事必定有賞!”


    兇悍的家丁手持各式兵器,蜂擁向水井奔去,三十尺、二十尺...


    豁牙提著鐵尺,一馬當先,似乎想獨占鼇頭。


    陳銘身材尚顯瘦弱,但動作敏捷,瞬間躍上第二級台基,大聲警告:“你們別再靠近,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狗屁,這小子剛才嚇得屁滾尿流,現在又能有什麽高招?兄弟們,上!”豁牙聞言,依舊咒罵不止。


    眾家丁聽見,一陣嘲笑,加速向井邊挺進。這時,陳銘在高台上猛然大吼:“畜生,看我顯神通……”


    話音未落,隻聽見“轟”的一聲巨響,接著一股黑水從地底噴湧而出,緊接著,刺鼻的惡臭彌漫開來。


    “哎呀,我看不見了!”


    “好臭啊!”


    “糟糕,劉爺掉進糞坑了,快救劉爺……”


    家丁們頓時驚叫連連,亂作一團。


    “再向前一步,你們也會像他一樣下場,還敢打水井的主意,我保證你們頭和身子會分家!”陳銘仿佛天神附體,厲聲威脅。


    就在這時,隻見水井邊又飛出一塊巨石。


    石頭本身並無奇特,但落地後,地麵又發出“轟”的一聲,一團黑氣噴發,惡臭再次彌漫。


    許多家丁身上沾滿了黑乎乎的汙漬,惡心至極。


    “這小子會邪術!”


    家丁們見豁牙滿身汙穢,臭氣熏天,一時啞口無言,不知所措,紛紛看向領頭的李三。


    李三見狀,又望見水井處煙霧繚繞,不明所以,連忙揮手道:“撤,先迴莊子!”


    “小子,你給我等著,老子跟你沒完!”


    李三說完,憤恨地讓家丁們拖著臭氣熏天的豁牙和幾個傷員殿後,自己偷偷溜走。


    陳銘看著遠去的隊伍,慶幸地撫額自語:“還好!他們不懂科技,這土製沼氣炸彈隻能用一次。”


    “看來成立水利社真是刻不容緩!接下來得好好計劃,應對可能出現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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