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玉蓮本姓文,小名湘兒,夫家姓秦名貴。


    兩個人原本不務正業,四處流浪,結成一對夫妻檔,專靠坑蒙拐騙為生。騙術倒也算精湛,每每叫他們得手。


    然而久走河邊哪有不濕鞋的,五年前二人來到常州武進,故技重施,不料一時不慎,快要得手時卻穿了崩!秦貴被人拿住,幾乎生生打死。


    玉蓮因是個女子,倒還不曾被拳打腳踢,正心急火燎,卻忽見遠處晃晃悠悠,來了一乘青帷小轎!


    玉蓮倒也有些見識,認得那小轎是官員眷屬所坐,便拚得一頓打,攔轎叩首,隻求救得丈夫一條性命!


    也是她夫妻二人命不該絕,那轎裏坐的卻正巧是武進縣吳縣令的夫人!


    當即便喝退眾人,看秦貴奄奄一息,一時心善,將他二人帶迴縣衙,又延醫問藥。


    這夫妻二人雖平常做些見不得人之事,卻也是知恩圖報,傷好後便主動留在縣衙作了吳縣令家仆。


    秦貴任家仆,玉蓮便成了夫人的貼身侍婢,一開始專門負責薰衣服。


    隻因吳縣令對下人寬厚,夫人也是個極好的性子,再加上他夫妻二人也覺得四處流浪並非長久之計,倒也就改邪歸正了,幹活賣力,甚得老爺夫人信任。


    一年之後,玉蓮產下蘭兒,正巧夫人也生了一子,起名天麟,便讓玉蓮做了麟兒乳母,卻是愈加親厚了。


    這玉蓮一家若是這樣下去,也算是其樂融融!


    誰知禍從天降,今年正月十五元宵節之時,吳縣令一家卻突遭一夥明火執仗的強盜打劫,一府的人都慘死刀下,房子也被一把火燒成了瓦礫!


    誰知老天有眼,那夜玉蓮夫婦二人正領著蘭兒麟兒兩個孩子在街上看燈,故此逃過一劫。


    事情一發生,兩人又怕又恨,便決定去常州知府處申冤!


    因婦人家不好拋頭露麵,秦貴便把玉蓮和兩個孩子安排在客棧棲身,自己上府衙去告狀,誰知那常州知府許雲堂竟是與盜匪串通好了的,便要害秦貴的性命!


    虧得秦貴察覺,逃出府衙,卻終是中了一刀,拚全力爬迴客棧,告知玉蓮,便咽了氣!


    老爺夫人慘死,丈夫又被害,玉蓮嚇得魂不附體,唯恐惡人追來,便連夜帶了兩個孩子,扮成乞丐逃出武進,便要去知州那裏告狀。


    誰知狀子剛一遞上去,便有人追殺而至!虧得玉蓮命大,總算逃出生天,改了裝扮,又到別處去遞狀子。


    可不知怎的,不遞狀子,平安無事,一遞狀子,追殺便至!反複幾次,便也不敢遞狀子了,隻攜了兩個孩子,忽而妝成少婦,忽而扮成老嫗,忽而又裝個農夫,隻一路上京,卻是要告禦狀去!


    從常州到汴京,雖不算山高水險,然一介婦人家孤身上路,還帶著兩個幼小的孩子,其艱險可想而知。


    更加上走得匆忙,竟是身無分文!為了活命,免不了重操舊業。


    好在玉蓮也算是在騙子行當裏做慣了的,騙起人來臉不紅心不跳,又甚是擅長改裝易容,一路倒也不愁盤纏。


    隻是不免走走停停,足足用了半年之久,才在月前到了汴京郊外。幸得無人追趕。


    可到了京城是一迴事,申冤又是另一迴事!


    玉蓮雖也有心去告金階禦狀,然而天子高高在上,龍顏又豈是她一介平民輕輕鬆鬆便能見的到的!


    幸好這汴京城有個包大人,上京途中玉蓮便常聞這“包青天”清正廉潔之名,又聽得他最是愛民如子,不畏權貴,又聞得開封府有三口禦鍘,上鍘皇親,下鍘平民,便知他是個清官,定不會與那朝中權貴同流合汙,頓覺一線生機,便尋思要攔轎告狀去!


    然而主意剛一打定,玉蓮心中猶疑又起!


    迴想自己三番五次上告情形,不是官員串通盜匪,便是遞上狀子沒有幾天,便有人來追殺!如今到了汴京,天子腳下,包大人又是眾口皆碑的清官,料想是無妨的。


    可是不怕一萬隻怕萬一,誰又能保證包大人身邊的捕快衙役兵丁家仆個個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那盜匪既能與常州知府私通,又能派人來追殺自己,料想背後也是手眼通天的人物。


    怕是早已預料到自己要來汴京,說不定便買通開封府府中衙役,正等著自己自投羅網!


