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斐袖子裏的鏡子抖了抖,她拿出來一看,是季風在催促她盡快帶著攝魂珠迴不夜城。


    她收迴鏡子,看著意猶未盡的陸景非,她輕笑一聲,隨後說道:“薑嫻雖然毀了史書,但人間發生過的事在不夜城的藏書閣裏能查到記載,小城主之前已經整理出來,我迴去後讓我的小徒弟給你送過來。”


    時斐站起身又朝阿寧點了點頭,“我先迴城了。”


    “先別……”


    君卿挽留的話還沒說完,時斐就原地消失了,就好像她根本沒聽到君卿已經發了聲。


    青巒好心安慰君卿:“她耳朵一直不太好,肯定是沒聽到。”


    君卿想氣又覺得不該氣,但這心情就是不好,於是她沒好氣的反問青巒:“這話你信嗎?”


    青巒想辯解兩句,阿寧先他一步開口:“城裏有急事,她急著迴去。”


    君卿不知道真假,但覺得阿寧沒必要在這種事情上騙她,但她還是心情不好,就故意嗆聲:“不夜城有急事你怎麽不急著迴去?”


    阿寧不緊不慢喝了口茶後才說道:“我哥在城裏坐鎮,用不著我。”


    眼看君卿還要嗆,陸景凡適時開口:“時候不早了,你們要用飯嗎?”


    陸景凡不提,阿寧沒有感覺,他一問,阿寧也感覺自己腹中空空了,“那就多謝款待了。”


    後廚速度很快,不多時就擺了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阿寧正準備動筷子,陰殷突然出現在她身邊。


    “要不要一起吃?”阿寧難得沒有夾肉,而是夾了塊豆腐。


    陰殷掃了一眼桌上的菜,每一道看起來都精致又美味,不過沒有阿寧特別偏愛的菜,所以她說道:“我隻有兩句話,我們說完您再吃好嗎?”


    阿寧點點頭,她放下手裏的筷子,陰殷見她答應了,就抬手示意去外麵單獨聊。


    因為惦記著吃飯,她們沒有走遠,陰殷順手設了個結界,確認不會有其他耳朵後,她才繃著一張臉說道:“遨銳說衛瑋是花銘。”


    “花銘被封印在東海,之前阿良還……”


    阿寧突然不說話了,因為她想起一件被她忽略很久的事情。


    她在龍脈關鍵點處的法陣中曾不止一次嗅到同一種似有若無的熟悉氣息,而這種氣息也曾在阿良身上嗅到過,那時她剛見過花銘。


    陰殷的話提醒了阿寧,她之所以覺得那氣息熟悉,是因為她曾經確實嗅到過,正是衛瑋的氣息。


    也就是說,衛瑋的氣息、花銘的氣息,還有舍身做了龍脈的阿玨的氣息是相同的。


    對阿寧來說氣息相同,那就意味著他們的靈魂是相同的。


    如果換成其他族類,這種情況或許不可能出現,但阿玨擁有七彩琉璃冰骨,他超強的自愈療傷能力確實能讓他利用自身一切東西重塑魂魄和身體。


    衛瑋就是阿玨,陰殷丟了龍鱗甲的事情也就不奇怪了,畢竟阿玨是陰殷的藥侍,放在心裏怎麽都拿不出來的那種。


    “你能告訴我,”阿寧斟酌了一下用詞:“你為什麽會把龍鱗甲讓給衛瑋?我打聽到一些舊事,我覺得以你的能力,就算遭了算計,你也不至於吃這麽大的虧。”


    陰殷低垂著頭沉默好一會兒,她才聲音發悶的說道:“我認錯了人。”


    果然,神誌不清的陰殷把衛瑋當成了阿玨,結果在緊要關頭失了龍鱗甲,由此可見阿玨對陰殷來說真的意義非凡。


    阿寧沒再追問這些事,她拍了拍陰殷的肩,等她終於肯抬頭看她的時候,她才問:“衛瑋現在在哪裏?”


    “將軍府,老將軍說他病的快死了。”


    衛老將軍離死還遠著呢,他就是見別人的孫子都娶妻生子了,衛瑋還傻嗬嗬的單著,他著急呀,所以就假說自己重病,騙衛瑋迴明都,相親。


    “遨銳跟他在一起?”


    陰殷點頭,“他做了偽裝,但隻能騙過普通人。”


    阿寧正考慮要怎麽處理遨銳這個傻禍害時,陰殷示意她看身後。她轉頭看,是陸景凡站在不遠處。


    見她看他,陸景凡問:“是遇到什麽不好解決的事嗎?”


