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霜落初冬,寒侵林岫,丹楓染透層巒,漸枯荷瘦柳,草木瑟蕭殘。


    奉天殿,大朝會。


    “臣藺澤,叩見吾皇萬歲!”


    原廬州知州藺澤,被加授銀青光祿大夫後,就被調入京城。


    從地方州府,調來了朝廷中樞,是更進一步,還是暗貶還不清楚,反正表麵上是升了,那可是銀青光祿大夫。


    “平身。”


    “謝聖上。”


    崔旬這個丞相站在蕭行知旁邊,臉不紅心不跳,裝出一副沒事的樣子,實際上已經慌麻了。


    也不知道那天罵蕭行知的事,有沒有敗露,要是讓這位殿下知道,直接在大朝會被揍一頓也有可能。


    「今天的秦王怎麽這麽老實,不打瞌睡也不鬧,有問題啊!」


    蕭行知上朝不是睡覺,就是跟禦史打嘴仗,結果今天上趕著上朝,還這麽安靜?


    那肯定是有事。


    而且還不是什麽好事。


    “崔相,藺澤師從李夫子,人有點愣,但也是個挺穩重的腐儒,你要不調他去中書省得了。”


    蕭行知的語氣沒有絲毫情緒,完全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


    崔旬目不轉睛,低聲道:“算了吧,中書省事多忙不過來,這種婆婆媽媽的人,還是適合去大理寺。”


    “崔相晚上有時間麽?上您梁國公府喝點呢?”


    “拆了,臣現在住客棧。”


    ……


    何守疆:接下來,就是本官的主場!


    show time~


    “聖上!臣何守疆,有本啟奏!”


    何守疆被封了個工部侍郎的官職,正好能上朝提意見了。


    “準。”蕭璟保持著他那早已不複存在的威嚴。


    “嘁。”蕭行知一臉鄙夷,這不是你站門口當守門員的時候了,“真裝啊。”


    “藺大人被調進京,廬州知州的位置空閑,所以臣想推舉二甲頭名王安熾,任廬州知州!”


    何守疆「殿下,為了您我可是豁出去得罪所有人了,求您下次別再坑臣了,嗚~」


    蕭行知「你算計我一次,我坑你一輩子,我多公平啊?」


    何守疆也是後悔在廣陵算計這位殿下了,真記仇。


    髒活累活全讓他幹了,到頭來還得得罪這麽些朝臣。


    蕭璟微微點頭,淡淡道:“諸位愛卿可有異議?”


    合淝百廢待興,的確是王安熾可以大展拳腳的地方,先試一試,如果成功再推行全國。


    淺顯來說,好處就是能整合土地,清查逃稅的地,以此增強國力。


    禮部尚書吳濂的吳家,就是大士紳,怎能讓王安熾出頭?


    吳濂手持木圭,厲聲嗬斥道:“聖上!臣不敢苟同!何守疆掌神武衛時,結黨營私,欺上瞞下,他的話不可取!”


    瞧瞧人家集賢殿大學士吳濂,說話多有藝術。


    他說何守疆結黨營私,首先就確立了何守疆的罪名。


    但是這麽說,它不就等於是打蕭璟的臉嗎?意思就是天子識人不明?


    但是後麵他又說了一個欺上瞞下,把罪名和鍋拋在何守疆身上,真叫一個天衣無縫啊!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現在的何守疆,不僅僅在朝廷任職,而且還是秦王府屬官。


    說他結黨營私,不就是罵那位秦王殿下嗎?


    果不其然,此言一出,蕭行知的臉色就變得有些陰沉了。


    「吳大人,你又給本王上眼藥?」


    別看殿試的時候,這個吳濂恭恭敬敬的。


    真要是觸及到這種官老爺的利益,他是真會在背後搞小動作,照這麽一發展就是黨爭!


    何守疆冷笑反問,“下官行的端,坐的正。隻為朝廷和聖上分憂,何來的結黨營私?”


    何守疆也不怵這個禮部尚書兼“末相”,他自己如果是個草包,就沒法做到神武衛指揮使的位置。


    「彈劾本官?你拿證據出來啊~」


    “哼!本官不屑與你爭論!公道自在人心!”


