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氣氛平和,還在聊著家常,無人發覺許則令那細微的情緒。


    也正因如此,許則令垂在餐桌下的手略微緊繃,他死死按著自己的指骨,妄圖從紛亂的情緒中找出唯一的理智。


    他開口,嗓音莫名有些發啞:“是……意朝和小奚見麵?”


    許母遲疑地看他一眼,“是啊。”


    許是終於覺察出一些古怪,許母猶豫地補充了一句,“則令,你不是不想要這樁婚事嗎?”


    許則令想否認。


    可是從一開始他確實就是這樣說的,他拒絕這場婚事,拒絕被強買強賣。


    可也從沒人通知過他婚約已經易主了。


    隻有他還以為時奚的未婚夫是自己,以為兩人關係特殊,以為時奚朋友圈的每一條暗示都是發給他看的。


    許意朝早就知道了吧。


    許則令腦中有根弦緊緊地繃著,牽扯著他為數不多的理智,叫他能夠安穩地坐在這裏,而不是做出些衝動又不體麵的事。


    “你們沒告訴我。”許則令好像屏蔽了所有聲音,眼眉處始終帶有的溫和也一並消失,他道,“我不知道。”


    許母道:“好像是沒告訴過你,但是你之前不是不上心這件事嗎,我就沒想著要特意跟你說一聲……”


    飯桌上的氛圍變得有些沉默。


    片刻,許母有些不確定地看著他道:“則令,你是在介意這事嗎?”


    “怎麽可能。”許父笑著接話,“我昨天還跟則令打電話,則令說在約會呢,這是有喜歡的人了吧?什麽時候帶迴家來看看?”


    此話一出,飯桌上的氣氛頓時又變了個樣。


    許母驚喜地發問,那模樣好似剛剛的一切詭異氛圍都是眾人錯覺,許則令始終垂著眼,在心中拆解著這些話的意思。


    他思緒繁複,有些內容理解起來要比平時更慢上五分。


    “難得,從小到大沒見你跟誰走得近過,媽媽還以為你這輩子都打算孤身一人了,你有那孩子照片嗎?看看,家境不是問題,隻要人品好我們都能接受。”


    許則令半晌才開口:“有照片,但是不用見了。”


    “為什麽?”


    身形高大的青年眼眉清俊,神情平靜,“他跟別的男人跑了,看不上我。”


    空氣又是一靜。


    許父許母懵然對視,皆從對方眼中看出了不可置信,唯有許意朝自始自終不受這些話的影響,淡淡起身道:“我吃好了,有事。”


    不等迴答,他便轉身向外走去。


    “跑了?”許母急切追問,“你開玩笑呢吧?”


    許則令抬眼,分明的五官不帶什麽表情,“是啊。”


    他就是玩笑、笑話。


    從頭到尾這都是他一人的獨角戲。


    “我也吃好了。”說著,高大的青年站了起來,“爸媽慢吃,我迴公司了。”


    “走這麽快……”


    許父驚詫道:“真是玩笑嗎?我怎麽感覺則令確實是不太高興。”


    許母蹙著眉,“不會是因為小奚那事吧?”


    “可他跟小奚不是不來電嗎?”


    身後的聲音越來越遠。


    許則令走出大門,站在太陽下,卻依然渾身發冷。


    他駐足原地,看著不遠處的背影,片刻才繼續抬步,走過去。


    聽到腳步聲,許意朝迴頭,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想說什麽?”許則令亦是麵無表情地迴視,“嘲笑、還是看笑話?”


    許意朝輕嗤,“我不像你,有個未婚夫的身份就自鳴得意、萬事大吉了。”


    “確實,你提醒了我。”


    許則令輕道。


    他緩緩走到車邊拉開車門,依然是一身體貼勻稱的西裝革履,如果忽視那雙黑眸中的慍怒,尚還算得上沉穩。


    “你當初送我的話我還給你。”


    他將手搭在車門上,太陽下,那雙眼睛折射出冷淡的弧度。


    “——這場婚約最好能如期舉行。”


    “當然。”許意朝反唇相譏,“你的祝福我收到了。”


    許則令一頓,唇線壓平,砰的一聲關上車門。


    -


    許則令從小就算是個情緒平穩的人。


    他甚少動怒,遇到再困難的事理智解決就是了,拳頭和情緒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所以除了父母離去那幾天,他這些年來近乎沒再感受到過這般鮮明的、錐心般的痛楚,恍然間好像一切努力都沒有意義了,他站在岔路口,左右都是死路。


    許則令執拗地翻出時奚的朋友圈,一條一條對比,所有、所有場合許意朝都在,所有的內容都是發給許意朝的。


    想吃草莓是,讓人主動點也是,全部都是。


    他自作多情,他自以為是,他還以為幸運要降臨自己了。


    許則令唿吸加重了一些,他驟然扣住手機屏幕,注視著桌上規整的一切——如果他再情緒化一些,他可以將這些全部掃到地上,這樣會不會心裏能好受一些?


    “許總……”


    特助感受到青年身上巨大的負麵情緒,生怕被波及,說得小心翼翼的,“您、您在為什麽煩憂?”


    許則令緊閉著眼。


    片刻,他聲音沙啞得嚇特助一跳,“怎麽追人?”


    所以,是感情方麵的事?


    不得不說,特助鬆了一大口氣。


    相比工作上的問題,感情問題對他而言就簡單多了,他畢竟已經結過婚,這上麵有很多經驗。


    “小奚少爺嗎?”特助斟酌道,“看樣子小奚少爺不太喜歡鮮花,您不如把他約出來聊聊?”


    許則令低低道:“約過,他總會帶別人。”


    “好辦,您不讓他帶不就成了。”特助說,“這種小事小奚少爺怎麽會不答應?您把人約出來後就剖析剖析自己的心意,小奚少爺目前……目前應該沒對象吧?”


    他有些猶疑。


    可是,如果不是小奚少爺有了對象,許總又怎麽可能會變成這副樣子?


    要知道許總可是能眼睜睜看著心上人扔掉自己送的花還不生氣的狠人啊。


    許則令撐住額頭,仍然是緊閉著眼,並沒有正麵迴答這個問題。


    想了想,特助悄然退了出去。


    這時候許則令才打開手機,點開兩人的聊天框。


    他沉默地翻了翻自己單方麵的聊天記錄,指尖僵了半個小時,才將這段刪刪減減的文字發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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