    “衛老將軍會聽你的話嗎?”阿寧示意陰殷撤去結界。


    陸景凡略作思考後才迴道:“那要看什麽事情。”


    “你讓衛瑋來你這裏住兩天。”


    明明很簡單的要求,陸景凡聽後卻搖頭,“我跪下來求他,他都不會來。”


    陰殷詫異的看著陸景凡,她知道衛瑋不喜歡陸景凡,但好像也沒到陸景凡說的這種地步吧?


    陸景凡察覺事情不對勁,“他是遇到什麽事了嗎?”


    阿寧有點兒不知道該怎麽解釋這些事,陰殷就沒有那麽多心理負擔,她把遨銳、遨羽和阿箬的關係簡單清晰的梳理一遍,不過她沒有提花銘的事,她隻說遨銳認為衛瑋對他有救命之恩,所以非要認他當大哥。


    “你擔心遨羽找遨銳尋仇會誤傷衛瑋,”陸景凡還是有些想不明白,“你想個辦法把遨銳從衛瑋身邊支走就行了,為什麽還要把衛瑋請家裏?”


    “我需要在他身上確認一件事,”阿寧皺著眉深深吸了一口氣,“如果這件事是真的,那他的處境會很危險,所以這件事絕不能泄露出去。”


    陸景凡懂了,阿寧之所以選他這裏而不是不打烊,主要還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關注。


    雖然不知道阿寧說的那件事是什麽事,但事關衛瑋的安危,陸景凡當然不會坐視不管,“好,我去將軍府請他,你要不要一起去?”


    阿寧點了點頭,她要跟著一起去,免得中途發生什麽意外情況。


    他倆商量好後阿寧對陰殷說:“你先迴去看好他們,別讓他們出府。”


    陰殷應了聲好就走了,阿寧也想跟著往外走,陸景凡眼疾手快的拽住了她的袖子,“我讓萬珂先去送拜帖,我們吃完飯再去。”


    阿寧想說倒也不必如此多禮,但一想到陸景凡和衛老將軍的身份,她又覺得多點兒禮也是應該的。


    再說離開的陰殷,她迴到將軍府衛瑋的住處時正巧看到遨銳幫著衛瑋往外逃,陰殷隻拽著衛瑋往他的院子走,至於遨銳,他愛咋地咋地。


    不管遨銳還是遨羽,那都是他們龍族自己的事,跟她沒有任何關係,他倆就算打翻了天也用不著她管。


    “你別拽我呀,”衛瑋好不容易就要逃出府了,他才不想迴去,所以他試圖反抗:“我好不容易說服小壯讓他救我出去,你幹嘛又把我拽迴去呀!”


    遨銳長得又高又壯,按道理應該叫大壯,但他長了一張憨態可掬的娃娃臉,所以不知道他真實姓名的衛瑋給他起名叫小壯。


    對自由的渴望、對相親的恐懼讓衛瑋掙紮的很厲害,陰殷被他鬧騰的心裏有些憋火,於是她把人往身邊一扯,彎腰就把人扛在了肩上,手臂緊緊桎梏他的腰,大步往他的院子走去。


    衛瑋被她的動作搞得又羞又氣,他揮舞四肢意圖掙脫陰殷的束縛,他不敢大喊大叫,他怕招來其他人看到他的窘迫樣子。


    陰殷突然停下腳步,衛瑋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他以為陰殷是被他鬧煩了,準備把他放下來,結果她隻是站住不動了。


    “你又要幹嘛?”衛瑋現在真是怕了她了,本來就不敢把她怎麽樣,她的行為舉止還隨性灑脫,衛瑋根本猜不到她下一刻會做出什麽驚世駭俗的舉動。


    陰殷輕輕拍了拍他那個還微曲著的膝蓋,語氣平靜的說:“你頂疼我了。”


    再平常不過的話,再平常不過的語氣,衛瑋卻整個人都不好了。


    都怪小壯昨天晚上拉著他看那些亂七八糟的話本子,害得他莫名其妙總是胡思亂想,還是小十九的故事寫得好,精彩絕倫又不低俗下流。


    啊啊啊,他為什麽也變得猥瑣下流了!


    “大哥……”


    “你別過來!”