    況且自古以來京城便是皇親貴戚富商巨賈販夫走卒三教九流聚集之地,最是人多口雜,自己若攔轎申冤,恐怕不出半日便會傳遍整個京城!


    自己也算是知這流言蜚語之效之害的,萬一有隻言片語飄到那幕後之人耳朵裏,卻叫自己如何是好!


    玉蓮左右為難,又想不出什麽對策,隻好帶著倆個孩兒,尋思先進城再作打算。


    幸得身上還剩些銀兩,便找一家小客棧棲了身。誰知一打聽,卻也是不巧,這包大人在她們來的三兩日之前已領了聖旨,北上齊州賑災去了!


    兩下一錯過,玉蓮也是無可奈何,隻得暫且安頓下來,靜等包大人迴京不提。


    誰知這麽一等,倒教玉蓮打聽出一件事來:原來當年出身常州,以南俠之名名動天下,又被聖上金口封為禦前四品帶刀護衛的展昭展雄飛,如今竟做了包大人的貼身護衛,正隨包大人出巡!


    一得知此事,玉蓮又驚又喜,靈機一動,計上心來,便將蘭兒麟兒寄放在客棧裏,自己早出晚歸,改頭換麵,專門在那汴京城三教九流之所打探。


    她本是下層貧民出身,且也算混過江湖,黑話暗記無一不通,待人接物遊刃有餘!


    不過幾天便與汴京幾股地痞勢力混的甚熟,便專門打聽展昭。


    汴京城本就是個有風便起浪的地方,城中茶館酒樓,煙花文巷,均是耳目靈通之地,再加上這展昭入公門六年,又是個一表人才的翩翩君子,甚遭城中閨門女眷覬覦,城中八卦之人甚麽打聽不出來?!


    周旋上半月有餘,竟將展昭的飲食起居、習慣愛好摸的一清二楚!


    況且展昭本是武進出身,未入公門之前就名聲遠揚,玉蓮在常州五年,關於這南俠的逸事也聽了無數,一口常州腔又說的甚是利落,便打定主意——冒充官親,掩人耳目,待混進開封府去,再尋機說出真相!


    玉蓮細細尋訪打探,又過得半月,自認為對展昭已了解得差不多,當不會露出甚麽破綻,算算日子,料包大人亦該迴京,便開始盤算冒認官親。


    因她一路易容上京,告狀時亦是易容,麵貌變幻莫測,又未帶兩個孩子,料的仇家並不知她真麵目,便橫了橫心,卸了偽裝,複了本來麵貌。


    又將麟兒蘭兒好好調教了一番,將他二人身份服裝對調,將男兒充女,女兒充男,因是尋思萬一仇家找上門來,要滿門滅族,也必定衝著“男孩”下殺手,或可留得麟兒一命,保全吳縣令後代。


    這蘭兒麟兒還是不懂事的孩子,連遭好幾次大難,早就嚇得魂不附體,對玉蓮百依百順,說的話教的事沒有不聽的。


    待一切事體理妥,玉蓮便帶了兩個孩兒,每日在欽差迴京必經的樊樓門口手抱琵琶賣唱,唱的無非是些自己薄命,丈夫狠心之詞,卻絕口不提“常州”二字,更不用常州唱腔。


    這樣一來,就算傳揚開去,也不過是個平常婦人上京尋夫,且大宋朝喜新厭舊之徒為數亦是不少,絕不會引人生疑。隻掐算著日子,靜待欽差歸來。


    果然包大人如期而至,又如她所料從樊樓前經過,玉蓮見轎旁一位紅衣護衛,腰圍玉帶,手持寶劍,英俊挺拔,氣度不凡,料定那便是展昭,便瞅準時機猛撲上去,自導自演了這樣一出戲!


    隻可憐展昭糊裏糊塗不知就裏,莫名其妙便多了一個夫人兩個孩子,並且到現在還蒙在鼓裏!


    “就因為這樣你就冒充是展昭的妻子?!”玉蓮一五一十吐出事情經過,李昱額上頓時一片黑線——這女人!自己是該誇她還是應該罵她?一個人胡鬧倒也罷了,幹嘛還把別人拉上墊背啊!


    “小侯爺!”玉蓮倒也乖覺,聽李昱語氣不善,忙拉著蘭兒跪下,咕咚咚連叩幾個響頭,泣道:“民婦……民婦實在是沒有別的辦法了啊!”


