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不到萬不得已,沈確不會選擇利用裴忌的易感期。


    易感期的alpha雖然單純好騙,但也同時焦慮偏執,時刻忍受著強烈的情緒反噬。


    不過沈確有信心能安撫好alpha的情緒。


    他也清楚,精神世界裏的裴忌終究隻是虛念,真正的他還在巨木下等著自己。


    那才是屬於他的alpha。


    可能受了傷,或者被精神風暴日複一日地折磨。


    他必須盡快見到他。


    ……


    第三個精神世界裏女皇沒有隱瞞沈確的身份,從他迴到彌賽亞便公布了繼承人是異卵雙生子的事實。


    但由於沒有人記得沈麓,死而複生這件事又太過荒謬,長久的輿論風暴後,皇庭依舊不認可沈確。


    他從小在流言蜚語中長大,比現在更沉默內斂。


    為了讓沈確開心,十二歲那年,卡羅琳娜帶著他前往白沙星參加繁花節。


    也是在那年,他跟裴忌相遇。


    少年裴忌帶沈確逃出無聊的會場。


    兩人在無人注意的月光下跳了一支舞,並約定下一個繁花節再見。


    然後是下一個繁花節,再下一個繁花節……


    沈確進入這個世界時,已經到了十八歲那年的繁花節。


    兩人之間就差一層薄薄的窗戶紙,但因為身份立場都沒有挑明。


    然而新來的沈確可不管他們在糾結什麽,那些東西他已經糾結過一遍了。


    他很幹脆地給裴忌下了個猛藥——往他最喜歡的沙橘利口酒裏加了食用型誘導劑。


    於是,在月光籠罩的花海裏,在跳完約定的舞後,裴忌抱著他心愛的王子殿下,哭得稀裏嘩啦。


    他一遍遍地問你留下來好不好?你一走我一整年都在想你。


    他說在白沙星沒有人在意沈確是王子還是平民,他不用聽那些討人厭的猜測,隻用做自己喜歡的事就好。


    他們可以在綠洲包一整片花園,因為沈確說他喜歡花。


    他們還可以養很多隻貓。


    他會給沈確請最好的甜品師,每天下午都有不一樣的下午茶。


    沈確滿意地勾起嘴角,問裴忌:“你知道為什麽我喜歡花嗎?”


    裴忌淚眼朦朧地看著他。


    沈確說:“因為繁花盛開的時候我就能見到你。”


    不是喜歡花,而是喜歡你。


    風卷起花瓣,在空中旋轉。


    漫天飛花下,裴忌與鮮花一起化成了點點星光,消失在了月光裏。


    ……


    第四個世界與沈確所在的世界最像。


    戰敗、受傷、結婚……唯一不同的是沈確沒有去參加白沙星的暑期訓練。


    少了alpha年少時青澀又固執的單戀,沈確還是與裴忌結婚了。


    沈確忽然有一種猜測——哪怕裴忌沒有花錢買那個名額,卡羅琳娜最終還是會把他放進備選名單裏。


    或許,他的母親早就做好了把自己托付給艾梵和裴黎的打算。


    在那個不確定誰是內鬼的至暗時刻,隻有那兩個人,她可以完全信任。


    因為沒有曾經的暗戀,裴忌也就沒有為了禮物而錯過婚禮。


    他也沒有表現出開心或者厭煩的情緒。


    隻是在第一眼見到沈確時,眼底閃過了一絲訝異,但依舊與他維持著禮貌的距離。


    當晚,兩人分房睡了。


    獨自躺在床上,望著紅寶石吊燈的沈確內心空空蕩蕩。


    他忽然覺得裴忌還不如錯過婚禮。


    這次的新婚禮物是黃金打造的王冠和一整套紅寶石飾品。


    沒有一個比得上他的共生石。


    熟悉的疲憊下沈確很快陷入了睡眠。


    然而第二天醒來時,沈確忽然嗅到空氣中殘留的淡淡的信息素。


    安雅驚慌地問著沈確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沈確在身側的被褥上捕捉到了一點溫暖的、沙礫的氣息。


