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奚都不想搭理宴肆。


    他趴在軟綿綿的枕頭裏,眼睛閉著,露出來的白皙耳朵被黑發半遮,睡意再次如潮水來襲。


    好像有人在說話。


    欸,聽不清。


    時奚胡亂應了兩聲,很快就發不出聲音了。


    而宴肆也陷入了沉默。


    剛剛時奚一直在“嗯嗯嗯”的敷衍他。


    這也就算了,怎麽能有人敷衍人都像是隻崽崽貓?


    每嗯一下,嗓音都是軟軟輕輕的,嬌嬌的,還帶著點不耐煩,卻很可愛。


    上尊老下愛幼,就逮著中間的使勁兒薅。


    算了。


    宴肆克製了一下那股想表白的衝動,決定等時奚清醒的時候再和他好好談談。


    到那時,他一定不會輕輕揭過此事,是答應是拒絕,他都要時奚清清楚楚地告訴自己。


    打定主意,宴肆低低對時奚說了句別睡太晚,然後才掛了電話。


    他抬眼冷淡地看去。


    今天是薑政的壽宴。


    薑家和宴家旗鼓相當,有不少生意往來,所以即使宴肆再不樂意出現在這種場合,也不得不來。


    如果時奚在這裏就好了。


    他恍惚一下,竟滿腦子都是那個壞脾氣beta。


    ……


    薑政作為壽宴主人公,開場說了不少客套話。


    賓客們自然是捧場,不久後薑政身邊便圍滿了想要敬酒的人,他麵帶客套的笑,沒有絲毫架子,誰敬酒都會賞臉喝上一口。


    隻是人實在太多了。


    雖說薑政久經商場,練就了一身好酒量,但也經不住這源源不斷的酒杯。


    懷著轉移注意力的目的,薑政抬眼看向四周,很快便捕捉到一道鮮明的身影。


    他頓時開口,“言川。”


    此話一出,敬酒的人便轉移了目標,開始誇薑言川儀表堂堂真是優秀之類的。


    薑言川走了上來。


    他五官分明,麵容清俊,高大的身形在這些人中尤其顯眼。


    和薑政不同的是,薑言川並未理會這些客套。


    他微微垂了下自己灰褐色的眼眸,又抬起,目視薑政,一字一頓道:“父親。”


    “哎、哎。”薑政愣了一下,心中百感交集。


    這是自那件事後,薑言川第一次叫他父親,有十多年了吧。


    他清楚知道薑言川的性子。


    也曾以為薑言川或許再也不會迴到薑家。


    雖說他明白,薑言川或許是為了那個beta的事。


    想到這裏,薑政心中又產生一絲微妙,心想到底是怎樣的beta?既敢拳打他的二兒子,又能讓眼光挑剔的薑言川放在心上?


    “這裏有點吵。”


    薑言川微微偏頭,令人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緒,嗓音淡淡,“找個安靜的地方,聊聊?”


    壽宴還沒結束,主人公先消失了,這於理不合。


    但是薑政略微思索一下,又覺得這是個難能可貴的機會,若是聊這一次,能夠勸得言川從那小公司離職,迴歸他本該應有的人生,那也是好的。


    如此,薑政便微微笑了一笑,看向薑言川的目光盡顯慈父:“可以,走吧。”


    薑言川垂眸錯開他的視線,轉身往二樓走去。


    -


    薑言理正在二樓玩手機。


    一周時間,他腦袋上的傷口結了疤,難看得很,他隻能每天戴著帽子維持自己岌岌可危的尊嚴。


    這是他活的十多年裏,第一次被人這樣壓著打。


    最可氣的是,就算是這樣了,他竟然還想去找薑言川的beta。


    想問一句,他到底哪裏比不過這個窮鬼了?


    薑言理表情難看,尤其是想到薑言川今天還真來了,他便氣得不行,怒火攻心,恨不得將手裏的手機砸出去。


    “就這裏吧。”


    門口忽然響起一道淡淡的嗓音,薑言理頓時皺著眉抬頭,起身看去。


    同時,薑言川從外麵打開了門。


    快得薑政還沒來得及提醒薑言理在裏麵。


    他知道這倆兄弟不可能化敵為友,所以自然是不奢求兄友弟謙那套,隻希望兩人別吵起來就好。


    事已至此。


    薑政沉默一下。


    薑言川站在門口,身著體貼勻稱的黑西裝,身形修長挺拔。他抬起那雙灰褐色眼眸,對上薑言理似是噴著火的目光。


    “你進來幹什麽?!”薑言理厲聲怒道。


    他一看到薑言川,就想到自己那天那副狼狽不堪的模樣。


    所以哪怕薑言川麵無表情,他潛意識裏也認為這人是在嘲笑自己愚蠢。


    薑言理陰沉著臉大步上前,伸手想將門用力一關。


    一時之間竟也顧不上自己尊敬的父親還在這看著。


    “言理!”薑政看到他失禮的動作,立刻斥責警告。


    現場變化瞬息,薑言理隻見薑言川輕飄飄伸手,按在了門邊。


    他便如何使勁也關不上門了。


    “聊聊。”


    薑言川平靜道。


    “……”


    薑言理驀地收手,麵色陰沉地迴到桌邊。


    “坐吧。”薑政對薑言川的好脾氣,更是令薑言理氣不打一處來。


    憑什麽。


    同樣是兒子,憑什麽他對薑言川就總是包容,對他卻總是擺著一副高高在上的打壓式姿態?


    薑言理氣得額角隱隱作痛。


    他死攥著手,沒讓自己做出不理智的行為。


    薑言川沒有坐。


    他從衣服裏拿出四個金鐲子,一個帶金鏈的金絲邊眼鏡。


    而後微微低頭,將這幾樣東西擺在桌上,修長的手指按在一邊,推到薑言理麵前。


    薑政並不清楚那天所發生的細節,見狀疑惑了下。


    “小奚不需要。”


    薑言理倏地抬頭去看男人。


    “我會給他買。”薑言川平靜道,“那天的事他也沒有半分錯處。”


    薑言理氣得額角越發疼了。


    他也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他不想在薑政麵前聊這些,等於把自己的行為剖開放在了明麵上。


    太丟人了。


    可若要吃了這個啞巴虧,這也叫薑言理心有不甘。


    薑言理咬牙嗤笑:“買?薑言川,你有那個錢嗎?”


    薑言川:“嗯。”


    他平靜地看向了薑政。


    都是江湖上的老狐狸了,薑政幾乎立刻明白,薑言川這是要拋下一切是非恩怨,迴來了。


    薑政一時之間,隻問了這麽個問題:“你很喜歡他嗎?”


    “嗯。”


    薑言川垂眸道:“我想娶他。”


    “想和他結婚。”


    “如果……他願意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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