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約莫過了四五日,封寰徹底痊愈。


    江慵這才長鬆一口氣。


    雲都中的疫症也已控製的差不多。


    得益於封寰默寫的藥方,整個雲都隻有寥寥幾人身染疫病而亡。


    樂無暇親自承辦了他們的後事,並且給予了相應的撫慰。


    城中百姓皆是交口稱讚封寰治下有方。


    疫病已除,婚期也愈發近了。


    算算日子,也就在七日之後。


    鄭漪差人算過,十月初十,團圓美滿,乃上上吉的好日子。


    自雲都中的疫病消散後,流水一般的珍寶又從羅浮王庭流入貝園。


    鄭漪原本給江慵備下了一套喜服,隻是她沒料到自家女兒能嫁作一國君後,製式上略微保守了些。


    封寰卻不想拂了丈母娘的好意,隻道喜服可以穿這件。


    頭麵首飾由他準備即可。


    隨著最後一對翡翠東珠耳釧送入貝園時,封寰與隨之而來。


    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他那刀削般的側臉上神采奕奕,叫人忍不住多看幾眼。


    封寰身後,一隻巨大的吊睛黑虎探頭探腦,饒有興趣地打量著江慵。


    那黑虎足渾身腱子肉,額上一抹雪白,生得十分威風。


    枝桃低唿一聲,“好俊的大貓!”


    黑虎也甚是通人性,踱步到江慵,帶著討好蹭了蹭她。


    黑虎的毛發粗糲且紮手,江慵卻揉的不亦樂乎。


    她還是頭一次摸活的老虎,往昔摸過的虎皮,不及它的萬分之一。


    “雪牙。”封寰忽然開口,黑虎脊背上的毛發微微炸開,不滿的瞧了他一眼。


    好似在埋怨封寰打擾了它與未來女主人聯絡感情。


    “手感不錯。”江慵點評道。


    聞言,雪牙驕傲地挺起胸脯,露出一頭被江慵擼的亂糟糟的頭毛。


    “顯眼。”封寰有些無奈。


    “孤今日來,是想帶月奴去個地方。”


    江慵也不多問,隨著封寰上了馬車。


    行了約莫小半個時辰,馬車在一處古刹門前停穩。


    說是古刹,其實除了上頭高懸的那年久褪色的牌匾外,絲毫看不出“古刹”的痕跡。


    就連最頂上的覆的琉璃瓦,也皆是上品。


    一對朱紅色的大門打開,裏麵的煙霧嫋嫋,降真香的味道讓她心神暫定。


    “這是何處?”


    封寰卻賣了個關子,“月奴進去便知。”


    正欲踏入廟中的江慵收迴腳,好似想起什麽要事,“我記得駱懿與我提過,你我按照規矩是不能相見的。”


    “在羅浮山,孤就是規矩。”封寰勾唇。


    這一笑,露出一對尖尖的小虎牙。


    給他平添幾分嬌憨之感。


    江慵拿手背貼上額頭,這也沒發燒呀,怎麽出現幻覺了。


    堂堂羅浮暴君,怎會與嬌憨二字掛鉤?!


    兩人入古刹時,竟有漫天耀目霞光,紅似烈火一般。


    古刹主院傳來一聲聲驚喝。


    “你們瞧,那兒還有一條龍呢!”


    “不止不止,劉婆婆,這兒還有騰鳳呢!”


    嘰嘰喳喳,熱鬧非凡。


    這已臨近黃昏,廟中竟還有香客?


    江慵鳳眸中閃過一絲驚詫。


    封寰卻好似早已料到般,垂眸頷首,展臂作請勢,“月奴先請。”


    兩人繞過一道垂花小門,便瞧見了那聚在殿前的一團人。


    有幾位是江慵曾在王庭中見過的嬤嬤,正挎著小竹籃樂嗬嗬地仰頭指點著天幕。


    江慵也順勢看去。


    魚腹白的天幕上流雲綿綿,晨風為刃,熹光點染,竟浮現出一對騰龍起鳳,當真是上上等的吉兆。


    “想是天母娘娘得知君上大喜,歡喜得很,在庇佑著咱羅浮呢!”


