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來了,快請上座!”


    元簡正盤著腿研究桌上棋局,一見封寰,便露出了笑臉。


    江慵規矩行禮,“聖躬萬安。”


    畢竟眼下還未同封寰完婚,她還隻是江家臣女。


    深邃的眸子隻是堪堪掃過江慵,元簡不冷不熱地頷首,態度與原先簡直是天上地下。


    “今日朕請君上前來,是有要事要議……”


    語氣中處處暗示江慵不應在此處。


    “她是孤的君後,孤聽得的,她便聽得。”封寰薄唇輕啟。


    元安清一進門就聽見這句話,臉又拉了下來,氣鼓鼓地站在一側。


    也不知道這個牙尖嘴利的粗鄙丫頭好在何處!


    “太……元承乾輕薄江三姑娘,固然有錯,隻是他一死,我大韶儲君之位空懸,恐要動蕩。”


    封寰不發一言,等他的後話。


    “羅浮與大韶曆來交好,先前更是有姻親關係,如今不如再親上加親,也好助我大韶穩固根基。”


    元簡一心隻想著拿捏羅浮君後之位,顯然並不了解封吾與元頌的瓜葛。


    果不其然,此話一出,封寰的臉便黑了下來。


    “親上加親?”


    元簡甚少會去揣度別人心思,如今聽出封寰語氣驟然冰冷,心中打起鼓來。


    自己莫非說錯話了?


    一旁的元安清幫腔道:“對呀,親上加親,豈不是美事一樁。”


    先皇後並未生育公主,她母妃眼下最得聖寵,若是被封為繼後,她便是大韶最尊貴的嫡公主。


    嫡公主與國君,才是最登對的。


    “你想讓孤與哪位公主親上加親?”


    元簡被封寰敲得心中發緊,清了清嗓子,“自然是我的清兒。”


    在他心中,元安清雖然囂張驕縱,卻也生了副不錯的皮囊,能在一眾公主之中脫穎而出。


    加之靜妃的緣故,因而對元安清不免偏疼了幾分。


    封寰聽此,修眉微蹙,“讓孤與一個私通朝臣,意圖造反的妃嬪之女聯姻,大韶的誠心就如此?”


    來了!


    江慵因犯困而不住打架的眼皮終於支棱起來,饒有興趣地等著元簡反應。


    果不其然,元簡臉色頓時就難看起來。


    張著嘴半天都沒反應過來封寰的意思。


    靜妃意圖謀反?


    元安清也是瞠目結舌地呆愣在原地,難以將自己母妃與造反二字聯係在一起。


    “阿渚。”封寰聲音一響,阿渚便拖著一隻沉木箱子緩緩而入。


    那箱子有半人之高,驟一打開,裏頭滿是各色草紙與文書。


    元簡狐疑地上前,伸手拎起幾封文書,細細翻閱起來。


    愈看,眉毛愈擰作一團。


    “孤收到大韶的聯姻文書後,便先行調查了一下這位五公主與其生母。”


    “殊不知這一番探查下來,竟有如此收獲。”


    箱中的文書隻有兩個人的筆跡,亦是元簡最為熟悉的兩個人。


    靜妃與宰相齊勉。


    隻是稍微粗淺看上兩眼,便是些“廢儲”“下藥”的大逆不道之言。


    甚至其中還有幾張,加蓋著靜妃暫時執掌的鳳印。


    “齊勉次次針對商賈經營,表麵上動了靜妃母家的利益。”


    “實則背地裏與他們暗通款曲,替徐家掃清了不少商場上的攔路之人。”


    “你不會真的以為,徐家與齊勉水火不容吧?”


    “瞿興德!”元簡暴怒,“給朕把靜妃那個賤人綁來!”


    手中文書化作漫天雪花,紛紛揚揚散落下來,落在元安清麵前。


    “還有,叫宋啟章帶兵把齊府圍了,連隻蒼蠅也別想飛出去!”


