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昱這一句,語氣極為平常,甚至還有些漫不經心,與其說是在質問,倒如同在嘮嗑家常一般。


    然而那婦人乍聞此話,便霎時瞪大了眼,伸出來的手也隨著一顫!


    這下好了!李昱暗地裏鬆了一口氣。


    這種突如其來,出人意料,卻又剛剛好切中要害的詢問,卻最是能撼動人心,如同一顆重磅炸彈唿嘯而來,炸的人措手不及。


    當年由老爸口中繪聲繪色道出,令李昱和他老哥都崇拜不止外加神往不已的某位偵探界先驅,每次與當事人會麵時,可不就是用的這種方法,讓旁人都認為他是有通靈之術的先知!


    要知道這些古代人對神佛仙道,算卦相麵這種事可是相信的緊哪,隻要先唬住這女人,再添油加醋繪聲繪色胡謅一番,還怕誆不出她的實話來?


    李昱打好小算盤,準備開誆,誰料那女人麵上神色猛地變了幾變,卻又恢複了最初的神情,甚至,比起初還要鎮定,接過蘭兒,低頭平靜道:“民婦不明白小侯爺在說些甚麽。民婦並無此病症,多謝小侯爺關心了。”


    竟然不承認!李昱臉上頓時掛起n條黑線——這女人看上去這麽慌張這麽柔弱無助,沒想到心理素質竟然挺過硬!


    看來自己的這噸tnt炸藥威力還是不夠,非得使用核武器才成!李昱定了定神,見那玉蓮抱著蘭兒,也不顧禮節,轉身便欲走,連忙喝道:“站住!”


    李昱平時沒大沒小,沒上沒下,身份高低,禮儀地位全不計較,然而今天一急,這聲暴喝還真有幾分侯爺氣派,甚是懾人,玉蓮頓時身子一僵,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


    隻聽身後李昱冷冷道:“別以為我什麽也不知道。躲,是躲不了的,該來的總是要來。真不知道若你主子能看到你今日這副模樣,究竟會作何感想。虧他還那麽信任你。連貼身的衣物都交給你薰!”


    李昱這幾句話,若細細嚼來,模棱兩可,極是含糊不清。


    平常人聽了,覺得沒什麽,但若對方心中有鬼,便覺處處含針帶刺,夾槍帶棒,仿佛無處不在影射自己一般!


    李昱話音方落,玉蓮便猛然轉身!這次卻再無法強作鎮定,緊緊護住懷中蘭兒,目光甚是驚恐,連語音亦有了幾分震顫,結結巴巴道:“你……你……”


    “沒錯,我是什麽都知道!”李昱見此情景,索性趁熱打鐵,搶先開口,堵住了玉蓮的話:“但不是你想的那樣。本侯為當今大宋安樂侯,府中亦網羅了不少人才,其中有一個賈先生,滿腹經綸,天文地理,易經八卦,無一不通,乃是上知五百年,中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的人物。本侯倒也跟他學的幾手,隻是不才,隻略略通了些相麵之術。故此看出你身份來曆。不信本侯說與你聽,你看對也是不對!”


    裝模作樣踱了幾步,李昱故作姿態,低頭沉吟:“你本是大戶人家的女傭,也算忠心耿耿。不想忽遭變故,故而帶著兩個孩子來了卞京。那蘭兒本不是你親生子,乃是你主人家的孩兒。隻因一路有人追趕,故此男扮女裝。你之所以強認展昭為夫,隻為掩人耳目!我說的對也不對!”


    李昱這番話,大半是在胡謅八扯。


    什麽賈先生,什麽相麵之術,純屬子虛烏有,想他一個現代人,又是自小接受唯物主義教育的理科生,那種玄之又玄的東西,別說通曉,就是連研究也沒研究過!


    不過仗著老爸是警察,又讀過幾本推理小說,會些歸納術,壯起膽子,說些模棱兩可的話,再加上自己的一點推理,糊弄糊弄她而已。


    說蘭兒是玉蓮主母之子,又說有人追殺,不過是看玉蓮受驚後立即本能的護住蘭兒,從女性心理角度的推測而已。


    說玉蓮認展昭為夫是為掩人耳目,也不過是遵循了夏洛克福爾摩斯說過的“當所有可能性都被排除的時候,剩下的無論有多麽不可思議,它就是唯一的真相”這句話。


    隻是推理太過大膽,不由得懸著一顆心,提著一口氣,捏著一把冷汗,隻怕玉蓮不信!


    然而李昱卻沒想到,自己這幾手比想象的管用!


    這一番話剛剛出口,便見玉蓮向後退了幾步,臉上神色變幻不定,忽而恐懼,忽而又猶疑,似是不知李昱所說是真是假,更不知怎麽辦才好!


    李昱見玉蓮遲疑不定,心裏發急,一咬牙,正準備再胡謅出幾句來嚇唬她,忽聽身邊公孫先生歎了一口氣,緩緩道:“紙裏包不住火。大嫂,你就說了吧。”


    玉蓮聽公孫先生亦這樣說,恢複了幾分平靜,卻仍是遲疑不決,摟著蘭兒,站得遠遠的,一雙眼睛隻在李昱身上打量。


    然而忽聽身後一聲長歎,有人語重心長道:“那文氏玉蓮婦人,本府知你有難言之隱。你不惜犧牲名節,毅然冒認展護衛為夫(包大人,犧牲的是展護衛的名節好不好==|||),可是為了此事?然而你如今一字不吐,卻叫本府如何判斷?”卻是包大人不知何時已站在了書房門口!


    那個玉蓮聽包大人亦如此說,不由得便垂了頭。隻是仍不放心,偷眼看李昱。


    包大人見此,便又道:“你可是不放心本府,還是不放心公孫先生或是小侯爺?公孫先生與本府共事十年,極可信任,小侯爺更是我大宋棟梁,皆是無妨的。你有何難言之隱,還需快快說出,以便本府判斷!!”


    包大人最後一句,稍稍提了些音量,語氣中頓時帶了凜然不可犯,威嚴不可違之氣,如同當頭棒喝,令人不得不遵!


    那玉蓮經此一喝,當即便是渾身一震,知箭已在弦上,不得不發!


    登時一咬牙,“撲通”一聲跪下,咚咚咚先叩了三個響頭,抬起臉來時卻已是淚流滿麵,哽噎道:“包大人,小侯爺,民婦……民婦也是迫不得已呀!”


    見玉蓮行此大禮,包大人慌忙躬身伸手,親手將她扶起,安慰道:“你卻莫怕。你若真有甚麽天大的冤情,還需一五一十道得明白,若真的句句為實,本府就算拚上頭頂這頂烏紗,也要為你申冤!”


    那玉蓮見包大人甚是慷慨,不覺又是眼中流淚,便欲再次下拜,卻被包大人攔住,溫言細語安慰了一陣子,卻教公孫先生扶她進了書房,連著李昱,三人一起聽玉蓮將事情前因後果娓娓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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