    他抿了抿唇,壓住了一點笑意。


    哪怕不喜歡,裴忌還是親自幫他調了信息素。


    他果然是個傳統的好alpha啊……


    剩下的一切順理成章,試探、了解、照顧、吸引……


    哪怕對他抱有警惕,也發現了沈確似乎在給自己下誘導劑,裴忌還是在提前到來的易感期中哭著說出了不要離婚的請求。


    ……


    沈確就這麽靠著裴忌易感期的bug,一路解開繩結。


    經曆多了,還真有點遊戲的感覺。


    平行世界裏的兩人身份千差萬別,有敵對的、年齡差很大的,甚至還有他分化成alpha的。


    大部分都很順利,隻有一個世界,出了點意外。


    那個世界裏,裴忌沒有在年少時見過沈確,路司讓也沒有離開第四艦隊。


    直到一次第一艦隊和第四艦隊的聯合行動,裴忌與沈確才在戰場上初次碰到。


    沈確進入這個世界時,兩個艦隊正要召開作戰會議。


    交接時,他一眼看到跟在路司讓身後半步的裴忌。


    alpha眉目陰沉,像隻戴著鎖鏈的野獸,警惕地審視著第一艦隊的軍官們。


    這個裴忌比沈確印象中的任何裴忌都要兇狠,也都要沉默寡言。


    連池夏被他駭人的氣息嚇得不由自主倒退了半步。


    此時,已經經曆過很多精神世界的沈確早就能自由控製自己。


    他懶得跟路司讓多說一句話,直接把他丟給了連池夏,隨後去醫療艦調了一管最高濃度的誘導劑。


    趁著會議休息的間隙,沈確把裴忌堵在沒人的走廊裏,三言兩語激怒了他。


    兩人在空無一人的訓練室大打出手,沈確找準機會,一針紮進裴忌的血管。


    誘導劑發作,裴忌紅著眼進入易感期,惡狠狠地盯著沈確。


    “為什麽……”


    如同一隻饑渴了很久的獸,他的目光從沈確精致的五官描滑到雪白的脖頸,然後……


    把他給炒了。


    沈確揉著腰在床上緩神的時候,腦子裏還在不解:怎麽這次沒哭,就這麽上了啊?!


    他本打算先用易感期打開alpha封閉的內心,沒想到把自己給打開了。


    空氣中傳來淡淡的草木香。


    裴忌捏著一支煙,靠在舷窗邊,慘白的燈光描摹著他英俊的側臉。


    他沉默了很久,說了一句話:“我會負責。”


    “負責?”沈確涼薄地問,“你要娶我?”


    裴忌沒有正麵迴答。


    沈確嘲諷地笑了道:“你不會娶我,因為你不喜歡我。”


    裴忌熄了煙,臉上露出晦暗的神色,“我不喜歡你們指揮官。”


    他說完轉身要走,沈確忽然出聲:“裴上將。”


    裴忌頓住腳步。


    沈確說:“調來我的艦隊,就當是負責了。”


    裴忌似乎愣了一下,臉色沒有太多變化,說了句:“你有本事就調。”


    然後離開了。


    等他走了,沈確倒迴床上,捂著後腰嘟囔了一句:“兇死了。”


    沈確要調人,沒有人能阻攔。


    路司讓再不爽,還是把裴忌給了第一艦隊。


    沈確花了比任何一個世界都要長的時間來一點點馴服他的猛獸。


    裴忌一開始完全不理睬他。


    其他人看到裴忌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樣非常不爽。


    他們求都求不來的第一指揮官的青睞,這個人輕輕鬆鬆得到了,卻看都不看一眼,太可氣了!


    單兵們有意無意孤立裴忌,然而沒過多久就被沈確發現,挨個罵了一頓。


    沈確訓人時,裴忌就在一旁看著,一言不發。


    似乎眼前的一切跟自己毫無關係。


    沈確照舊給裴忌編寫訓練模塊,帶他一對一訓練,無論alpha什麽反應,都一如既往用平靜的語氣給他指導。


    他有時會想,這可能就是最糟糕的情況。


    他的alpha成了最令他擔心的模樣。


    而他能做的隻有在他受傷後幫他一點點清理傷口,並囑咐他不要再受傷。


    一遍又一遍。


    沈確當然沒忘試驗他的易感期秘訣。


    但這個世界的裴忌似乎對這招免疫,要麽咬牙忍著,要麽就抓住他炒一頓。


    沈確含淚經曆了在艦隊各個沒人角落被爆炒的羞恥感。


    直到有一次,他被壓在資料室的門上,托著膝蓋無力地往下滑,終於忍不住低泣了一聲:


    “別……”


    裴忌的動作忽然一頓。


    漫長的幾秒後,幾乎失去意識的沈確隱約感覺有什麽毛茸茸的東西湊到了他脖頸處,暈濕了一片衣領。


    沙啞的聲音傳來:“為什麽……”


    尖利的犬齒幾乎挨著沈確脆弱的皮膚。


    裴忌顫抖著低聲問:“這對你有什麽好處?”