    “那咱多給娘娘貢幾炷香,叫她再顯顯靈,叫君上君後白頭偕老,恩恩愛愛!”


    “對對對,還得早生貴子,給羅浮添對小公主和小皇子。”


    幾人你一言我一語,笑聲連連,絲毫沒有注意那旁麵露尷尬的江慵。


    緋紅色早就在那麻裙老婦開口之際,悄悄爬上了她的耳尖。


    她胡亂撚了個話頭問道:“天母娘娘是誰?”


    封寰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往殿中看去。


    寶殿的香燭火光幽幽,映亮了正中間金像溫和慈藹的麵容。


    是元頌。


    “母後生前雖然久居深宮,卻也心係百姓。”


    “每有天災時,她都托身邊的仆婦送錢送物。”


    “甚至在她被幽禁古刹時,還與廟中的師太們一起救濟百姓。”


    “世人都說她瘋了,卻又好似沒瘋。”


    江慵抬眸,靜靜凝望著元頌的金像。


    “我想去給天母娘娘上炷香。”


    封寰頷首,帶著江慵走入寶殿,抽出三支線香。


    江慵仔細點著後,跪坐在蒲團上,將香擎至額前。


    願天母娘娘保佑君上。


    夕陽沉沒的最後一刻,僅剩的餘暉透過窗欞灑在金像之上。


    一時肅穆又莊嚴。


    “孤就說,母後很喜歡你。”


    江慵供上的香燭無風而動,香煙嫋嫋,皆朝著金像而去。


    就好似有一隻無形的手在牽引著一般。


    而其他的香燭卻並未有此奇景。


    江慵也覺得驚訝,心中忽然有些遺憾。


    若是元頌還在世,她們二人或許能相處的十分融洽。


    剛踏出古刹時,江慵好似想起什麽般,扭頭望去。


    “這座古刹的牌匾為何無字。”


    “那座牌匾,是母後曾經親手題過字的。”


    “隻可惜年歲太久,被雨水衝掉了。”


    江慵會心一笑,“這樣也好,倒顯得十分有禪意。”


    廟宇的功績,從不在外表。


    另一邊,國師府。


    “君上憑什麽那樣看中江慵那個賤人!”


    桓姝腳下皆是些上乘瓷盞的碎片,她胸口妒火洶洶,又抓起一隻玉如意砸了出去。


    碎片飛濺,擦傷了丫鬟雲白的臉。


    可雲白卻大氣不敢出,抿唇垂手站在旁側。


    “我處心積慮把疫病傳給君上,就為了有個侍疾機會。”


    “卻叫她坐收漁利!”


    “還有那幾個司印,竟敢忤逆我,不把我放在眼裏。”


    如花似玉的臉變得猙獰可怖,她又狠狠擲出一隻瑪瑙鐲子。


    鐲子落在一雙黑色官靴旁邊,桓姝抬眸,胸脯仍在微微起伏。


    “誰把我的寶貝妹妹氣成這樣了?”


    來的是桓姝的表哥,柳縉。


    “還不是你那個好堂弟!”


    提及柳湛,桓姝便是一肚子氣。


    “他絲毫不將我放在眼中,還幫那個賤人攔著我,不叫我見君上!”


    柳縉目光一直落在桓姝胸前雪白的肌膚上,胡亂搪塞了句。


    “柳湛就是那個脾性,我們全家都看不上他。”


    “柳縉!”桓姝氣得發起抖來,“你究竟幫不幫我?”


    “幫幫幫,表妹有難,我自然是幫。”


    說著,手又不安分起來。


    指尖快要觸及桓姝手臂的那一刻,她及時抽出手來。


    “趁江慵還沒嫁進王庭,你差人去教訓教訓她。”


    柳縉已然聽不進桓姝的嘮叨,指腹下細膩的觸感衝昏了他的頭。


    寶貝表妹嫌礙眼的,都要從這個世上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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