    元安清魂不守舍地拿起一張,不過一眼,便嚇得魂飛魄散。


    上頭白紙黑字,皆是靜妃與齊勉盤算廢儲以及立四皇子為儲君的鐵證。


    “此外,孤還抓了貴國一個內侍。”封寰抬眸,阿渚摸出一張帶著血跡的紙呈了上去。


    “他親口承認了,替靜妃將合歡秘藥送給江憐一事。”


    元承乾身死,江憐瘋魔,這秘藥便是禍根。


    靜妃這一出借刀殺人用的實在是高明,江憐自以為是設局之人,沒想到自己亦是一枚棋子。


    靜妃表麵上偏疼江憐,可當江憐無力迴天時,她果斷棄車保帥,獻祭江憐做了把披荊斬棘的刀。


    元簡萬分厭棄地接過供詞,草草略過。


    靜妃太會裝了,她在他麵前柔弱似蒲草,卻不想竟然還包藏著這樣的禍心!


    “不會的,父皇,母妃不會謀反,這一定是編造出來的!”


    “滾!”元簡一腳將她踹開,指著她的鼻子怒罵,“鐵證如山,你還要替她狡辯?”


    靜妃一來就瞧見這樣的場景,還未來得及問清緣由,就瞧見了地上散落的文書。


    其中“廢儲”二字直直紮入她眼眶之中。


    “聖,聖上……”


    靜妃身子一軟,跪著匍匐到元簡腳邊,“這都是齊大人脅迫臣妾做的,若臣妾不依,他就要殺了臣妾母家全族啊!”


    “脅迫?”元簡冷笑。


    “那文書可是你的親筆?”


    “上頭明明白白寫著你酬金三萬兩送入齊府,請他上奏太子失德!”


    “還有這封,你不僅以嬪妃身份替齊家幼子謀差事,更甚至直接插手命官罷免!”


    “徐芷蔓,你真是好大的膽子!”


    靜妃梨花帶雨,江慵冷眼旁觀。


    果然隻有觸及到元簡的底線,才能將靜妃斬草除根。


    狗咬狗的戲碼,看著真是大快人心。


    後宮幹政,謀害儲君,樁樁件件,足以令靜妃萬劫不複。


    瞿公公帶著齊勉伏誅的消息入殿時,就見元簡氣得直捂胸口。


    連忙將元簡攙扶到羅漢床上坐好,他才顫顫巍巍開口,“聖上,當心身子啊……”


    疲憊地捏了捏眉心,元簡的聲音變得有些蒼白無力。


    “那逆賊如何了?”


    “齊勉業已伏誅,宋將軍在他府中搜出了此物,宋將軍說茲事體大,令奴才立刻呈交給聖上。”


    他手中捧著一條絲絹,裏頭鼓鼓囊囊地不知包裹著什麽。


    絲絹一展開,指頭肚大小的藥丸紛紛滾落。


    一種詭異的香氣在殿中彌散開來。


    靜妃往日的風光已然不在,麵上全是淚痕,餘光瞧見那藥丸時,更是嚇得魂不守舍。


    “這不是朕平日吃的的解鬱丸嗎?”


    元簡皺眉,總覺得眼前的藥丸與他服用的有所出入。


    “宣徐黎來。”


    不多時,徐黎便捧著藥箱匆匆而來。


    他拈著藥丸看了許久,才道:“此物有貓膩。”


    “聖上原本服用的解鬱丸中皆是疏肝氣,平心火的藥材,而粒藥丸中,卻添了幾味別的藥物。”


    “若是尋常服用,並不要緊,但是與那些平心火藥材一同服下時,卻會逆轉藥效,心火淤積,以致難以祛除。”


    “久久累計,恐傷聖體。”


    徐黎話音落下後,整個殿中緘默無聲。


    靜妃死罪,又加一條。


    元簡氣急攻心,踉蹌幾步翻倒在羅漢床上,登時暈厥過去。


    瞿公公急忙掐住了元簡的人中,招唿著徐黎上前診脈。


    殿中亂作了一團。


    靜妃與元安清被幽閉入宮,靜候發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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