    他不能理解沈確做的每一件事,帶他訓練,幫他治療,還有頻繁地誘導他進入易感期。


    他壓製著內心翻滾的酸澀情緒,咬牙問道:“你到底想要什麽?!”


    此時,兩人的身體依舊緊緊貼合,精神力交織,幾乎融為一體。


    沈確忍耐著精神末梢傳來的噬咬,下意識伸手摸了摸頸邊毛茸茸的腦袋,有些不清醒地說:“我想要吻……”


    在他僅有的那次小木屋的記憶裏,裴忌每次過分時都會給他一個綿長的吻。


    沈確茫然間覺得這次他也應該有一個吻……


    可惜討要的話還沒說完,灼人的陽光就將他融化了。


    那天後很長一段時間,裴忌一直在刻意避開沈確,除了必要的訓練,幾乎不會出現在沈確麵前。


    沈確隻能照例帶裴忌訓練參戰。


    然而又過了兩周,沈確忽然發現自己的宿舍門口多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小禮物。


    一開始還是在各個過路星球采買的小蛋糕,後來變成玫瑰花,又變成貴重的寶石。


    直到有一天,沈確打開包裝精美的盒子,在裏麵看到了熟悉的淡粉色共生石。


    “這算什麽?”沈確把裴忌堵在單兵的宿舍裏,將盒子丟在桌麵上。


    裴忌低頭看著盒子裏的石頭,沉默了一會,開口道:


    “欠禮。”


    那一瞬間,沈確捕捉到裴忌耳根一抹淡淡的紅暈。


    alpha別過頭,“我不知道你們omega都喜歡什麽,所以按照我的喜好挑了。”


    沈確看了一眼那塊熟悉的石頭,把他推給了裴忌。


    “沒必要。”他的聲音有些冷淡,“誘導你進易感期是我的錯,你沒有必要道歉。”


    說完這句,沈確轉身要走,忽然被裴忌拉住了手腕。


    “那補償呢?”裴忌望著沈確單薄的背影,語氣有點急切。


    他下意識摩挲著沈確的手腕——那麽細的一截腕骨,他單手就可以握住,壓進枕頭裏,隻露出雪白的一小截。


    沈確轉頭看了他一眼,又很快別開視線,“我不想要這種補償。”


    裴忌喉嚨滾了一下,“你想要什麽?”


    沈確停了兩秒,把臉又偏過去一些,微微抬起下巴,半闔上眼。


    裴忌心髒“咚”地一跳。


    不知道為什麽,他的潛意識替他解讀了這個動作。


    他不受控地靠近了等待的omega,低下頭,與他接了一個單純的吻。


    唇瓣分開時,裴忌的指尖依舊留戀在沈確下頜,輕輕抬著他的臉。


    唿吸交織間,冰涼的共生石再次被強硬地塞迴了沈確手裏。


    alpha低聲問:“聘禮呢?”


    欠禮不要,聘禮要嗎?


    沈確抿了抿唇,在溫暖的、逐漸飄散的光點下,緊緊握住了石頭。


    ……


    從那個世界出來後,沈確緩了很長一段時間才進入下一個世界。


    不為別的,純粹是腰疼。


    他仰麵躺在涼涼的淺水中,有一下沒一下擼著小貓的腦袋,心裏想著:


    太虧了,到最後都沒把那個陰沉的裴忌弄哭,真是太虧了。


    那絕對是最煎熬的一個世界,大部分時間裏裴忌對他既不熱情,也不喜愛。


    沈確知道裴忌心裏應該也很壓抑,壓抑到連易感期都不能爽快地哭出來。


    他輕輕歎了口氣。


    假如真有這麽一個平行世界,讓裴忌必須經曆如此折磨,那麽沈確由衷地期望,那個世界裏的自己能多一點耐心,喚迴那個熱情的上將。


    金色的小貓打了個滾。


    沈確揚起頭,看著近在咫尺的參天巨木。


    濃密的樹蔭閃爍著柔和的光,那感覺就好像裴忌正在他身邊,將他擁抱住。


    手心裏不斷傳小來貓團溫暖的觸感。


    沈確伸出手,接住一片飄下的落葉。


    等等我……上將……


    我馬上就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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