    “你也不想想會給別人添多少麻煩!”李昱沒好氣——真是的,虧這女人能想出這種主意!


    冒認官親,她是安全了,可展昭呢?


    自古以來俠者就不比旁人,最是重視名節清譽,這汴京城之八卦向來為大宋之最,月頭發生的事月末便能傳到遼國去,流言更是向來沸沸揚揚,若是真傳出什麽展昭忘恩負義拋妻棄子的版本來,卻還要不要叫展昭做人!


    李昱一想就來氣——要不是看她是個女人,且遭遇也可哀可歎,非得告她一狀,判上個誹謗罪不可!


    李昱被這女人弄的一肚子悶火,簡直就想揍人,然而看看玉蓮跪在地上,哀哀欲泣,楚楚可憐,旁邊還跪著一個不諳世事的蘭兒,這火也沒辦法向她身上發,憋了一會兒,卻泄了氣,隻覺無可奈何!便無力的揮了揮手,歎氣道:“算了,你們都起來吧!”


    玉蓮機靈,見李昱如此,便知這小侯爺免了她欺瞞之罪,忙扯著蘭兒——現在應該叫麟兒了,咚咚又是幾個響頭。


    李昱也懶得去管她,任她磕完頭站起來,又向包大人公孫先生行禮。


    包大人見玉蓮又要叩頭,忙阻了她下拜,示意公孫先生將二人讓到書房內椅子上坐下,自己卻皺了眉頭,在房內來迴踱步,一句話也不說,隻一遍遍的捋著下頜長須。


    一時間屋內靜寂無言,玉蓮懷抱麟兒勉勉強強坐在椅上,臉上忐忑不安,公孫先生在椅後垂首站立。


    包大人從左走到右,又從右踱到左,步子忽快忽慢,忽而眉頭緊鎖,忽而又似有所悟,臉上表情變幻莫測。


    李昱背手站在一邊,斜眼看著包大人來來迴迴,心裏卻也是疑竇從生,甚至還有些隱隱擔心——若這玉蓮所說是真,那麽這起看似普通的案子背後,該是隱藏著多麽大的勢力!


    首先,若是普通盜匪,決不會選擇去搶一個縣令的家,而且還把人全殺光!


    要知道縣令雖小卻也是個官,謀害朝廷命官,朝廷決不會坐視不理,萬一被抓到輕則梟首,重則連坐,何苦去冒這個險來?


    更何況一個七品縣令便是貪汙受賄,家裏又能有多大油水.


    而且普通盜匪,又怎會與知府私通,甚至千裏追殺玉蓮?多半是背後有人指使!


    因為吳縣令抓了他們什麽把柄,故欲滅口,可又害怕做的太明顯,留下什麽蛛絲馬跡,便遣派一夥盜匪,殺人放火,將縣衙燒成平地。


    隻可惜這夥人畢竟不是專業殺手,大概也是一時慌亂,竟忘了在放火前清點人數。


    待事後發現少了人,屍體卻已被燒成一堆焦炭,根本就無法辨識麵貌,而縣衙內兵丁仆役,大人孩子,也定是不少,隻知道少了幾個人,卻不知道少的都是誰!故此一時無法去尋找玉蓮夫婦。


    到秦貴去知府那裏告狀,卻又讓他帶傷走脫,逃了玉蓮和孩子!


    幕後之人勢力雖大,可不知道幾人麵貌也無法緝拿,偏偏玉蓮又是個通易容術的,忽老忽少,忽男忽女,飄忽變幻,若要追殺,極是棘手!


    便索性以逸待勞,等著玉蓮去各處上告,再行追殺!


    可這樣一來,即使不買通玉蓮所訪各處官員,也需買通他們身邊的人,這就可想而知背後這股勢力到底有多大了!


    若真是如此,卻也難怪玉蓮總是躲著自己這個小侯爺,李太師在朝中的勢力可是出名的,就算此事不是自己老爹下的手,可自古官官相護,卻怎叫她不怕?


    不過老天!這件事可別真的和李老爹有關啊!


    李昱正在望天祈禱,忽見包大人住了腳步,問道:“若你說的是真,你可知這吳縣令平日在常州有甚麽仇家?”


    包大人此話方一出口,玉蓮頓時猛然從椅子上站起來,又“咕咚”一聲跪下了,倒把李昱嚇了一跳。


    卻隻見玉蓮雙目含淚,咬牙切齒,道:“民女所言,句句是真!若論仇家,民女鬥膽直言,除了那常州三虎之外,別無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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