    衛瑋氣急敗壞的喝退想要湊過來的遨銳,他雖然臉皮厚,但還沒厚到什麽尷尬的事情都能讓人隨意參觀的程度。


    陰殷也察覺到了他的不對勁,要是換做以前,她的關注點隻會停留在他僵硬不自然的肢體上,現在知道他跟花銘有關係,陰殷察覺到了別的東西。


    強壓下心頭的衝動,陰殷將人放下,張嘴正準備說點兒什麽緩解尷尬,臉漲得通紅的衛瑋迫不及待的快步走遠,方向正是他居住的院子。


    “你這個女娃娃,”遨銳跳到陰殷身邊,氣急的大喊:“你怎麽總是欺負我大哥!”


    “花銘有仇人嗎?”陰殷不想跟他一條龍說話,但這貨腦子實在簡單,她不提醒一句,衛瑋能被他害死。


    遨銳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我大哥的仇人早都死絕了。”


    “你大哥那身筋骨可是無上至寶,衛瑋可沒花銘那種自保的本事,”陰殷指了指自己的腦殼,“遇事多動動腦子,不然以後你大哥還會被你坑死。”


    花銘曾親口對她說過,他之所以會被阿寧抓住封印在東海之下,都是遨銳這個傻小子害的。


    他曾不止一次叮囑他的那些小弟小妹們,見到不夜城的小城主一定要繞著走,遨銳可好,他竟然上趕著去挑釁。


    這麽說來,遨銳跟花影肯定有很多共同話題。


    陰殷幼時確實見過被封在東海下的花銘,隻是那時的他是燭龍形態,她隻知道強的可怕的妖龍花銘也是七彩琉璃冰骨,她不知道他化為人形時是何模樣。


    但既然是擁有七彩琉璃冰骨的燭龍,他化成人形時的模樣一定也是絕色。


    要是隻評價衛瑋的外貌,他也是個絕色,但這人這張嘴實在是又損又賤,再好的皮囊也會大打折扣。


    陰殷記憶中的花銘並不嘴毒,不過關於他的傳言倒是說過他對誰都嘴下不留情,他除了不會主動招惹不夜城裏的那兩位,就沒有他不罵的人。


    這麽說的話,花銘和衛瑋還是有相似之處,至於其他方麵,陰殷並沒有發言權,哪怕陰殷曾受過花銘的恩惠。


    花銘曾送給她一小截自己的骨頭,他說他其他的骨頭都被仇恨染髒了,隻有這一小截骨頭還幹淨著。


    他把它送給陰殷,一是勉勵她,督促她變得像他一樣強大。二是保護她,他的骨頭可是世間最好的療傷藥,對同類效果更好。


    那一小截骨頭曾救了陰殷一命,也是那次,那截骨頭不見了,陰殷找了很久也沒有找到。


    陰殷沒有發現衛瑋的骨頭跟花銘的骨頭有什麽相同之處,她剛才倒是發現衛瑋身上散發的味道那麽熟悉。


    那味道太久沒有聞到過,所以陰殷想了一會兒才想起那是誰的什麽味道。


    阿玨,一個被陰殷刻意深埋在心底的名字,一個不管過多久再想起還是會心疼的名字。


    她忘不掉他的名字,她忘不掉他,可她也隻是記住了這個名字,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她已經完全記不起他的模樣。


    他們明明離得那麽近,隻要她想,有太多地方埋著他的身軀,可他已經不在了,斷了自己的輪迴路,隻留下空蕩蕩的龐大身軀。


    衛瑋將身心的燥意都壓下去後才從屋裏走出來,一出門就看到陰殷神情悲切的仰頭看著天上的雲。


    “你在想什麽?”


    衛瑋站在兩步外,看著她的目光專注又擔憂。他的目光讓陰殷再次生出錯覺,那個不可能迴來的人迴來了。


    她的私心不停慫恿她,讓她靠近他,不需要大費周章,哪怕隻是勾住他的腰帶,他都會淪陷,到時候她就能驗證他是不是他。


    理智讓陰殷沒有動,她偏過頭看衛瑋,她看到的他隻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普通人,他有自己的家人朋友,有自己的理想抱負,有獨屬於自己的人生。


    “你為什麽不想娶妻?”


    今天不止一個人問這個問題,別人問的時候衛瑋隻覺得心煩,但這個問題從陰殷嘴裏問出來,衛瑋沒感覺心煩,因為他的心在一抽一抽的疼,難受的很,但不致命。


    衛瑋沒有迴答這個問題,他轉身往屋裏走,他知道自己這下徹底完蛋了,他終於還是有了不該有的妄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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