    吳濂還在嘴硬,因為他根本沒有證據,哪怕是風吹草動都沒有。


    世人都知道,神武衛曾是天子鷹犬,敢說何守疆,就等於piapia打蕭璟的臉。


    崔旬看了一眼旁邊麵無表情的蕭行知,就知道壞了。


    這位一般不輕易出手,一出手絕對是這麽個“風平浪靜”的表情,而且還是絕殺!


    崔旬趕忙表示心意:“咳咳,吳尚書今日怎麽喝多了,快快迴府歇著吧。”


    他現在必須和蕭行知站隊,士紳不士紳的無所謂,反正他們家現在就兩個人。


    別讓秦王上門吃飯就行了,不僅吃,他還上手拿(搶)。


    而且小棉襖看秦王的眼神,恨不得給秦王蕭行知吃了!


    “崔相,這是從何說起?下官可沒喝酒。”吳濂顯然是上頭了,竟然沒聽出崔旬的提點。


    「聖上的問責,可比秦王的報複劃算多了,你糊塗啊!」


    龍椅上的蕭璟先是看了一眼安安靜靜的蕭行知,又朝崔旬眨了眨眼。


    蕭璟「這逆子什麽情況?這麽安靜?」


    崔旬「您問臣啊?臣的迴答就是,不是吳濂遭罪,就是聖上您遭罪咯~」


    龍椅上的蕭璟渾身打了一個哆嗦,上次他這個逆子這副表情的時候,還是上一次……


    蕭璟微微眯眼,不動聲色道:“王安熾此人自視甚高,朕不喜歡,留在鄴城也隻會礙朕的眼。”


    “但朕也不是不講理的皇帝,覺得王安熾不妥的愛卿,舉個手讓朕看看。”


    「逆子啊,爹隻能幫你到這了,待會舉手的,全都是你要收拾的人呀!」


    蕭璟害怕被坑,直接把矛盾轉移到朝臣身上。


    吳濂依舊堅持自己的想法,繼而喊道:


    “聖上,臣不管其他同僚,隻是臣不認同王安熾任廬州知州,請聖上三思!”


    大有一副要撞柱而死的絕決之色。


    好家夥,又來一句不管其他同僚,你想說你沒有結黨唄?


    誰信啊!


    集賢殿大學士,禮部尚書,你說你嶽父或者你爹,你家族沒有背景?不結黨?


    說出來黃豆都不信!


    沒有實力和背景,憑什麽坐到這個位置,你以為那個興武帝蕭璟,真的是愛~你呀~


    不是看吳濂背後的利益鏈有用處,禮部尚書的位置早就換人了。


    崔旬「自尋死路~自尋死路啊!」


    蕭璟擺了擺手,直接拋出一個王炸,“罷了,此事朕說了不算,畢竟王安熾也算是秦王的學生,也是半個王府屬官。”


    「什麽!王安熾是秦王的人,那我剛剛……」


    吳濂瞬間屏住了唿吸。


    話音一落,吳濂的臉色頓時變得慘白,好像被雷劈了八百遍,當場石化。


    久久沒有說話的蕭行知,露出一副人畜無害的笑容,轉身麵向吳濂。


    和善地笑問道:“哈哈,還是您吳尚書會說話呀,剛剛本王打瞌睡沒聽清,你剛剛說的什麽來著?”


    蕭行知扣了扣耳朵。


    吳濂咽了咽唾沫,在朝廷裏,他除了不敢得罪南宮無界和嶽山河那種殺才武夫。


    那克星就還剩這個秦王了,一樁樁一件件,無不透露著三個字。


    大魔頭!


    朝臣眼中的大魔頭!


    吳濂知道,這個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年輕秦王,瞬間就能要了他的命。


    幹脆豁出去了,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迴稟聖上!臣覺得王安熾此人才華橫溢,做個知州綽綽有餘,請聖上恩準王安熾出任廬州知州!”


    崔旬:“厲害厲害,六六六……”


    「我還是喜歡你那副桀驁不馴的樣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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