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 京都長公主府


    兩月前朝議,祁疏玉又一次拒絕了皇帝的賜婚,自此便被皇帝下令禁足府內,無詔不得出。


    昔日繁華的長公主府被侍衛們圍得水泄不通。三日前,又增設了禁衛三百名,連府內的采買都不得出入。


    難道這位暴虐無度的皇叔公終於按捺不住,要對祖母留下的舊部動手了麽?祁疏玉斜倚在金絲楠木貴妃椅上暗暗思索著。


    他才剛沐浴完,一頭烏黑的長發還沾著水汽,在燭光的映暈下,精致的麵容如同一幅上好的水墨畫,輕蹙的眉頭就像是那畫上的遠山,淡遠而涓長。


    門外的小廝從外麵絞了帕子來,正欲上前替他擦拭,卻被他輕輕接過,斜倚的身子端坐起來,笑道:


    “有知,你們這幾日餐食可還好?”


    有知忙迴道:“好著呢!好著呢!頓頓都有魚嘎嘎!殿下放心放心!”


    見他蹙著的眉頭一直沒有放下,又搜腸刮肚的安慰道:“殿下!您整日悶在府內難不難受啊?有知明日給您紮幾個紙鳶吧!我可會紮紙鳶呢!特別是……”


    有知是前幾年被祁疏玉從邊關救迴的災民,外貌上能看出幾分遼國人的輪廓,湛藍的眼眸、高挺的鼻梁、一頭微卷的發色如霜地,襯得整個人如異域的精怪。


    祁疏玉對於遼國人的情緒是十分複雜的,當日見到瘦骨嶙峋、渾身血汙的有知時本不欲理會,但昏迷的有知卻像一隻無知的小獸般雙手環住他的腳腕,混沌不清的低聲喚著:“哥哥……哥哥”祁疏玉終究還是心軟了。


    有知天真嬌憨,時常能逗得人開懷大笑,又是遼人侵擾邊境掠奪祁人生下的孩子,自幼不知父母,流浪乞討長大,淚眼汪汪說起這些時,祁疏玉更舍不得將人趕走了。隻教他將瞳色與毛色掩了,為他取名“有知”,留在府內。


    管家齊伯知道祁疏玉在京都內的日子不好過,怕他心內鬱結,特意派了有知近身侍奉,也不管擅不擅長伺候人,權當多個說話解悶兒的。


    祁疏玉被他逗笑了,嘴角噙著笑意,一麵絞著頭發一麵側耳聽他喋喋不休。


    正在此時,門外卻突然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府內的護院們還似乎與人起了衝突。


    祁疏玉忙攏了裏衣,將有知遞來的青膁披風圍上就要出門查看。


    誰料正與那人迎麵撞上:“庸王叔?”


    庸王爺見他出來麵上一喜,忙拉了他進門,急切道:“疏玉!出事了!”


    祁疏玉心中暗暗不解,庸郡王乃是當今聖上登基前流落在外的私生子,為皇帝不喜成年後勉強封了個王爺。


    皇帝近些年殘害宗親過甚,自己與這位庸王向來不親近,且自己尚在禁足,他是如何進來的?又所為何事?


    “承佑迴來了!已經將京都給圍了!”


    “什麽!”


    祁疏玉大驚道,整個人癱坐到塌上,雙目裏滿是不可置信,淚水瞬間湧了上來。


    祁承佑迴來了?他等了整整十年的那個人終於迴來了?怪不得皇帝居然荒唐到逼自己當太子的繼室?怪不得三日前又派了重兵來看守長公主府?


    原來是他!竟然是他!


    庸王爺知他心緒波蕩,忙吩咐了一旁呆滯的有知送茶過來,讓他先緩一緩。


    “王叔,這究竟是怎麽迴事?為何先前竟一點動靜也無?”


    庸王苦笑道:“我先前還以為疏玉你也參與其中呢?直至當日父皇竟要將你強行指婚給皇兄,我便知你應是不知的。”


    祁疏玉現下思緒還很淩亂,隻抬眸不解道:“為何?”


    庸王苦笑道:“若是承佑與你合謀,依他的性子,又豈會允許他人染指你?”


    祁疏玉聞此,眸子卻不動聲色的暗了下去。


    如今的皇帝是他祖母的二弟,祖母作為百年難遇的女性天乾(可以理解為女a),為皇室不喜,縱使天賦異稟,戰功赫赫也不得繼承大統,可她的弟弟們又實在不堪。後來祖母大權獨攬做了攝政王,便扶了大弟弟的兒子,也就是祁承佑的父親祁清文為帝,年號為文功。


    可那文功帝為人溫雅卻好大喜功,在祖母死後竟被自己的二叔祁道儀(長公主的二弟弟,祁清文的二叔)慫恿,禦駕親征遼國不幸被俘,太子祁承佑攜割款前去和談也遭暗殺,生死不明。


    皇室一脈凋零之際,祁道儀卻在宗廟龍袍加身做了皇帝,這皇位說是祁道儀從祁承佑手裏奪過來的也不為過。


    庸王作為皇帝的親子,卻在此刻跑來跟自己說這些?且看他今日之行,恐是早知祁承佑蟄伏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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